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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 逃難

小說:涼州血作者:庭和雨落時間:2020-12-17 18:11:57

  刺眼的陽光晃的酣睡的張定不得不懶散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順手向左邊放手機的地方摸去。咦,空的?等等,怎么是草!

  嚇了一跳的張定趕緊坐起身來,懶得還在打架的眼皮這個時候也不情愿的睜開了,在學校的時候哪有這么早起床的經歷,不過手機要是丟了,一個月的生活費可就全搭進去了,馬虎不得。

  張定不細看,憑著無數次上下床鋪練就的感覺撅著屁股向后拱去,先伸出右腿找梯子,空的!不可能,自己的判斷一向很準的,不甘心的張定加大的幅度,整個人半個身子向下探去,還是空的!糟糕,失去重心的張定一慌亂就往后掉。

  咚,悶悶的響聲,像極了冬天無聊時候往樓下扔雪包的聲音,不對啊,這個地怎么這么不平,又軟的還有硬的,這下,張定終于沒法繼續(xù)保持那個夢游的姿勢了,迅速爬起身,定眼一看,不覺得呆了。

  一個老者被自己壓在身下,沒有動彈。張定腦子一蒙,麻煩大了,這要是壓死了個老人家,police叔叔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又沒有證人證據什么的,手機,對了,手機拍照留證據,可是手機又丟了,不對啊,一個老人家怎么跑到宿舍里面的?手機怎么會沒有,張定的腦子無限膨脹。

  張定還在發(fā)呆,老者卻已經自己坐了起來,看看張定疑惑的盯著自己,馬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撣一撣自己身上的土,抱著張定的腰就痛哭起來:少主人,您終于醒了,家主大人的仇一定要報啊。

  張定的腦子已經明顯不夠用了,什么少主人,什么家主,哪個混蛋要跟自己玩角色扮演還費這么大功夫,不對,自己晚上明明是裸睡的,那這個老頭抱著的,張定低頭一看,怎么什么時候自己身上竟然多了一套漢服!雖然張定生活的城市穿漢服,賣漢服的還很少,可是全國已經有了這個風氣,所以張定多少還是了解一點,不過,這一身行頭真是邋遢至極,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一抖都帶著灰。

  看著老者還在抱著自己哭,衣服倒是快被老者的眼淚洗干凈了,張定總算犯過想來,把老者一扶,老人家,我這是在哪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下反倒是老者蒙了,愣了半響,繼續(xù)嚎啕大哭:少主人啊,都是石琮那個混蛋,勾結匈奴人,害了老爺啊。

  這都哪跟哪兒啊,有人要整自己玩也不用這么大排場吧,自己剛摔下來的是一輛牛車,邊上還一堆群眾演員,話說這個老頭的演技也太好了點,去了北影都夠給人當老師的了,不過,張定自認為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沉得住氣,所以,一定要把這個幕后黑手就出來。

  記得自己在學傳播學的時候讀過,信息之間的不對等交流是最糟糕的,現在擺明了就是兩個人誰都沒能獲得想要的信息,張定只好耐著性子,一點一滴的搜集想要的信息,好吧幕后的黑手抓出來,玩推理游戲,也不用這么奢侈,張定想著。

  可是顯然,這個游戲越玩越真實,老者講了大半天,張定突然悲哀的發(fā)現這個幕后黑手要么不存在,要么就是能力通天,他們現在在從臨佻去往姑臧的路上,而現在不是什么共和國時間,而竟然是公元323年的晉朝涼州,兩年前民族英雄祖逖逝世,松了一口氣的石勒沒有了后顧之憂,開始了征伐匈奴人建立的前趙帝國的戰(zhàn)爭,而日后的殺人魔王石虎也開始嶄露頭角,攻取幽州,展露出可怕的軍事才能。

  也是這一年,被石勒屢次打敗的,盤踞陜西的前趙政權盡起舉國之兵,發(fā)兵4萬為先鋒,兵分兩路進攻前涼,對前涼這個當時僅存的漢族勢力發(fā)起滅國之戰(zhàn)。張定的“父親”是臨佻的太守,敵兵前來,召集縣守的地方兵丁,結果當地豪族石琮等人竟然借此機會,動用私家部曲,驅散了官員和民兵,張定的父親自盡。張家趕緊帶著僅剩族人逃命,而張氏宗族在當地本來就人丁稀少,匈奴人一來,就像沒了頭的蒼蠅,全都跟著張定這個少主子往涼州治所姑臧跑,所以張定身邊的那些所謂的群眾演員,其實都是張氏宗族的人和張家的部曲。

  部曲,家奴,張定的腦袋實在有點大,這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只是身邊這些丁壯加起來怎么也有百十來口,雖說現在牧守涼州地方的張氏家族和張定的家族祖上還有些血緣關系,不過張家被外派,也是因為血緣隔的遠了些的原因,在門閥世家掌握權力,而寒門子弟絲毫沒有機會的時代,張家的境遇竟不算是差的了,而想要靠旁枝取些資本,張定這個破落的“小地主”還得靠自己奮斗。

