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谷內(nèi)有人

　　“妖道，終究是妖道。威力也算絕強(qiáng)，可惜畢竟是劍走偏鋒，不是正道。”齊夢白神色淡然，負(fù)手而立。空中，偉岸的霸者劍斬斷小峰，一個盤旋又飛了回來。

　　“哈哈哈……，齊夢白，大言不慚。你我放手一戰(zhàn)，鹿死誰手也未可知?！蹦角в鹱旖翘恃?，臉色蒼白，眼神卻冷毅非常，絲毫不肯示弱。

　　齊夢白神色一變，慕千羽的意思他自然聽得明白，是在譏諷他與岳西寒、杜藥師聯(lián)手才能占據(jù)上風(fēng)。他一生求劍道，心高氣傲，最是不能容忍為人所看低。慕千羽這一說，雖然他也明白慕千羽是想借此拖延時間，心中一股傲氣卻忍俊不住。

　　就看齊夢白跨前一步，伸手一指岳西寒兩人，：“我與他之戰(zhàn)，你們不許插手，也不許借機(jī)為難他們倆。”

　　他所指的，自然是王塵與司青。

　　岳西寒和杜藥師面色訕然，卻不敢說什么。齊夢白背后的劍廬，乃是東靈西北數(shù)得上門派，兩人不敢不給齊夢白這個面子。何況，兩人也樂得作壁上觀，坐享其成。

　　“我等你半個時辰，免得你不服?！饼R夢白神色傲然，說話的時候，看也不看慕千羽。

　　慕千羽似乎很信賴他，聽他說完，也不說話，直接盤膝坐了下來，取出一粒淡黃色靈丹，服了下去。他所服下去的，肯定是某種高品階的靈丹，見效極快。他蒼白的臉色，頓時現(xiàn)出一抹紅潮，全身都冒出一絲絲可見的白色霧氣。

　　岳西寒和杜藥師臉色冷然，淡漠的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fā)。

　　時間大約過去了一炷香的空隙，慕千羽站起身來，目光鎖定齊夢白，：“與我一戰(zhàn)。”

　　齊夢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直接飛上半空。慕千羽身軀一震，剛才消失了的漫天花海，再次裹挾住他的身軀，也是沖天而起。齊夢白沒有猶豫，霸者劍如同山岳一樣，自虛空中碾壓過來。

　　“一念花開萬千重，溫柔鄉(xiāng)即英雄冢?！蹦角в鸬鸵饕宦暎种敢粍?，一篷殘紅似雨，迎了上去。

　　霸者劍，威震天地，擋者披靡。一劍之威，可動山岳。

　　妖嬈花海，點(diǎn)點(diǎn)殘紅，不沾染塵世一絲俗氣。虛無飄蕩，看似全不著力，卻給人無懈可擊之感。

　　至剛，至柔，兩種巔峰的對決。

　　萬千思緒，一念花開。雄關(guān)漫道，霸氣縱橫。

　　兩個人這一番惡戰(zhàn)，攪動天地，風(fēng)起云涌。

　　齊夢白傲立虛空，霸者劍縱橫八荒，每一擊都重似萬鈞。而慕千羽隱身在花的海洋，那一刻，分不清楚哪里是花海，哪里是他。在風(fēng)中流轉(zhuǎn)的花雨，化成一條條七彩絲線，彼此串聯(lián)，結(jié)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這張網(wǎng)，死死將霸者劍纏住，越收越緊。霸者劍，剛猛無鑄，瘋狂沖擊。但是，這網(wǎng)看似柔弱，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一絲不支的樣子。

　　轉(zhuǎn)眼間，兩人已經(jīng)劇斗了小半個時辰，王塵和司青看的目不轉(zhuǎn)睛，心神激蕩?？粗粗鯄m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低聲驚叫，：“不對。”

　　司青聞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悅。顯然，對這樣的惡戰(zhàn)中，王塵居然突然說話打擾他觀戰(zhàn)，有些不滿。

　　王塵面色微訕，：“我記得，那個劍王說自己有八口劍。”

　　司青這才有些重視他的話，感覺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錯，據(jù)我們所知的還有天子劍、王者劍、仁者劍，至于其他，就不清楚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動用過。”

　　王塵語氣更加沉重，：“可是，他的霸者劍明明被克制，為何不動用其他的劍？”

　　司青一愣，：“或許，霸者劍被困住，他不能做到同時御使兩柄劍吧？”不過，這理由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信，：“那你感覺是怎么回事？”

　　王塵想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他起身嘆了口氣，：“你可以讓慕左使回來了，他不用再打了。”

　　司青神色一震，不過她極為聰慧，馬上明白了王塵的擔(dān)心，：“恐怕，剛才岳西寒和杜藥師，也是故意為之。不過，他們的目的何在？就為了困住我們？”

　　王塵冷笑，：“那天那個古長老不是說了嗎，天大的事也有幾大洞天撐著，想來就是這樣了?！?

