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面壁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已是來到丐幫的第十日，有一件事情到現(xiàn)在，喬衫也沒搞清楚，那位雨舵主，為何一腳將他踢翻在地？私下里倒是想過，她見竹簡上刻了“喬幫主”三字，出于對喬幫主的敬重，因而出腳對他懲戒，但是仔細去想當(dāng)時情景，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思來想去，覺得風(fēng)刃所說的那一句“里面女人脾氣古怪，萬萬不可說一句話”是重點。

　　以他不恥好問的性子，當(dāng)是找風(fēng)刃問個清楚，只是這十天來，別說風(fēng)舵主，連個鬼影也沒見著，自打進入丐幫那日，便被關(guān)了禁閉，用這個世界的話講，是面壁思過，他在城隍廟所刻名字的那一支竹簡，由雨舵主帶回交予幫主。

　　幫主是個酒中老鬼，除了睡覺基本就是喝酒，醉眼斜睨，便當(dāng)著眾弟子的面念出來：“喬幫主？嘿，居然叫喬幫主，這是篡位來……”一言未畢，腦袋一歪，已昏昏睡去。

　　眾弟子議論紛紛，都罵喬衫大逆不道，目無尊長，都把幫主氣暈了過去，真是罪該萬死，當(dāng)該丟入瘋狗洞，被那一百零八只瘋狗咬死。

　　在丐幫只有犯了十惡不弒之罪，才會被丟入瘋狗洞，里面圈養(yǎng)著一百零八只當(dāng)世最瘋的狗，被一只狗咬上一口，便會患上瘋狗病，便是華陀親身，也是救治不得，被一百零八只瘋狗撕咬，所受苦楚到底如何恐怖無人知道，但最后卻是殘渣不剩，都入狗腹。

　　眾弟子此說其實就是說說而已，他們也才來丐幫不久，對幫主脾氣秉性拿捏不住，但想一味投其所好總不會錯。其實是否投其所好，他們也拿捏不準(zhǔn)，但想幫主被這個新來的乞丐氣暈了過去，那么以最毒辣的法子懲戒這人總不會錯。

　　倘若只因一句話，便能得到賞識，升為四袋弟子，從而修習(xí)打狗棒，走上人生顛倒，哪實在是妙極。

　　喬衫當(dāng)時剛剛醒轉(zhuǎn)，剛瞧得一張大大的屋頂，和幾十人影影綽綽的人影，便聽得要被人丟入瘋狗洞，被一百零八只瘋狗撕咬，心中一凜，暗道：“難道‘喬幫主’的事被人知曉了？”微一思索，暗叫：“糟糕，當(dāng)時被雨舵主身上那香氣迷了心竅，不知是寫了喬衫還是喬幫主?！睆难矍扒闆r來看，怕是寫了“喬幫主”，騰地從地上坐起，大聲叫道：“我叫喬衫?！彼@起身用力過度，加上竭力嘶吼，當(dāng)然驚嚇也起到作用，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幫主常年酗酒，神思恍惚，幫中大小事務(wù)多由莫沖天和莫問天兩位長老處理，當(dāng)即斥責(zé)眾人：“咱們幫主是喝醉了，不是被氣暈了，幫主肚量會那么小嗎，幫主肚量大的很呢！”那醉倒的幫主突然睜開眼，嘿嘿一笑，喃喃自語著：“是啊，我肚量大的很呢，要不是大的很，我女兒……”

　　莫沖天一把掩上幫主的嘴，生怕幫主當(dāng)著眾弟子的面說出心中一樁極大的事情，忙喝退眾人，見風(fēng)、雷、店三位舵主站著不動，沉下臉正待說：“你們怎么不滾出去？”忽見幫主腦袋一歪，又是昏昏睡去，便也沒有吱聲，只憂心忡忡地看一眼幫主，然后轉(zhuǎn)過身，問風(fēng)、雷、店三人：“人是你們招回來的，該怎么辦，你們來說說？”丐幫的規(guī)矩是你刻在竹簡上的名字是什么，哪你在丐幫的日子便叫什么，喬衫剛才雖然大叫：“他叫喬衫?！钡凑找?guī)矩，大家伙兒今后都得稱呼他為喬幫主。

　　三人面紅耳赤，心中懊惱之極，暗暗責(zé)怪：“那個娘們兒也不讓咱們瞧瞧竹簡上刻了什么？”又是奇怪：“剛才喬幫主好端端說什么‘我女兒……’，他女兒怎么了，跟肚量有什么關(guān)系？”

　　只有店小二神色古怪，他機靈之極，在丐幫當(dāng)中又是倍受重用，所以喬幫主喝了酒說的那些話，他聽了不少。這一位幫主早年是一富貴人家子弟，好像跟當(dāng)朝有名的喬槐喬閣老是本家，十七年前因一樁變故而變得消沉、低迷，整日借酒澆愁，像是要忘記世間好多事。

