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世為人，云泥之別

　　“大哥，你還不醒?。∵@都第三天了！俺娘說了，昏倒的人聞下蒜泥就能醒了，俺還特意用臭腳丫子踩過蒜泥，效用應(yīng)該會更好，嘿嘿。”

　　一個胖子光著膀子坐在一大木盆邊，邊說邊給一只肥雞褪毛，而在他不遠處是一張簡陋的床榻，上面躺著一昏迷的邋遢青年，衣衫襤褸，在他鼻下有一坨略顯黑色的蒜泥。

　　“雞呀，俺娘說了，秋天的雞毛多，可這大春天的，你哪來這么多毛！”胖子哼哼唧唧的褪著雞毛，全然不知，床榻上的青年已微微張開了雙眼。

　　“咳……”青年用手抹開鼻下的蒜泥緩緩坐起，感覺頭腦昏沉，身子孱弱無力。他一轉(zhuǎn)頭，正好看到了一個胖子。

　　胖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青年醒了，臉上橫肉一抖，露出兩顆大板牙，驚喜道：“俺娘真厲害，果然醒了！”

　　“你是誰？”青年本能的問道。

　　“俺叫李大勺，嘿嘿。”胖子將手中的雞往大木盆一扔，拍掉手上的雞毛朝著青年邊走過來邊說：“聽說你昏倒在沙漠，是我們大小姐救了你呢！”

　　這個李大勺的話似乎挑動了青年腦海的某根神經(jīng)，令他全身猛的一震，所有記憶瞬間蘇醒，一幕幕在他腦海閃過，青年雙眼睜大，發(fā)怔的忘記了呼吸。

　　他正是秦辰！為扭轉(zhuǎn)戰(zhàn)局，拯救帝國蒼生，以所有袍澤之命，布下無生的遠古兇陣，在一片末世異象中與敵國大軍同歸于盡。

　　“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萬千思緒涌上心頭，這一刻秦辰頭痛欲裂。

　　“小哥，你……”李大勺被秦辰這幅樣子給嚇著了，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傻愣愣的站在一邊瞅著。

　　秦辰雙眼無神，心中想了很多，最后強壓心中的復雜情緒，微微的嘆了口氣。

　　“我還活著么……”

　　“當然，小哥你沒事吧？”聽對方終于開口說話，表情也回復正常，站了良久的李大勺終于松了口氣，笑呵呵的問道。

　　“沒事。”秦辰見眼前之人憨實，回之一笑道：“這是哪里？”

　　他還記得剛才李大勺說自己是在沙漠中被救起的，但炎龍帝國內(nèi)乃至周邊，根本沒有沙漠，這讓他不禁好奇起自己此時身處何地。

　　“這里是雪湖城?！?

　　“雪湖城……雪湖城！”秦辰原本平復的心情再起波瀾，大為震驚。

　　神州分霸土，泱泱十九國。秦辰所在的炎龍帝國在大陸東南，統(tǒng)治城池大小多達萬座，而炎龍帝國只能算是神州大陸的二流帝國，可見神州大陸地域之龐大，城池之繁多，而秦辰偏偏記得這雪湖城。

　　這雪湖城在大陸西北方，是雪風帝國的邊塞城池，規(guī)模中等。出了雪湖城，就是一馬平川的荒漠，是悍元帝國的領(lǐng)土。

　　“我本在大陸東南，為何現(xiàn)在身處大陸西北了？！”秦辰大感詫異。

　　“小哥，你又怎么了？”李大勺見秦辰又開始發(fā)怔，還真生怕他身體有恙。

　　“沒事?！鼻爻缴頌樘?，城府極深，他自然的掩過自己剛才的神色，冷靜的問道：“敢問如今是何年何月？”

　　“新神歷三百一十七年一月十三?！崩畲笊钻岁种复鸬?。

　　“什么？！”秦辰這次沒有將驚訝之情表露出來，但心中疑問涌來，“時間只過了幾天，但從東南到西北豈是幾朝幾夕就能到達，難道這又是與兇陣有關(guān)？”

　　剛才秦辰就縝密的思考了很多，最后將一切歸結(jié)為與兇陣有關(guān)，此時也就把所有難以理解的事都往它上面想。

　　“那個……小哥，你醒了就先梳洗下，大小姐吩咐了，你醒了就要見你，俺先走開了。”李大勺感覺秦辰有點奇怪，老是會走神發(fā)呆，既然說不上話，也就捧起大木盆，利索的走出房間。

　　秦辰還在沉思，李大勺忽然又推開門指著桌子說道：“小哥，干凈衣服在那?！?