　　司青臉色一寒，猛然想起什么，頓時著急起來，：“谷主和幾位前輩正在趕來，難道他們是想……”

　　王塵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點(diǎn)他已經(jīng)想到了。對方自然知道了，所以眼前的局面，恐怕是一個局。圍點(diǎn)打援，引蛇出洞，看似簡單的謀略，但因為心有所牽，卻偏偏繞不開。

　　關(guān)心則亂啊。

　　“殺生劍?！饼R夢白一聲暴吼，霸者劍龐大的劍體忽然凝縮成一柄普通的劍大小，通體黝黑，閃爍著烏沉沉的金屬光澤。這柄恢復(fù)成常態(tài)的霸者劍，一下子掙脫了花網(wǎng)的束縛，在空中微微顫動，發(fā)出陣陣嗡鳴聲。這聲音，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令人心悸。

　　就連王塵都感覺到了，那柄劍上面的氣勢變了。原本是霸道剛猛，現(xiàn)在則是嗜血狂暴，一絲絲暴虐的氣息從劍體上透出來，震懾人心。周圍，方圓數(shù)十里之內(nèi)，無數(shù)飛鳥驚飛，走獸狂奔，似乎被什么所驚動了。甚至，就連一株株參天巨樹、漫無邊際的荒草原，都透出一股荒索蕭然的感覺。

　　殺生劍，滅殺萬生。所有的生靈，這一刻都感覺到了恐懼，本能的被驚動。

　　“原來，他的八口劍，只是一口。變幻的，是劍訣，運(yùn)用的法門?！彼厩嗌裆珓C然，望著空中的齊夢白，心懷忐忑。此時，她不可能去召喚慕千羽回來，不是不能，而是不能。

　　做局也罷，真的相爭也罷，此時兩人都已經(jīng)動了真火。就算是做局，此時召回慕千羽也已經(jīng)于事無補(bǔ)。而這種程度的拼斗一旦被打斷，或許會給慕千羽的道心上留下裂痕。這種裂痕，是不可修補(bǔ)的，會給慕千羽日后的修行留下重大隱患。

　　王塵則是心頭猛顫，被齊夢白這一手殺生劍震驚了。這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劍，而是一種術(shù)法、道術(shù)附著在劍身上衍生而出的大神通。劍，只是載體，承載的則是齊夢白無邊的殺意，掠殺萬生的瘋狂。

　　這種神通，如同天威，予生予死，在于一念。他想不出，慕千羽要如何化解這一劍。

　　看似平凡的一柄黝黑長劍，電射而出，無邊的殺意，凝聚成一道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得到的殺氣，刺破虛空。

　　這一刻，慕千羽衣袂紛飛，長發(fā)隨風(fēng)。人在虛空中，神態(tài)安詳，波瀾不驚。無數(shù)閃爍的綠色光點(diǎn)，宛若晨星，散落在周邊大地?！叭f靈化生訣。”慕千羽沉聲低喝。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大地上，一株株參天巨樹忽然莫名其妙的迅速生長起來。那種速度，完全超越了人的想象，眨眼之間，居然沖破云霄，擋在殺生劍前進(jìn)的道路之上。

　　殺生劍前進(jìn)的勢頭，并未被阻攔，黝黑的劍體一下子刺穿了巨樹。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之中，那株參天巨樹轟然炸開，化成無數(shù)碎片，消散在虛空中。殺生劍去勢不減，繼續(xù)刺來，不過，在他前方，又有一株參天巨樹成長起來，擋在面前。

　　轟然作響，一株株參天巨樹炸開，化為齏粉。殺生劍殺意無邊，銳不可當(dāng)。

　　慕千羽身在半空，不停的后退，躲避其鋒芒。而殺生之劍則緊追不舍，粉碎擋在它前面的任何東西。殺生之劍，殺意無雙，斬殺萬生。從慕千羽身上，不斷飛散出綠色的光點(diǎn)，落在大地上。一株株植物，一旦有光點(diǎn)落在它們上面，馬上瘋了一樣不可思議的生長起來。樹木、花草甚至蔓藤，都成長為參天巨物，以自身來阻擋殺生之劍。