　　但是人生最不如意處，便是不能忘掉你想忘掉的事情，所以這些年倒也收羅了些人，譬如風(fēng)刃、雷震天、店小二等，為得是創(chuàng)立天下第一大的幫派。像幫主這樣昏昏噩噩，整日酗酒之人，創(chuàng)立門派實無心思打理，便全權(quán)交予了莫沖天和莫問天兩位長老，而這兩位長老，卻是幫主早年的隨從、家丁，在丐幫眾弟子面前，他們叫他為幫主，無人時，他們卻是叫他少爺。

　　店小二知道二人對幫主忠心的很，這時也不敢對幫主說的那句“我女兒”露出絲毫知情的神情，見風(fēng)、雷二人滿臉懊惱，他便也滿臉懊惱。這懊惱倒不是作假，怎地偏偏招來一個家伙就叫喬幫主。當(dāng)然懊悔已是遲矣，現(xiàn)在人已來到丐幫的議事廳，而且?guī)椭鳟?dāng)著眾弟子的面念了出來，如何堵住那些弟子的嘴，別讓他們說“幫中有兩個喬幫主”，如何處理眼前這一個人才是正事。

　　其實這事可大可小，江湖并非皇宮，這名諱之事大可不必講究，但莫沖天和莫問天兩人是家丁出身，骨子里是護主的，對此事殊不能忍。雷震天對喬衫在城隍廟說“殺豬”兩字耿耿于懷，便提議：“就按眾弟子說的，丟入瘋狗洞?！?

　　這倒是一個注意，但是他們剛才說“幫主肚量大的很”，這轉(zhuǎn)眼就因一個名字將他丟入瘋狗洞，極是不妥。

　　店小二心中一片雪亮，知道所謂“幫主肚量大的很”，那是兩位長老寬慰幫主，也幸得這寬慰，才不把喬衫丟入瘋狗洞，當(dāng)下皺眉思索一陣，便道：“定他個目無尊長、大逆不道之罪。”沖天、問天兩位長老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這個人確是目無尊長，居然敢叫喬幫主這個名字。

　　只是這個罪名受什么懲罰，丐幫卻是沒有規(guī)定。

　　丐幫剛剛成立三日，除了一個“凡長相英俊者不能入幫”的幫規(guī)，和一個“丟入瘋狗洞”的大懲罰，再無其它。

　　店小二便又提議：“既然目無尊長便讓他面壁思過吧，反醒個一年半載，相信他便能悔過。”所謂“反醒個一年半載”，不過是希望在這一年半載里，眾弟子已經(jīng)忘記了這一號人，到時候悄悄地將他送下山，就當(dāng)從來沒發(fā)生過這檔子事。

　　店小二悄悄將這層意思向兩位長老說明，兩人大手一揮，便將此事交予店小二全權(quán)處理。

　　就這樣，喬衫獨自一人住在了這個山洞之中。

　　吃住倒也不愁，山洞之外有著良田幾畝，還有一些未收割完畢的玉米，餓了便摘一些過來烤著吃。

　　他不知道丐幫已經(jīng)放棄了他，還道面壁思過之后就會傳授他打狗棒，至于“喬幫主”這個名字所帶來的禍?zhǔn)?，既然已?jīng)受過面壁的懲罰，想來也無大事。這一日，他又想到一個好注意，只等他日得見某一位舵主或是長老說明，之所以在竹簡之上寫下喬幫主三字，是因為當(dāng)時候?qū)嵲谑茄瞿截屯L(fēng)，情不自禁便將心中偶像的名字刻在竹簡之上。

　　此話一出，這面壁時間必然縮短，說不來，會直接喚他下山，學(xué)習(xí)打狗棒。

　　其實學(xué)不學(xué)得打狗棒倒也不是最要緊之事，自從見到雨舵主的面，他便常常發(fā)呆，整日魂不守舍，行事也是莫名其妙，常常捧著那玉米啃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生的，而有時候剛剛啃過玉米，卻又摸著腦袋說：“我怎么還沒吃飯呢！”

　　這種反?，F(xiàn)象，充分說明，他戀愛了，準(zhǔn)確地說，是暗暗地戀上人家雨舵主。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像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不戀愛實在是憋的慌，而來到這個世界，也只見過雨舵主這一個女子，自然就一發(fā)不可收拾。盡管還弄不清楚她為何將他一腳踢翻，可也不影響他心中炙熱的念頭。

　　愛情嗎，總是熱烈的，會忽略掉對方許多缺點。

　　吃過午飯，便從身上摸出來匕首，這匕首是店小二將他送入山洞留下的，說是附近有野雞出沒，想吃渾的話，就逮著了以刀開膛破肚……

　　他一只手握著匕首，另一只手里是一支長長的竹片，想了想，便一筆一畫地刻下：“朝如青絲暮成雪，一夕風(fēng)霜傾海樓，這是我近來思你、念你，想到的兩句詩，是詩更是我的真實寫照……唉，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又寫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還有“那天我看到你的眼睛，心中便是一顫……我知道，這便是我找尋多年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