　　后者還來不及點頭，李大勺又關(guān)上門走了，口中還念叨著：“俺娘老說我記性差，還真不假?！?

　　此時房內(nèi)只剩秦辰一人，就那么靜靜的坐在床邊，許久之后，他痛苦的閉上眼，自言道：“為什么我還活著……”

　　心中沒有任何置死地而后生的喜悅，反而是萬般難過，如今自己僥幸不死，那將來死后又有何顏面相見陣亡的袍澤？！說好是一同赴死，現(xiàn)在卻違了這個誓言，就算自己也不曾料到會這樣，但事實就是事實。

　　“留下我這廢物孤身一人，還有什么用？！”念及此處，秦辰右手猛抓小腹，陣陣劇痛亦難以平息內(nèi)心的痛苦。

　　生來就是廢物，身居高位而不勝寒，因為自己的無能，才被陰謀之人輕視，受制于人，無能為力，最后連累兄弟們戰(zhàn)死沙場，還落得被那幫朝堂之上的奸佞恥笑鄙夷的下場！

　　心中有恨，以痛平息！五指深深的抓進皮肉，可正在此時，秦辰察覺到了一股異樣，他屏住呼吸，片刻后右手忽然如被觸電般松開，并笑了起來，這是痛苦之后撥開云霧見青天之笑。因為他居然感受不到丹田那股與生俱來的混沌感覺，也就是說，丹田竟然已是完好！

　　“這怎么可能？！”秦辰難以置信，可當他的意識再次感受丹田時，他確信了。雖然從未修武，但丹田是否完好，他還是十分有把握的。

　　遠古兇陣！這一定與它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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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靜之后，秦辰將心中的痛苦、哀傷和憤恨漸漸融合轉(zhuǎn)化為一個信念，那就是既然自己還活著，而且又可以踏入武道，那么活著的人就要為死去的人去做些什么。

　　“奸佞們，等著吧！如今我活著的意義，就是把你們一個個從陰影中揪出，用你們的命祭奠死去的兄弟，還他們一個公道，讓他們安息?！鼻爻降难簼u漸沸騰。

　　“兄弟們，是我牽連了你們戰(zhàn)死沙場，我發(fā)誓……勢必為你們報仇，就算是神魔阻擋亦誅殺！這是我欠你們的，到時候在黃泉我自罰千杯！”

　　秦辰嘴角微揚，原本是被唾棄的廢物，而今有了踏入武道的資格，并可以不斷強大來完成自己的夙愿，此時的心情，除了同樣經(jīng)歷過人生大起大落之人，又有幾人可以體會。真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秦辰漸漸松開自己的拳頭，意識從丹田內(nèi)慢慢抽離，而就在意識離開小腹之際，秦辰明顯感受到了腹內(nèi)的另一樣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秦辰心中一窒。

　　在自己的小腹之內(nèi)，為什么會有別的東西？！秦辰無法確定這東西確切在哪個位置，只能感知到它與丹田極近，兩者似乎是分別在不同空間，但又重疊在一起。

　　這里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中心有一團東西呈氣旋狀，與修武者在丹田內(nèi)聚成的氣旋形似，只是顏色呈白色，帶有光芒，而修武者丹田內(nèi)的氣初期是無色的。

　　又驚又奇的秦辰試圖讓意識進入這氣旋內(nèi)，原本以為會非常困難，怎知意識沒費任何周章就非常順利的沖入光芒中，進入了氣旋之內(nèi)。

　　意識一進入氣旋內(nèi)，就感受到了一股氣息，神圣而又虛無，很難言喻。此時的意識，似乎如一尾小魚不慎進入了汪洋大海，被這氣旋深深包含在內(nèi)，體會著它的廣大。

　　意識不斷深入，秦辰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渺小，并發(fā)現(xiàn)了這白色的氣旋原來是由一粒粒白色的光點組成。這些光點并非真的是光，而是實質(zhì)的。此時的秦辰，如身處在無邊無際的星空，并且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氣息一直存在，讓他有身處須彌的錯覺。所謂須彌，就是時空的根本，一切的本源。

　　生怕自己的意識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經(jīng)過一番努力后，秦辰將意識順利抽離了這個神奇的氣旋。

