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熾血凍骨入門艱

　　老者言畢，身后青衣者又走出一人，喝道：“參與入門之試少年，跟我前行。隨行家人及仆役，原地駐留，不得妄意走動。樸劍，現(xiàn)！”只見此青衣者身前尺許虛空，扭曲旋繞，從中射出一把三尺銀劍，劍似有靈，飛出后圍繞此人轉(zhuǎn)了三周，“嗡嗡嗡”顫動雀躍，而后停于腳下，慢慢向前飄去。

　　參試少年跟著空中青衣劍仙，向前行去。不多時，卻是來到山下，一道瀑布掛于眼前，向上望去，目之盡頭，只見白云飄渺，瀑布之根源卻不得見。似是無根而生，從天而落，狂沖而下，浩浩蕩如天之將傾，銀河瀉流。

　　原本遠觀天劍峰，心中震撼已是無法言表，熟知近現(xiàn)，只是一道瀑布，卻已如天威，令人敬畏！劍上青衣者，駐劍停空，喝道：“此處名為天丈瀑，穿之入內(nèi)，便是今次試練之地‘寒天暑地’，其間依路而行，只管向前走去，走出便為勝出。不可借外物，只可身體力行，更不可謀害他人，爾等好自為之，入試！”緊隨其言，瀑布從中一分為二，瀑布落處，一條大道顯現(xiàn)，直通山體內(nèi)。

　　天生見無人敢出聲細問，只是沿著大道，向著洞內(nèi)走去，便也隨著人流走去。原在洞外，雖烈日當(dāng)空，向著洞內(nèi)望去，卻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入得洞內(nèi)的瞬間，眼前陷入短暫的黑暗后，又重現(xiàn)光明，入眼處，白雪皚皚，萬物肅冬，天空絲絲雪花，緩緩飄落。腳下四面八方，共有百十來條道路，向前蜒生而去，不少路上，都已有人行走其上。

　　“看來現(xiàn)在所處之地，就猶如一個圓的圓心，走到圓的周邊，即可出去！”天生如是想到，向著周圍一看，卻不見了來順的身影，想來是在人流中被沖散，便不再多想，隨便選了一條人看似較少的路，向前走去。

　　初時雪如細絲，風(fēng)撫面，有些結(jié)伴而來的少年更是談笑閑聊，如閑庭散步。待得小半日，雪花已如柳絮，隨風(fēng)癲狂，直撲人面。前面不遠處那一伙少年，卻是沒了剛剛的閑情逸致，各個閉口不言，悶頭向前。不久之后，卻是有人步伐慢了下來，同行之人都視若無睹，不去理會，依舊疾步向前。

　　良久，天空飄落的雪，卻如鵝毛般大小，狂風(fēng)更是肆虐，‘嗚嗚’嚎叫，路上的積雪已漫至膝蓋。走了快有一天了，天上無日月顯現(xiàn)，更是沒有晝夜交替，似乎天色永遠都是這樣，蒙蒙籠，讓人看不真切，昏昏欲睡。

　　機械般的抬起左腳，向前跨去，天生低著頭，默默的看著地面，艱難前行。前面時候，天生見了不少人體力不支，在路邊找個靠處，坐下歇息，但那一坐，卻就再也沒有起來了。路邊一個個人型冰雕，惟妙惟肖，臉上的不甘和絕望，望者驚心。漫天大雪，隨風(fēng)而舞，似在吶喊，似在叫囂。

　　雪，漫至大腿了。每一步，似乎都要抽干全身的力氣。四肢都已經(jīng)凍麻了。天生知道，自己已經(jīng)超越了人體極限，這種狀態(tài)，頂多再有半個時辰，若是還是這般冰天雪地，怕是真難逃一死了。

　　“路上王叔曾說，這天劍峰每年入門之試，雖有傷亡，卻不過百人。可現(xiàn)在，怕是凍死的，怎么也有十之八九了，怎么這雪還是不停?！睙o奈的想到，天生這才明白，達仙聞道，回去自己的世界，根本不是那么好實現(xiàn)的。如今這入門之試，似乎馬上就會要了自己小命。話說洞外，天丈瀑下，灰衣老者帶著身后眾人飄然而來。

　　原本站立在那的青衣人連忙上前告禮：“師尊，‘寒天暑地’中虛光已有一日之久，目前仍在前行者，只有一千余人?！被乙吕险撸p捋顎下白須道：“也罷，尚且在行者，皆轉(zhuǎn)到暑地！”

　　洞外老者言后不久，天生卻見周圍景象變幻，白肅寒冬，已然過去，地面干枯龜裂，遠處只見連綿火山，黑煙噴吐，風(fēng)中陣陣熱浪襲來。“寒天暑地，那么現(xiàn)在便是暑地?zé)o疑，既為后，只怕比之寒天，卻是更為艱險?！贝藭r打了退堂鼓已是無用，前面路上，便眼見有人忍不下去，哭嚎著要出去，卻無人理會，終究凍死路邊。