　　生與死的搏殺，這超脫了術(shù)法的范疇。這種程度的較量，令王塵大開眼界，修為到了慕千羽它們這種程度，原來可以如此逆天。漸漸的，原本緊張的心情，居然逐漸放松下來。王塵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空中爭斗的兩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這里所發(fā)生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對他來說都是最好的教材。

　　轉(zhuǎn)眼之間，齊夢白和慕千羽的較量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殺生劍鋒銳無雙，而慕千羽召喚出來的那些瘋狂的植物，一樣令人驚嘆。都已經(jīng)無法計算到底有多少參天巨樹被殺生劍化成齏粉了，印象中，兩人至少已經(jīng)搏殺了上千招。

　　“我看你能有多少靈力來消耗。”齊夢白遙望慕千羽，霸氣凜然。

　　“呵呵，你的殺生劍一樣要消耗靈力的?！蹦角в鹨琅f風(fēng)度翩翩，哪怕是在不斷的飛退之中，也是春風(fēng)拂面，陽光燦爛。

　　“想不想活命？小子?！蓖蝗唬鯄m心頭一震，一個奇怪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這個聲音，蒼老而沙啞，并且?guī)е还呻y以言說的奇怪感覺。如同是金屬摩擦所發(fā)出的聲音，令他感覺極不舒服。

　　他剛想轉(zhuǎn)頭尋找聲音的來源，那個聲音又傳了進(jìn)來，：“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是在用意念和你交流，其他人聽不到的。我與你之間，搭建了一絲意念聯(lián)系，你只管在心里想就可以了，我就可以收到?！?

　　王塵強(qiáng)忍著心頭的巨震，首先反問，：“為什么你可以接收到我的想法？你做了什么？”

　　他是擔(dān)心，這是某種邪惡的神通，可能會對自己有危害。畢竟，居然可以獲悉自己腦海中的想法，怎么都令他不舒服。

　　“呵呵，你不用有這么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這只是一種方便你我交流的小術(shù)。說吧，想不想活命？”那個聲音倒是并不在意王塵的激烈反應(yīng)，不過在王塵看來，這分明是對方算定了自己無法擺脫這種‘小術(shù)’才會如此隨性。

　　“廢話，誰不想活命？不過，看起來暫時我沒什么危險啊?！蓖鯄m心里一動，借著又問。

　　“呵呵，你們是在等那個花妖背后的人吧？沒用，他們來了也保不住你?！蹦莻€意念似乎對這邊所發(fā)生的狀況了若指掌，：“這附近至少還有四名長生境七重天的高手，就是在等他們。等他們來了，自保都是問題，哪里還顧得上你？”

　　王塵心里一驚，自己的擔(dān)心果然沒有錯，這真的是一個陷阱。長生境七重天，王塵愕然了，居然驚動了這樣的人物？慕千羽是甚么修為，王塵也不知道。不過，古長老好像是通玄三重天的修為，慕千羽對付他輕而易舉，似乎應(yīng)該至少也是通玄七重天的樣子。當(dāng)然，王塵也不確定，也有可能，慕千羽會是長生境界的高手。但是，不管怎么說，長生境七重天，還是足夠嚇人的。王塵用腳趾頭也想得清楚，那絕對是一種自己只能仰視的存在。

　　這個意念所說，王塵信了八成。這和他自己的判斷，基本吻合。既然對方找他，估計應(yīng)該會有解決的辦法。王塵心里猶豫的原因在于，對方是誰？為什么要救他？若是一樣在打自己的主意，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這個念頭一產(chǎn)生，對方馬上洞悉了，忍不住呵呵直笑。

　　“小子，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那根青銅戰(zhàn)戈，他們視作珍寶，我老人家可瞧不上眼?！蹦莻€聲音笑了笑，：“至于原因，等你擺脫他們之后，我會告訴你的?！?

　　王塵不肯，執(zhí)意要對方先說出來。那個意念嘆了口氣，：“沒有時間了，那個什么百花谷主他們馬上就到了?！?