　　這一切的變故實在太多太過突然，讓秦辰一時間接受不過來了。

　　在末世異象中陷入地底，在原本必死的情形下又在大陸另一頭的某處沙漠中出現(xiàn)并被人救起，除此之外，自己的丹田居然被修復完好，并在腹中平白多了一個神奇的氣旋，這一切的一切，必是拜遠古兇陣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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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辰掃視著這個房間，發(fā)現(xiàn)除了一些簡單家具，最多的就是床榻，看來這房間住著不少人。他穿上一雙嶄新的布鞋，走到了一個簡陋的大浴桶邊，如此境遇，秦辰倒也適應(yīng)。雖然自己曾經(jīng)身份高貴，但在軍中也一直起居簡樸，常與袍澤同甘共苦。脫掉臟臭的破衣衫后，他便開始洗浴起來。

　　小半個時辰后，秦辰已洗漱完畢，并穿上了干凈的衣衫，也將自己的長發(fā)束起。就在此時，李大勺的聲音在房外傳來：“大小姐，俺先看看這小哥有沒洗好?！?

　　“他又不是娘么，早該洗好了?！币粋€好聽的聲音回道，只是口氣大大咧咧。

　　“嘭——”房門大開，秦辰回頭正好看到了一只懸空的精美皮靴，看來門是用腳踢開的。

　　接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xiàn)，身著緊身黑色帥氣皮衣，下穿黑色短褲，但圍了黑色紗裙，兩條修長美腿若隱若現(xiàn)。

　　秦辰目光迎向來者，當見到對方臉龐時，不禁嘆道：“怎會有如此姣好面容！帝國中那些堪稱傾城的公主閨秀亦有不及，簡直絕色如妖?！?

　　秦辰不好女色，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刻也為之大加贊賞。

　　“你叫什么名字？！”這李大勺口中的大小姐雙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進來后抬腿一腳踩在凳子上，隨后左手摸著下巴，第一句直接質(zhì)問秦辰，整個人透著一股氣勢。

　　秦辰見此一幕，任他心性如何沉穩(wěn)，也差點失態(tài)。

　　“喂，本大小姐問你呢！莫非撿回來的是一個傻子？”女子皺了皺眉。

　　秦辰已回過神，他深知自己之前的身份必須隱藏，這對自己還是身邊之人都是最好的。他不作深思便答道：“我叫李凡?！?

　　“小哥，你跟俺同姓啊，真是巧?！崩畲笊仔Φ溃徊恢爻秸且驗槁犃俗约好志碗S便取了這個“李”姓。

　　“李凡？名字倒挺普通的?！迸哟蛄恐爻?，忽然笑道：“弄干凈了倒還挺玉樹那個什么的嘛?！?

　　“大小姐，俺娘教過，叫玉樹吹風！”李大勺附和道。

　　“恩，就是玉樹吹風?！迸右慌拇笸日f道，“不過男人不是繡花枕頭，武力才最重要，你身板太差了?！?

　　這女子舉止竟然如此豪放不羈，全然不像尋常人家的閨秀，大有男兒的模樣。

　　“說一下你自己的來歷吧?！迸诱f罷大步走了過來，站在秦辰身側(cè)之后，臉一轉(zhuǎn)，一雙大眼睛注視著他。

　　秦辰一時不答，房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李大勺見氣氛尷尬，正想插話，只聽秦辰淡淡的道：“我記不起來了?！?

　　“恩？！”女子來到秦辰身前，將她那張極美的臉龐湊近。

　　兩人四目以對，秦辰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甚至還能感受到她的鼻息。不過以秦辰的定力，他能淡然對視。

　　“我信你?！迸诱f罷轉(zhuǎn)過身走向桌子。

　　秦辰注視著女子皮衣背后赤色的火蓮圖案，詫異她為何如此干脆信一個人的話。

　　此時女子已坐在桌邊，一手擱桌上，手指敲打桌面問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暫時沒有。”秦辰確實沒想過眼前將何去何從。

　　“行！那做本大小姐的隨身仆人如何？”女子秀眉一挑問道。

　　一旁的李大勺一聽女子要收秦辰為隨身仆人，立馬擠眉弄眼暗示秦辰不要答應(yīng)。

　　不知道李大勺的用意，秦辰心想暫時隱藏在這里倒也不錯，畢竟自己在沒有足夠?qū)嵙χ?，是絕不能回到炎龍帝國的。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東宮太子成為最底層的仆人，自己完全能適應(yīng)，因為身份只是活著的一個形式而已。遠離勾心斗角的朝堂，在這底層中或許還能過一番自己夢寐以求的恬靜生活。

