第七章 拿定

　　且說那日王氏兄弟回家后，過了數(shù)日未見鄭家正式派人退親，卻還遣了兩個小廝送來幾幅滋補的參藥讓準姑爺王晉好好修養(yǎng)，于是哥倆心中思付恐怕那個迫于無奈的辦法，歪打正著間卻是起了作用。

　　對什么樣的人，用什么樣的辦法，鄭老旦死要面子又色厲內(nèi)茬，王虎這個軟硬兼施，既以占據(jù)情理公義的“婚約”責(zé)問，又以潑皮蠻橫的胡鬧勁相迫，加上王晉“出色”的表現(xiàn)，確實讓鄭老爺本就不堅定的“毀約”決心動搖，不過起了最關(guān)鍵作用的劉氏規(guī)勸，王氏兄弟現(xiàn)在卻是無法得知了。

　　王晉會做人，收了老丈人價值不菲的營養(yǎng)品，向小廝熱切表述了對老丈人的感激之情。第二天更是起了個大早，一早便去了鄭府拜謝，禮節(jié)周到，話語真誠，讓鄭老旦確實有老懷堪慰的感慨。

　　這還罷了，沒過兩天，王虎又再次來到鄭府，兩個上次挨過這個煞星臭揍的門房見了王老虎，心中顫顫，臉色發(fā)白，勉強擠出幾絲笑容，做好了再次被打的心理準備，無奈上前阻攔。

　　不過讓他們驚奇又暗地松了口氣的是，王虎這廝此次卻裝得甚為禮貌，客客氣氣地向門房說明了自己想拜訪鄭老爺?shù)囊馑?，并還“斯斯文文”、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遞上了一封拜帖。

　　兩個門子搞不清王潑皮這回欲耍什么花樣，卻是自己不挨打就好，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讓王虎稍等，一個門子小跑著進去通報，留下另一個門子膽戰(zhàn)心驚地小心陪著“貴客”。

　　鄭老旦在府中聽到門子的通報，心中也是咯噔一聲驚響：才安穩(wěn)兩天，這個煞星莫非又來胡鬧不成？

　　心驚下，連忙便要差人去后院請了夫人出來壓陣，才想到又是不巧，上午夫人和女兒去城外踏青直到現(xiàn)在未歸，不禁暗暗叫苦：王虎這廝莫非是俺命中注定的煞星？

　　鄭老旦疑神疑鬼，卻是沒想到王虎和王晉早商量好了要再來鄭府一趟趁熱打鐵，但王虎一直拖著時間，直到今日才欣然而來，原因只有一個：王二郎從小便畏懼劉氏的精明干練，趁著今日劉氏外出，才屁顛顛而來。

　　鄭老旦無奈下，狠了心腸，壯了膽子，讓下人只管帶王虎進來，反正事到如今，躲也躲不開，幸好聽得王虎只帶了自己前來，即使這莽漢想再生事，府中仆役也盡管拿得下。

　　這廂，鄭老旦在堂內(nèi)剛擺出一副嚴肅凜然的表情，下人已帶著王虎進來，還沒等鄭老旦裝模作樣地表示什么，那王虎進的堂來，納頭就拜，表情真摯悔恨，哪有平日兇橫霸道的半分模樣？

　　鄭老旦松了緊張，心中卻多了疑慮，奇道：“二郎這是為何？快快起來說話?！?

　　王虎再不復(fù)往日的驕橫粗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了幾個響頭，這才起身恭敬道：“前些日子王虎莽撞，得罪了鄭叔，俺是粗人不懂禮數(shù)，只有來給您磕幾個大頭來賠罪，希望鄭叔不要記怪?！?

　　原來是這么回事！上次匆匆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半個月多，難為這廝還記得！鄭老旦釋然，受了這平日無法無天的莽漢幾個響頭，他心中不禁有些飄然，上次被折騰得一塌糊涂的老臉子，似乎也全都回歸。

　　鄭老旦故作大度地笑道：“賢侄太多禮了，俺還不會狹氣到和你們小輩見怪的份。你爹娘近來身體可安好？俺也有些日子沒見老哥哥嫂子了?！?

　　王虎老實回答著，語氣依然恭敬恭敬，直挺挺站著的姿勢卻有些怪異，鄭老旦見了忙道：“阿虎快坐了凳子，讓下人送上兩杯香茶來陪鄭叔聊聊可好？”

　　換了平日，鄭老旦對這煞星躲都來不及，哪會如此客氣親近，不過難得看到整個洪州城都數(shù)的上名號的地痞流氓、黑社會頭子—王老虎在自己面前尊敬規(guī)矩，面子上大有光彩，這卻是他暴富后，還未脫市斤走夫那種虛榮氣息的表現(xiàn)。

　　那王虎只是嘴上應(yīng)了，但卻恭敬地并不坐下，沒說兩句話，便告辭要離去。

　　鄭老旦心中生出疑慮，又問答了幾句，王虎漸漸不耐煩起來，毛躁地回答了一些后，終于無法忍耐，暴躁道：“鄭叔今日怎地如此聒噪？俺聽得三郎的話前來賠罪道歉，只道向你磕幾頭說幾句好話兒便能脫身，你卻拖拖拉拉啰唆個沒完，俺卻還有兄弟們等著喝酒吃肉，哪有閑工夫陪你嘮叨家常?！?

　　鄭老旦不防原先規(guī)規(guī)矩矩像變了個人樣的王虎突然發(fā)難，被暴躁的一頓話嗆了個張口結(jié)舌，呆了半響待要張口，那王虎卻氣憤憤地又是納頭就拜，砰砰砰幾個響頭過去，起身后用袖子隨便擦了擦紅腫的額頭，道了聲鄭叔俺去也，如一陣旋風(fēng)般便出了大堂，只留下個鄭老爺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老仆鄭貴端了兩杯熱茶進來，卻見王虎煞星早已沒影，只有自家老爺在堂內(nèi)若有所思。

　　鄭老旦苦笑著揮揮手，讓鄭貴把茶水端了下去。

　　好個王虎！好個粗魯率直的莽漢！俺說今日怎會這般斯文恭敬，卻原來還是三郎的交代！鄭老旦苦笑著搖頭，也難為了王晉那孩子的一片苦心，要想讓王虎如此聽話，也不知三郎費了多少心思口水，那孩子大費周折如此這般，肯定是想讓俺這張老臉拾回些面子，真是個懂事的兒郎！

　　有婿如此，吾復(fù)何求？

　　到了此時，鄭老旦才算堅定了女兒的歸屬，徹底打消了“毀約”的念頭。

　　也許，該早點給惠娘和三郎安排婚事了!鄭老旦心中暗自想著，一方面，兩個孩子都已成年；另一方面，鄭老旦把王晉真正作為女婿看待后，便不由自主地為女婿的前途考慮起來，盡早完婚，資助王晉上京趕考，如果他日真能高中及第，便不憂女兒跟著他受辛苦了。

　　恩，晚上就和夫人談?wù)剝蓚€孩子的婚事安排！鄭老旦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