  部曲,家奴本來就是歸私人所有,本不是自由人,朝廷的納稅,兵役攤不到他們的身上,漢代以來實行郡縣征兵,每個州,郡縣,都有自己的地方武裝,只是漢光武帝以來,地方勢力不斷坐大,中央對于地方的控制越來越弱,因此削弱地方的軍權變成了重中之中,結果兵權沒削去,反而把兵權集中到了各個州的州牧手中,西平公張茂的祖上,也就是憑著涼州刺史的位置,加上地方豪門的支持,終于控制了西北一帶,而東晉第一個皇帝司馬睿更可憐,他在健康稱帝,西邊還有一個司馬保,如果不是王家支持,恐怕健康的位置也輪不到他做。比起其他割據一方的軍閥,涼州已然是恭順的了,但即使如此,司馬睿上臺之后涼州竟不用他的太興年號,而繼續(xù)用著司馬業(yè)的建興年號。打仗從軍中,家主也都往往是有些權勢的軍閥,有些好的裝備,給養(yǎng)也就直接調撥全了,打仗時候保住家主安全,至于別的,倒反而是其次了。

  張定當然不知道這些,只是帶著這百十來號壯丁,卻有了種黑社會老大的感覺,雖說一個個蓬頭散發(fā)的,不過動起手來,人多總還是不吃虧的。

  再放眼四下望去,一條寬闊的土路在他們右邊延展,到了天際也不見蹤影,趕著僅有的幾輛牛車上滿滿的都是糧食,還有一輛用麻布蓋著,不知道下面是些什么,牛車后牽著一匹馬,好家伙,這哪里是逃難,分明是搬家啊。張定自己嘀咕著。

  “那我父親的尸身吶”張定雖然從未見過自己這個穿越時代的“父親”不過,儒家重孝的傳統(tǒng)下,一點也不表示也說不過去,“回少主,已經安置妥了,棺槨停在縣守,石琮帶人拜祭過了,等王爺打回去,再下葬。

  石琮祭奠過了?張定的腦子又石化了,這個人逼死了自己的父親,卻又帶頭祭奠,到底什么意思,而且?guī)ь^投降的匈奴人,以華夏衣冠而降蠻族,這跟漢奸也沒什么區(qū)別了,魏晉時代的民族觀念還是很強的,這點平日里偶爾玩玩歷史的張定還是懂的。

  老者見少主又是驚訝,反是以為剛剛下車的那個不雅姿勢摔壞了腦子,倒是放他在一旁,低聲換來身邊的幾個家奴,讓他們生火,弄些飯食,再把站崗的幾個人換下來歇息。

  通往姑臧的官道其實早就破敗不堪,雜草和其他說不上名的植物順著路間的縫隙頑強的生長著,但不管怎么頑強,路中間的那部分還總是寸草不生,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讓黃土夯實的如此,張定看著腳下的土地,遠處,幾個人影從路旁閃了出來。

  雖是逃難的難民,不過張定這一伙人卻全是丁壯,最詭異的是,這條奔著姑臧而去的大道上沒有一個百姓,竟只有他們這孤零零的一伙人,而且?guī)е\?,載著糧食,最讓張定大跌眼鏡的是,竟然安排了放哨的人手,這幾個沒有馬匹的斥候穿著也是粗布麻衣,與旁人無異,只是身上大多綁了些簡陋的皮革做個遮擋,手里也是斧子,長矛等簡單的兵器,不過眼神中的兇悍之氣卻也顯現出與別的部曲,家奴不一樣的地方。

  張定滿腦子的不解與困惑,這個隊伍是在太奇怪了,自己名義上是頭,但是整個的控制權貌似在那個老者手里。而且這些人在這里顯然呆了很久了,如果只是簡單的歇腳,那么是沒有必要把斥候派出這么遠的地方,而且這些部曲雖都是壯丁,看上去卻竟然沒有逃難的神色,面色既不慌張也不驚恐,根本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倒真的像是武裝郊游,而且,這些人似乎在等著什么發(fā)生一樣。眼神中竟然充滿了期待。

  罷了,不想這些了,張定覺得腦子又痛了起來,靠著土丘想坐下來歇歇,才發(fā)覺肚子有些餓了,老者這時候適時的蹭了過來:少主,吃些干糧吧。張定接了一看,一個黑乎乎饅頭,摸上去又硬又涼,我的牙口不好,張定心想,再一看圍坐在一起吃食的部曲,家奴們,每人吃的竟是煮成像粥一樣不知道什么黏黏的東西,卻一個個吃的津津有味,看到這里,自己的肚子又開始打鼓了,實在沒辦法,張定忍住一陣的反胃,拿起饅頭狠狠的咬下去。卻全然不是小麥做的感覺,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估計是面沒發(fā)過吧,張定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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