　　“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當然愿意?！鼻爻近c頭應(yīng)允。這話當然是出自內(nèi)心的，他這一生最大的信仰就是義。

　　“肉麻的話不想聽，本大小姐走了！”女子嘴上雖然這么說，但臉上洋溢著滿意的表情。

　　“大小姐的隨身仆人剛跑了一個，小哥你會后悔的！”李大勺略顯擔憂的輕聲說道，看著秦辰淡定的表情，不禁搖頭。

　　“對了！記住本大小姐的名字，林朧月。”女子回眸說道。

　　“林朧月?！鼻爻侥钪@個名字，腦海中回憶起剛才她湊近自己的一幕。

　　通過李大勺才知道，原來這里是雪湖城最大的鏢局，名叫天行鏢局，而林朧月正是總鏢頭林恭行的孫女，她的雙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因故去世了，因此爺爺非常寵愛這唯一的孫女。

　　傍晚，許多穿著樸素的人回到房間，這些人都是鏢局的仆人雜役。李大勺原來是鏢局的廚子，他早已張羅了一桌飯菜，雖然葷菜很少，但也豐富，一幫人亂哄哄的圍過來坐下大吃起來。

　　秦辰也坐了下來，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是正襟危坐，頗有儀態(tài)的端起飯碗，斯文的夾菜而食。這已經(jīng)是他的習慣，身為太子，必要的禮儀是從小養(yǎng)成的。

　　但此時秦辰這樣的行為，毫無疑問惹來了一眾人的目光，他們在奇怪的同時，還有鄙夷之意。因為在他們看來，明明是仆人，裝什么樣子。

　　一邊的李大勺趕忙替秦辰解圍說道：“小哥，俺娘說了，吃飯要大口吃才香，你別太拘束?！?

　　“習慣了?！鼻爻綄畲笊最H有好感，對他一笑。隨后依舊無視旁人的目光，按自己的風格吃食。

　　一眾人也懶得理會，自顧自繼續(xù)吃起來。待所有人吃完后，桌上變得一片狼藉，只剩李大勺邊吃剩菜邊收拾。

　　深夜，房內(nèi)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一股股腳臭味更是難聞至極。此時的秦辰?jīng)]有一絲睡意，沒過一會他便輕聲坐了起來。

　　他不是簡單的坐著，而是有章法的閉目打坐。意識再次感受丹田，完好的丹田立馬呈現(xiàn)，秦辰微微一笑。

　　修武一道，丹田是根本。任何人只要有完好的丹田，就能感受天地之氣，只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聚氣成旋，從而踏入武道。除了需要有天賦資質(zhì)之外，還要有功法修煉。

　　秦辰心血澎湃，因為在常人眼中平淡無奇的丹田，對于他來說，能擁有一個完好丹田是多么難能可貴。且不論今后在修武一道能有多少造化，至少他已跨過一道原本無法逾越的屏障。

　　用幾個呼吸靜下心后，秦辰開始所有修武之人必經(jīng)的第一步，讓丹田感受天地之氣。

　　天地之氣由天地所孕，在空氣中十分充盈，只有人體內(nèi)的丹田才能與之感應(yīng)。秦辰呼吸漸緩，將意識完全匯聚在丹田，再以丹田為媒介去感應(yīng)周身的天地之氣。

　　腦海沒有任何雜念，意識在不斷擴散向身體周圍，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忽然感受到了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無色但有質(zhì)之氣。

　　這應(yīng)該就是天地之氣！

　　感受天地之氣原本就不難，秦辰信心大增，用意識不斷感受著這一絲天地之氣，希望讓意識與之契合，從而感受到更多的天地之氣。

　　這一絲天地之氣應(yīng)該是周圍之內(nèi)最濃郁的，所以才能被秦辰首先感受到。隨著意識與它的不斷契合，秦辰漸漸感受到了周圍更多的天地之氣，它們?nèi)珈F般彌漫在空氣之中。

　　意識細細感受著這些天地之氣，并不斷與之契合。這一夜，對于秦辰來說是值得紀念的，因為他終于在修武一道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