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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輜重營(十一)

小說:客明作者:張吹水時間:2020-12-17 18:14:19

  老孫頭雖然離開了,但渾身酸痛地張知秋卻是也無心入眠——其實是無法入眠,他這時最想做的事情,是返回現(xiàn)代,給自己擦抹一身地紅花油。

  紅花油雖然不能治療眼下地這種“風寒入骨”之癥,但是對于緩解自己被嚴重拉傷的肌肉所帶來的疼痛,還是會有些效果的。

  不過,看著四下里不斷游弋地士卒們,張知秋也只能是打消這個不斷地折磨著自己地、不切實際的誘人念頭,提醒自己此刻已然是一個正宗地大明土著。

  在張知秋的記憶中,明末地崇禎時期,那完全就是一個悲催的年代,幾乎就從來都沒有一年地好日子過的。

  早在崇禎初即帝位改元后地崇禎元年(1628年),陜西等地便以天降大災(zāi)來給他“獻禮”,此后便一直都是災(zāi)害頻仍,不但出現(xiàn)了全國性大饑饉,并由此而爆發(fā)了最終顛覆了大明王朝地陜西農(nóng)民起義。

  如果張知秋地記憶無誤的話,這第一個吃螃蟹的英雄,是陜西白水饑民王二,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終其一生,,也只有這么一個大號,他在澄縣殺死了知縣張斗耀。

  也就是在這一年,大名鼎鼎地袁崇煥,向剛滿十九歲地青年崇禎雄心勃勃地提出了自己的五年平遼之策。

  但在老孫頭等人地口中張知秋得知,雖然這些年確實是災(zāi)荒連連,可是卻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農(nóng)民起義”。

  當然,這其間最大地可能是由于信息地被封鎖——對于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現(xiàn)代中國的張知秋來說,對于這一點簡直是太能夠理解了。

  這個年代并沒有什么文化傳媒工具,唯一刊載國家大事地“邸報”,那也是規(guī)定只有官員們才能夠看的官方正式文件,而且里邊通常還是報喜不報憂的多。

  而對于古代的大多數(shù)地普通人來說,道聽途說就幾乎是他們唯一地消息來源了。

  有了這個認知,對于老孫頭口中不怎么樣成氣候地遼東后金蠻族也就沒有什么可意外的了,而除了與口外地蒙古人不時彼此地互相掐架之外,一直以來在普通百姓心中山西地面也還算是一片平和。

  不過,事情也還是有許多細微之處是張知秋感到難以琢磨的。

  在這個時代,朝廷嚴密地封鎖了相關(guān)地“不和諧”消息是極其正常的,而老孫頭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也根本就不會關(guān)心這些與己無關(guān)地國家大事。

  但有些疑惑的是,在張知秋地記憶中,明朝崇禎三年雖然國是維艱,但似乎卻并沒有這么一場發(fā)生在大同地戰(zhàn)事的。

  當然,對于在現(xiàn)代所能看到的《明史》張知秋并不敢報太大地期望——經(jīng)過滿清御用文人們地“春秋之筆”后,就連流傳民間數(shù)百年地“武圣”,也可以從抵御外侮地岳飛變作為精于內(nèi)斗地關(guān)羽,還有多少歷史是真實可信的,張知秋根本沒有一點地期望!

  如今張知秋所記不起來的,還有崇禎三年時大同總兵和大同知府地名字——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地中學生,能夠知道這么多明朝地史實,也還是在現(xiàn)代時特意研讀過《明史》的結(jié)果,但畢竟也只不過是走馬觀花而已。

  不過,既然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玉米和土豆地這些與史書上略微有所不同地莫名變故,只怕是這人事格局可能也會有什么相應(yīng)地變化吧……

  其他地姑且不論,張知秋在現(xiàn)代便從來不知道在自己的家鄉(xiāng)還曾經(jīng)有過張克儉這么一個強勢地父母官——按照他這兩天來在輜重營役夫們口中所聽來的零散消息綜合來看,這個人絕對應(yīng)該是在《地方志》上留下濃重地一筆的!

  在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忻州城地新任知州張克儉大人正在大力清洗城內(nèi)地各方豪強勢力,四城之內(nèi)地幾個風光了多少年地老大們地人頭,此前都已一一地被張大人懸到了忻州城最為雄壯地北門城樓上!

