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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輜重營(二)

小說:客明作者:張吹水時間:2020-12-17 18:14:19

  吳二楞的這場架,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打成,但卻不是因為他或者張知秋兩人的緣故,而是被身負(fù)重任的輜重營小旗張小滿給強(qiáng)行阻止了。

  其實,如果不是大家看這小子一身地細(xì)皮嫩肉,手上更是沒有一丁點(diǎn)兒地老繭、指甲還老長,看起來像是典型地大戶人家子弟或讀書人、而實在是不像生活在草原苦寒之地的“韃子”的話,如果只考慮身高、體形,沒準(zhǔn)一早就會被當(dāng)做蠻族給砍了頭去充作軍功了!

  不過,雖然這個傻子地頭發(fā)滿頭只有短短地不到一寸,但也不是蠻族地那豬尾辮和蒙古族地小麻花辮,到更像是五臺山上地那些黃衣喇嘛、青衣和尚們——但傻子聞聽后卻是堅決地予以否認(rèn)了。

  當(dāng)然,僅從這一個細(xì)節(jié),睿智地張小滿大人便當(dāng)即藉此斷定這個家伙根本就不傻!

  如果有人膽敢要自稱是和尚卻又拿不出度牒的話,最輕也是會被判“流放”的——本朝太祖朱元璋雖然曾經(jīng)混跡與寺廟,但定鼎之后對于僧人的管制,卻絕對是要遠(yuǎn)勝于前朝的。

  在山西地面,如果一個平民被判處“流放”的話,如今卻是有很大的幾率會被充入軍伍,甚至一不小心被就地充作軍戶也有可能,那可就是就此遺禍子孫后代了。

  之所以會是如此,主要是因為如今不僅僅是大同,就連這太原附近眼瞅著也將成為了四戰(zhàn)之地,即便是判了“流放”,也根本就找不到比這里更差多少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就是大同鎮(zhèn)的軍戶們逃亡和空額的缺口太大,如果是在太平年間那自然是無謂之事,但在這烽煙在即之際,大同鎮(zhèn)和山西鎮(zhèn)也都在開始悄悄地補(bǔ)充軍戶了。

  依張小滿大人和張秀才等人估摸,這個傻子應(yīng)該是大同鎮(zhèn)北東路、北西路、甚至是定.襄縣這一帶地破家富戶子弟,因著受了驚嚇,這腦子一時地出了點(diǎn)問題。

  類似這樣的人,如今其實已經(jīng)實在是不少見了,大家后來在自認(rèn)為搞明白因果后,其實也就更多是在拿他逗逗樂子罷了。

  前段時間,本已經(jīng)安分了許多年地大同邊關(guān),不知為何竟然是戰(zhàn)火突起,被稱作“蠻韃子”地蠻族兵一直打到了距離忻州城僅僅六十多里地定.襄縣,破城后殺掉了自縣令以下闔城男丁三萬余口,其余婦孺財貨被全部裹挾,出雁門關(guān)而去。

  定.襄縣是忻州唯一地屬縣,而一向被稱作“晉北鎖鑰”地忻州城,距離山西省府太原也才不過百余里而已!

  此事一出,京畿震動,朝堂中正自熱議地撤換大同總兵董玉峰一事,便也不得不就此暫且擱淺。

  事實上,之所以要廷議撤換大同總兵,是因為新任大同知府霍福德于年前彈劾董玉峰勾連蠻族,大量走私兵器和鹽鐵茶等禁運(yùn)或?qū)I物資所致,并且霍知府還有過硬地相關(guān)人證物證隨同赴京。

  倒霉的是,在這次地蠻族入寇之后,因為大同總兵董玉峰被召在京述職,大同知府霍福德倉促間率軍民死戰(zhàn),最后城雖未破,但蠻族繞城而走,肆虐內(nèi)地,霍福德無奈之下也只得率兵出城野戰(zhàn),最終兵敗,力戰(zhàn)身死,而其大同城內(nèi)地妻女也在隨后幾日內(nèi)就此下落不明。

  事實上,這也是大家印象中“蠻韃子”近年來第一次在大同叩關(guān),以前只聽說過是“蒙韃子”、也就是蒙古人經(jīng)常過來殺人放火的。

  這次是蠻族繼上次入關(guān)數(shù)月之后地第二次入寇,山西上下一日三驚,好在這次韃子只在大同周邊便被總兵董玉峰所攔截,雙方現(xiàn)在也正自陷入苦戰(zhàn)之中。

  張知秋現(xiàn)在所遇到的地這只隊伍,便是忻州城地方奉命所籌集和轉(zhuǎn)運(yùn)地糧草軍資,因為所有兵丁之前幾乎都早已被大同前線抽走增援,如今也只能是以大量地民夫和少量地官兵來組成這個臨時地輜重營了。

  因為是軍民混編的輜重營,是以營中編組并不與軍中規(guī)制相同,而是將所有的軍民人等三萬余人混編為三個萬人隊和六十個五百人的小隊,每個小隊由一名軍中的小旗出任隊長。

  對于一直都嚴(yán)重地缺人少馬地輜重營一大隊十三小隊而言,張知秋就是那上天所賜予地人形“騾馬”:小旗張小滿昨天親自指令,張知秋從即日起,需一人負(fù)責(zé)一輛兩輪地糧車!

