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退親

　　王晉的家鄉(xiāng)是在大周帝國洪州地區(qū)，是州治所，屬于“江南西道”管轄，按照朝廷的評分標準，算是個中州，雖然遠不如同屬江南道的蘇、揚二州富饒，但土地肥沃，民風淳樸，很多外鄉(xiāng)人來到此地后，便不愿再離開，也算一個平靜祥和的桃源之地。

　　精心調養(yǎng)了一個月后，王晉如大海揚波的精神總算恢復了正常，雖然他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理解，尤其是“王云”帶來的一些奇怪思想，雖然已經成為王晉意識中的一部分，但因為不能明白，它們只能暫且被擱置到一邊，等待著被最終遺忘，或者重新發(fā)掘的一天。

　　身體稍微恢復一些，王虎便帶了弟弟上山去打些小獵物，一來是為他改善下口味，再者也順便鍛煉下體格，這個辦法挺管用，短短半個月，王晉不僅恢復了久病空虛的精力，甚至還長胖了一點。

　　這天，兩人從黑豬山打獵回來，一進家門，便感覺氣氛有些異常。

　　王老屠反常地沒有出去接攬屠宰生意，在前面小廳悶悶地坐著，臉色鐵青，而旁邊的柳氏卻默默垂淚，神情黯然。

　　王虎喝道：“阿爹阿娘，快告訴孩兒是怎回事？莫不成是有哪個不開眼的混蛋來欺負咱家？”

　　王氏綴泣著道：“要退親了。。。。，鄭家派來人說要和三郎退親，他家。。。這不是欺負人?。　?

　　王晉松了口氣，剛開始還緊張地以為家里發(fā)生了何等大事，他忙走到王氏面前，柔聲安慰道：“娘親不要哭了，強扭的瓜不甜，如果鄭家真要悔婚，咱們就應了吧，免得兩家搞得如同仇人?！?

　　有了王云的眼界后，老實說，鄭惠娘那個富貴的妻子，確實已經不被他看得太重要。

　　王虎怒吼：“鳥個鄭家，三郎哪點委屈他家傻女，俺這便去揍那不識抬舉的老混蛋一頓?！?

　　說完，拔腳便要沖出去。

　　王老屠臉色鐵青，似要發(fā)怒，但最后卻嘆口氣道：“阿虎回來，不要出去惹事！三郎快拉你阿哥回來?！?

　　將要出門的王虎硬被王晉拉了回來，生氣道：“三郎你拉我干甚么！阿爹，咱莫這么窩囊好嗎？”

　　王老屠垂頭喪氣道：“本是喜慶之事，如果鬧大，外人會說閑話，二郎你別胡鬧了?！?

　　柳氏大膽地頂了一句：“這也胡鬧，那也胡鬧，真要退了親事，三郎上京趕考怎辦？”

　　王老屠臉色漲紅，瞪著婆娘看了半天，柳氏一輩子大概算今天最有勇氣，毫不示弱地瞪著丈夫，王老屠大口大口喘息，半響，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無奈地低下了腦袋，不發(fā)一言。

　　王虎不甘地還待再說，王晉給他使了個眼色，拉著哥哥出了房間。

　　待出了門，王虎粗聲道：“惠娘那女子如何，三郎要覺得中意，哥哥豁出這條命也要讓鄭老旦改口。如果嫌棄她，那俺就讓鄭老旦出一筆毀約的錢財消災，給三郎趕考用。總之，不能便宜了那老東西?！?

　　王晉想想道：“二哥，王鄭兩家多年交好，鄭阿嬸又對咱們兄弟不薄，我看此事就算了，惠娘是個有情義的好姑娘，祝她能早日嫁個如意郎君吧?！?

　　“孬貨。”王虎生氣地拍了弟弟一巴掌，怒道：“如果輕易答應他鄭家，咱王家還能在洪州城抬得起頭嗎？三郎不要懼怕，阿爹是不能依靠了，哥為你做主，想我王虎也算交了幾個過命的血性兄弟，此時，正是用他們之時?！?

　　王晉苦笑，無奈道：“鄭叔貪婪吝嗇，要他平白拿出錢物，不蒂于要其老命，再說那樣做，和強盜有何分別。二哥如執(zhí)意，那最好還是能維持王鄭兩家的婚約為妥，不過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咱們不能以力壓人，免得被人說了閑話?！?

　　還有些話王晉沒有說出來，鄭老旦可不是普通人家，錢財眾多，如果逼急了，往官府一報，二哥可要吃不一般的官司。

　　不過這些話如果點得太透，以王虎的脾氣，指不定出什么更大的錯漏，所以王晉對這個橫莽的哥哥，只能以柔克剛，旁敲側擊。

　　王虎卻解錯了意，粗聲笑道：“哈哈，三郎是說用計？還是你們讀書人腦袋好使！哥哥正好有一小手段可用在此，保管鄭老東西立馬乖乖就范?！?

　　王晉好奇道：“什么用計？”

　　王虎道：“此計大妙，不過要俺弟弟受點苦楚，是條苦肉計！”

　　說完，還煞有介事地鬼鬼祟祟看看左右，待見無人，湊到王晉耳邊低聲一番。

　　王晉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及至聽到后面，忙哭笑不得地道：“阿哥，此計。。。那個妙是大妙，可把他用在我這婚事上面，這。。。。這有點不妥吧?！?

　　王虎瞪了弟弟一眼，粗聲道：“少啰唆，就這么定了，不試試怎知妥不妥當？相信哥哥！”

　　王晉猶豫不決，理智來說，他應該否決這樣不道德的做法；但是從情感上說，王晉也渴望得到鄭家的資助，作為一個把十幾年美好的少年時光都投入到學習中去，并寄托了全家最高希望的他來說，鄭家的錢財，也許能成為決定自己命運前途的關鍵。

　　出仕當官，榮華富貴，誰不渴望！

　　許多人家為了光耀門楣、振興家族，不惜拼著三代之財，全力培養(yǎng)資助一位族人考取功名，進入仕途，因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可不是說說的，而是真實存在不虛的規(guī)則。

　　何況，王家的地位，按照此時的社會地位排名：士、農、工、商來說，如果不考取功名，進入仕途，那么他王晉，注定了一輩子都是最低級的下層階級。

　　王虎盯著王晉，沉聲道：“三郎，做男人不要婆婆媽媽，你意如何？”

　　王晉艱難地點點頭，神情赫然，在這一刻，他打碎了少年人的童真和質樸，也拋棄了曾經王云受過無數(shù)教訓才最終決定要拋棄的清高和矜持。

　　王虎又叮囑道：“此事先不要告訴爹娘，以免橫生阻礙，等到你老丈人像煮熟的鴨子飛不走了，再講不遲?！?

　　王晉爽快地點點頭，撕開了那層不好意思的臉皮后，他心中想得更多是此事的成敗得失，深入想下去，他便感覺王虎所出的這個鬼主意也許還挺實用，就算事情辦砸也無妨，反正他對鄭屠夫的女兒并沒有多大的念想；如果真能成，也許便會成為自己出人頭地的一條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