　　王塵想了想，對方真有四名長生境七重天的大高手的話，局面還真是危險。況且，那個百花谷主也未必真的值得信賴。至于這個意念，雖然更不知深淺，不過未知的，未必沒有希望。

　　“我要怎么做？”王塵心動了。

　　“嘿嘿，聰明。不要著急，等他們來了，雙方肯定會大打出手。那個時候，他們就顧不上你了。你瞅機(jī)會，往谷內(nèi)跑，只要你進(jìn)入山谷的范圍之內(nèi)，你就安全了，他們誰也不敢進(jìn)來?！蹦莻€聲音極為自信，：“等你進(jìn)來，我會告訴你前因后果。不過，你需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王塵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什么條件？”

　　“這山谷里面，有一件東西，你要幫我取出來。”那個意念稍有猶豫，：“你不用多想，那件東西對我有克制性，我沒辦法收取。但是，你可以，等你收取了，就送給你了，也算你出手的報酬。”

　　王塵心里一動，：“你就是那個被封在山谷內(nèi)的存在？你到底是誰？”

　　“等你做到了之后，自然會知道，現(xiàn)在，多說無益。好了，他們就到了，你自己小心?！闭f完，那個意念忽然從王塵腦海中消失了。

　　盡管王塵表面盡量保持著鎮(zhèn)定，心里卻已經(jīng)狂濤巨浪一般。封魔谷，就連慕千羽這樣的人物，都根本不知道到底封印著什么人，更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被誰封印的。想來，此人被困在谷內(nèi)的年代，已經(jīng)極為久遠(yuǎn)。

　　“難道真的是一個曠世巨魔？”王塵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起來。

　　而此時，空中兩人的爭斗也已經(jīng)到了最激烈的時候。殺生劍越發(fā)的幽暗，無盡的殺意，全都凝縮在其附近。現(xiàn)在，連肉眼都幾乎看以看見了，一個近乎完全透明的膜，劍鞘一般附著在殺生劍的外圍。而這個劍鞘，卻并未令殺生劍鋒芒內(nèi)斂，相反，殺氣更加凜冽，無可抵擋。

　　慕千羽神色終于凝重起來，全身都籠罩在一個淡綠色的虛罩里面。在他的身體外圍，十幾株參天巨樹，列成一個陣勢，嚴(yán)陣以待。這些巨樹，排列成一種奇怪的形狀，似乎隱含著奧妙的玄機(jī)在里面。

　　最激烈的搏殺，終于掀開大幕。

　　空中傳來劇烈的爆響，如同九天霹靂，聲震大地。天地之間，靈氣激蕩，一個個肉眼看得見看不見的漩渦，出現(xiàn)在虛空之中。虛空，似乎被洞穿了一道又一道門戶，瘋狂地噴涌著狂躁的靈力。

　　殺生劍，催動無邊殺氣，絞殺一切。而慕千羽身旁的參天巨樹，則閃爍著碧綠的翠光，宛若玉質(zhì)。那應(yīng)該是一種威力強(qiáng)大之極的陣法，使得這些參天巨樹爆發(fā)出更令人無法想象的巨大威力。

　　天地似乎都要被毀滅了，風(fēng)云變色，天搖地動。

　　兩個人爭斗的中心，虛空閃爍起無數(shù)神光，遮掩了一切。外面，無論是王塵還是司青甚至岳西寒和杜藥師，都無法完全看清楚里面的情景。大家只知道，雙方的爭斗到了要分出高下生死的一刻了。

　　神光炸裂，虛空瞬間恢復(fù)了寧靜。萬里無云，朗朗晴空。殺生劍，無影無蹤；參天巨樹，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虛空中，齊夢白面如淡金，面沉如水。慕千羽臉上浮現(xiàn)一層淡淡綠光，緊閉雙眉。

　　沒有人知道，兩人最終的勝負(fù)。

　　無聲無息中，兩道身影忽然從虛空中急速墜落下來，如同流星、隕石。

　　“不……，慕左使……”司青情急之下，忍不住瘋狂呼喊。從小到大，慕千羽作為她的護(hù)花人，始終守候在其左右。多少次最危急的時刻，都是慕千羽一力擎天，護(hù)她周全。盡管說起來，慕千羽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作為護(hù)花人的職責(zé)，但是，人非草木，司青豈能沒有血肉相連的感覺？

　　王塵心內(nèi)震驚，盡管臉上盡量保持平淡，卻也不能不有些感動。無論如何，慕千羽這一戰(zhàn)，與自己是有非常大的關(guān)系的。何況，至少此時，自身的安危還要寄托在他的身上。

　　“千羽……”一聲驚呼，虛空中一道淡黃色光流，超越了速度的極限，瞬間來到慕千羽墜落的身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