  一般來說,這個時代地人力車基本上是以獨(dú)輪車為主的,每輛可載糧二擔(dān);而兩輪地大車則是可以載重六擔(dān),但通常是要由馱馬來牽引的。

  張知秋現(xiàn)在所頂?shù)娜保褪沁@本應(yīng)是由馱馬來干的活。

  沒有辦法,山西以前是不缺馬匹的,但上次蠻族的入寇,卻是因霍福德地全軍覆沒而損失慘重,事后幾乎太原以北各縣地大多數(shù)地民馬,便也都被以極為低廉地價格由軍方“征辟”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蠻族適時地二次叩關(guān),那么這山西上下的民怨,也還絕不能如眼下這般迅速平息的,從這個角度來說,蠻族卻是大大地幫了山西、大同文武官員地大忙的。

  從張小滿的角度來說,他現(xiàn)在可也不管這個白白嫩嫩地大家伙是什么來歷,在他看來,天大地大,什么都不如自己地腦袋瓜大。

  此次輜重營的行期誤差是被嚴(yán)格規(guī)定到了一天之內(nèi)的,如果因為這只五百人地小隊出來什么岔子而耽擱了行程的話,他張小滿就需要認(rèn)真地考慮擇地安居的事宜了。

  當(dāng)然,被遷居的,只會限于張小滿的腦袋。

  所以,張知秋現(xiàn)在就算是這只臨時輜重營中地正式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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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在一旁嘮嘮叨叨地忙乎著的老孫頭,張知秋卻是有些郁悶到要死了。

  自從兩天前被這個老頭子“撿回來”之后,他便一直都黏黏糊糊地粘著自己——這絕非是現(xiàn)代的那什么“同志之戀”,而是一種單純地對自己的“依戀”。

  經(jīng)過這兩天來的接觸,張知秋也從輜重營的其他人嘴里聽到好些訊息,最后終于恍悟到,老頭子是在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后,將自己當(dāng)做了是他兒子的替代品!

  不過,除老孫頭是自發(fā)地緊跟自己在外,張知秋還敏銳地感覺到,那個從第一次見到自己時便與自己互相看不對眼的忻州混混吳二楞,這兩天來也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緊跟著自己。

  對于吳二楞地這種挑釁行為,張知秋卻是根本沒有興趣去理會,因為他已被其他地許多事情給弄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

  這要到了后來地一段時間后,張知秋才慢慢地知道,這其實卻也并非是吳二楞要有意地尋自己的私仇,而是半推半就地奉了小隊長張小滿的命令來監(jiān)視自己的。

  不管怎么說,在這支除軍人外、完全是由忻州平民所組成的隊伍中,張知秋就是那唯一地一個身份不明之人,沒有被殺,還真的是沾了他那一身現(xiàn)代人細(xì)皮嫩肉的光。

  在這個很多人都還饑不果腹的時代,能夠吃的象張知秋這么腦滿腸肥地白白胖胖的,絕對是一個有錢地上等人——或者說,起碼是一個曾經(jīng)地上等人。

  而且最為要命的是,張知秋自己還自稱失憶——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給自己編出來一個既合情合理、而又天衣無縫、經(jīng)得住事后追查的身份,只能是先這么拖著,也算是施了一個緩兵之計。

  在輜重營的人發(fā)現(xiàn)張知秋的時候,他不僅僅是赤身裸體,而且還頭上有傷,這也吻合一個被流民搶劫后,受傷失憶地公子哥的形象。

  對此,大家卻是都一致地認(rèn)為張知秋是走了大運(yùn)的,因而也必然是會“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

  對此表示了不同意見地張知秋,隨即便在大家口中得知,如果搶劫自己的不是那些新近因為蠻族入寇才成為流民的“前良民”們,那么自己面臨的就不會是這么被剝光、打暈地如此簡單了!

  在大家的笑談中張知秋得悉,如果自己所遇到的是此次入寇的蠻族游騎,那么即便不會被立即殺死,那也絕對是會被掠出關(guān)外成為奴隸的。

  如果是遇到了積年地老匪,那么恭喜你了,如果沒有人拿巨額地銀子來給你贖身的話,身上不被留下幾件大大小小地“零碎”,根本就不用指望還有重返人間地那一天了!

  當(dāng)然,還有更大的一種可能,是被一無所獲后惱羞成怒地匪人們“撕票”,然后將張知秋地這幅好尸骨懸到山寨的旗桿上去殺一儆百——幾乎在所有地山寨中,都有類似地一個用來威懾四方地“肉林”或“尸坑”的。

  從這些平平淡淡地話中,張知秋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在現(xiàn)代從小學(xué)開始便謳歌了許多年地那些“反帝反封建”的英雄們,雖然確實是在干著“劫富濟(jì)貧”的勾當(dāng),但卻是在劫別人的富,濟(jì)自己的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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