  新任忻州知州張克儉,在其上任之際足足帶來了五十多人,甫一到任便將他們?nèi)堪膊逶谥菅酶魈帲荷掀饚煚敗⒉额^,下至胥吏、捕快,幾乎將上任知州所留下地班底清洗地一干二凈。

  原本這要是放在早年間地太平時期的話,張克儉即便是貴為知州也是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這些原本地胥吏、捕快,其實也大都并非是前任知州地私人,而是忻州本地土生土長的“坐地虎”。

  一般而言,新官上任的話,通??偸且獛鍌€心腹的,他們通常會擔綱各種師爺和胥吏的名分,來輔佐主家掌控官衙地權(quán)利。

  按照慣例,官員任用自己地私人是必然的——古代都是由讀書人直接外放做官的,而這些人卻大多只會讀書而不通庶務(wù),上任前也沒有什么公務(wù)員培訓(xùn)之說,如果沒有這些“智囊團”成員們的幫襯,他根本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

  一般來說,對于官員可以任用多少“私人”并沒有什么明文規(guī)定和約定成俗,只不過因為這些“私人”都是需要官員自己掏腰包來雇傭的,是以這人數(shù)一般也有限的很,充分地展現(xiàn)了“經(jīng)濟是政治地基礎(chǔ)”的唯物主義原則。

  不過,即便如此,一般地方上那些日常地事務(wù)卻也還是離不了他們這些土生土長地“本地戶”們的,許多人更是整個家族連續(xù)數(shù)代都任職于衙門之內(nèi),成為了真正地“胥吏世家”,而有些書呆子型地窮官,更是會給徹底地架空而成為一個傀儡。

  之所以要指出是“窮官”,是因為大戶出身地官員家族中總會有一些積年地“老油條”來隨侍左右,即便是不可避免地遭到地方宵小胥吏們地架空綁架,但總也會在手中留下一些關(guān)鍵地來錢渠道的,絕非那些毫無底蘊、一步登天地窮鬼們可比!

  事實上,官員和胥吏地這種爭奪,歷朝歷代、全國各地都有,忻州自也不會例外,歷任新官到任,都一準是會有一段交鋒地磨合期地,但也還當真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夠直接便做到如此這般地絕情絕戶的。

  在短短地幾個月之內(nèi),張克儉所帶來地人便徹底地控制了忻州衙門地上上下下,那些所帶來地人中,不但是多有積年老吏,而且那些捕快、衙役們地身手也是高的離譜。

  原任州衙捕頭在被解職時心有不忿,借著自己幾代為吏的老資格在大堂上便口出狂言,結(jié)果竟然是被兩個新任衙役當場格殺,之后更是被張克儉下令將全家八十三口人全部下入大獄,抄光了他的所有家產(chǎn)!

  當然,據(jù)事后查證得知,此人不但一貫結(jié)交匪類,并養(yǎng)寇自重,而且與之前地幾起懸而未決地殺人無頭案也有關(guān),是以殺他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之后張知州更是大開殺戒,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兩個虧空了糧庫地前胥吏、讓主管錢糧、戶籍地主薄大人從此閉嘴;而他對城內(nèi)幾大黑色、灰色勢力地雷霆一擊,也讓掌地方治安的巡檢老爺就此基本地失去了發(fā)言權(quán)。

  從編制上來看,巡檢更像是現(xiàn)代的地方武警,具有軍方的背景與身份;而捕頭、捕快們則組成了古代地公安局,完全屬于地方官的掌控領(lǐng)域,張克儉在一番大展身手之后,已經(jīng)基本將忻州城完全地控制在了自己地手中。

  一句話,忻州城地任何人都想不到張克儉的動作竟然是會這么快,做事會是這么狠,而且手尾還是清理地這么干凈徹底!

  當相關(guān)人員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是塵埃落定了:大局已然基本底定,一些枝末細節(jié)的小事,已經(jīng)是根本動搖不了張克儉半分了!

  當然,張克儉之所以能夠這么一擊得手,也還正是沾了這前后兩次蠻族入寇地“光”,憑籍著一頂“肅奸”大義地帽子,張知州給自己拿到了最為寶貴地軍方地大力支持,并藉此贏得了最為寶貴地時間!

  正因為是在戰(zhàn)爭期間,張克儉才得以“肅奸”地名義大開殺戒,讓幾乎所有地相關(guān)人等都完全地措手不及,任宰任割。

  這些事情在忻州城雖然是搞得沸反盈天,但在太原府卻是被壓了下來,因為張克儉雖然手段兇厲,但俱都程序合規(guī)、手續(xù)合法,而最為當緊的是,一應(yīng)事實俱都證據(jù)確鑿!

  如此一來,如果深究起來,不但是忻州地前任知州難脫干系,就是山西上下地一眾官員也會有諸多地麻煩纏身。

  好在張克儉雖然只是初次出任一地主官,但手下卻確實是有幾名精練地師爺,在這件事情上,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滴水不漏,更沒有給一眾上官帶來任何地麻煩,到是讓張克儉在省城地眾官員中落的一個“能吏”地口碑。

  當然,這一切如今也只是在風暴驟起前地醞釀階段,雖然看起來平靜,但激流暗涌,待被張克儉所觸動的相關(guān)地利益方內(nèi)部關(guān)系重新理順之后,那時才是要張知州頭疼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張克儉破壞了一些大家都約定成俗地規(guī)矩,這才會是他將來地取死之道,忻州城雖小,事也看起來不大,但這背后所蘊藏地這種思潮,卻是絕對不能放任自流的。

  官場,也自然是有官場地規(guī)矩的。

  況且,這君子報仇,向來都是十年也不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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