　　忽聞空中傳音道：“你們暫且休息一個時辰，等得道路出現(xiàn)，便要上路，這次走不出去的，就永遠留在這里！”眾人聞言，連忙或躺或坐，休息了起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道路現(xiàn)，天生睜開了雙目，看了道路正是延伸向天邊的火山，卻是不再多想，毅然的向著遠處走去?？諝庠絹碓綗幔焐囊路患摿讼聛?，外衣直接丟棄，內(nèi)衫卻是撕開，纏到腳上，身上只剩一條短褲遮擋**。

　　這還是天生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打量自己占據(jù)的這具身軀，古銅色的肌膚倒是色澤不錯，十二歲的身體，卻是充滿爆炸性的肌肉，青筋猙獰密布，確是比自己的原本身軀看著強壯不少。

　　走了不過半日，天生便感覺到開始不支了。嘴唇早已干裂，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開始沸騰，腳底巨痛，更是痛徹心扉。原本撕爛的內(nèi)衫，是被汗水浸透，纏在腳上沒多久，汗水便被蒸干，而后，便與赤腳而行無異。熱氣從大地傳來，透過草鞋纏布，烘烤著腳板。

　　沒有低頭去看，天生卻也知道，腳底已是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在沿途滴落了鮮血；每走一步，恐怕都有碎肉掉落；每走一步，原本纏繞在腳上的衫布，都在腳骨上滑過……

　　天生不看，只是怕自己看了知道，便再也走不下去了；看了之后，自此化為塵土，何談仙道；看了之后，回去自己的世界，回到親人的身邊，看那日思夜想的人兒，就此皆成空……

　　身旁火山噴吐，熱浪興奮的炙烤著肌膚，“孜孜”的歡躍著。身體也開始晃蕩了起來，無法保持平衡，每跨出一步，都是腳骨直插入土，支撐著身軀不倒下。

　　身體已經(jīng)沒有了太多的感覺，除了痛，什么都感覺不到。視線越來越模糊，記憶里的人，一個個在眼前閃現(xiàn)，似在招手，似在告別……天生努力的去看，卻只看到他們嘴角微動，怒力的去聽，卻什么都聽不到。是了，雙耳早已聽不到任何聲響。

　　眼皮不爭的向下滑落，眼前漸漸陷入黑暗。天生笑了，笑的很是猙獰，“我尊你，敬你，你卻把我丟到這里，不聞不問。今日，更是讓我片片肉落，化身白骨！神和人的關(guān)系，如同玩物?？上В@樣的痛苦，卻還不夠，不夠……”

　　不曾想到，幾近將死，天生心底的豪情卻被激發(fā)了出來，越是走上絕路，越是讓他痛快的淋漓盡致！“我恨，恨這蒼天無眼，恨你盤古為圣不仁，更恨自己凡俗無力！山無陵，天地合，此恨不絕！”

　　癲狂中，天生不知不覺間向著前路沖去，卻是偏離了主道，突然腳下踩空，向下跌落?！熬瓦@樣結(jié)束了嗎？爸媽，素晴，很想你們……”

　　2012年3月5號，河北某醫(yī)院，加護病房。天生躺在床上，身上插著輸液管，素晴握著天生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突然，她從夢中驚醒，看了看安然躺在床上的天生，這才長吁了口氣，輕輕吻了吻握著的手。

　　“以前每次親你，你總會親回幾下，我鬧小性子，咬你，不讓你親，說有口水?，F(xiàn)在我不說你了，你起來啊，愛親多久就親多久，我再也不會說你了，哪怕是一輩子！你起來啊，你說話啊，你為什么不說話呢？”

　　淚水順著粉頰滑落，滴在了天生的手上，“我剛剛做夢夢到你了，你滿身是血，。我眼睜睜的在旁邊看著，喊你，喚你，你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心好痛，心從來都沒有這么痛過。你說你會守著我，護著我，不讓我傷心，那你現(xiàn)在倒是起來啊……”

　　推門而進的小護士，眼眶通紅，輕輕地退了出去?！澳阋壹弈?，我說還早，要再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卻是我對你說的最后一句話……你起來，你起來的話，我今天就做你的新娘，我們趕回家去，去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

　　天生依然安靜的熟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這時，素晴的電話響了起來，卻是天生的爸媽接到素晴的電話，連夜趕了過來，如今到了醫(yī)院門口了。

　　素晴站起了身，用紙巾擦拭了下臉上的淚痕，慢慢的俯下身去，吻了下天生的額頭，然后附在他耳邊，輕聲的說道：“我會等你的，你一天不醒，我就等你一天；一年不醒，我便等你一年；一輩子不醒，那么，我就等你一生……”說完，起身向著屋外走去。

　　病房的門，再次關(guān)上了。躺在床上的天生，睡的很安靜，像個嬰兒一樣。他的眼角，突然滑落下了一滴淚水，卻沒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