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玉蓮子

　　陸九淵來到這個世界的十五年歷程，此時就像是放電影般，每一個片段不停的播放著。

　　當(dāng)他睜開第一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后來才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朝夕相處十年之后，那個天天喝醉酒卻格外疼愛自己的父親戰(zhàn)死沙場，他成了燕云十六州的一名天策孤兒。

　　十三歲的他像是感知到了使命的召喚，獨(dú)自一人前往燕亡之地。卻不幸摔落懸崖，和一頭瀕臨死亡的蒼鷹開始了宿命糾纏。

　　從那以后他又變成了一頭蒼鷹，一頭可以翱翔于九天的兇禽。

　　兩年的時間，讓他習(xí)慣了燕亡地，習(xí)慣了這一切。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妖怪，可以短暫的變幻成人形。

　　慢慢的，陸九淵才知道自己是燕亡地內(nèi)特殊的存在?？v然妖獸有靈智，但普遍智力低下，更別提能夠變成人族的模樣。

　　唯一能夠感受到自己喜怒哀樂的，只有一條錦鯉。

　　燕亡之地妖獸橫行、靈花異草眾多，所以有不少的宗門子弟前來試煉，也讓他知道這個武道世界比他想象的其實(shí)還要更加的復(fù)雜。

　　要不是因?yàn)槟莻€紫皮葫蘆，要不是因?yàn)榛扇诵蔚臅r間太短。陸九淵早就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燕亡地，離開邊陲小鎮(zhèn)，出去看看外面的新世界。

　　紫皮葫蘆就像是天生與他有著一絲聯(lián)系，令他心中的欲望無限放大，根本不舍得放棄。

　　經(jīng)過一次次的實(shí)地考察，一次次的籌謀，陸九淵總算如愿以償?shù)牡玫搅俗虾J。但也就在得到紫皮葫蘆的同時，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死亡的恐懼令他肝膽俱裂，來自血脈深處本能的桀驁令他奮力掙扎！

　　現(xiàn)在的陸九淵，渾身就像是被無數(shù)的巨力拉扯，痛苦無比。而這種痛苦，又好像令他的腦袋異常清醒。

　　他能清晰感覺到身上每一條脈絡(luò)之中，都布滿了紫色的焰火，在不斷的焚燒。強(qiáng)橫的力量不斷的在自己體內(nèi)橫沖直撞，所有的骨骼都要被震成粉碎。

　　紫皮葫蘆重新變成一道道紫色火龍的那一刻，陸九淵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起。現(xiàn)在又被不斷的痛苦折磨，整個人的意識就像是浮萍般隨波逐流，開始變得迷離和恍惚。

　　這種感覺說起來很輕巧，但真正感受到，就會異常的疲憊與痛苦。就像是一個昏昏沉沉之人，瞬間被痛苦刺激的精神緊張。然后再昏沉，再刺激……不斷的拉鋸，不斷的恍惚，不斷的清醒。

　　哪怕只是一秒鐘，陸九淵都覺得是那么的漫長，那么的煎熬。

　　“我還沒去好好看一眼這個世界呢！”

　　“我還有一個據(jù)說是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呢！”

　　陸九淵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住，或許下一秒，整個人就會被徹底焚燒成灰燼，消散在一片虛無之中。

　　突然，異變陡生。

　　就在騰騰紫焰開始由內(nèi)而外的瞬間，陸九淵感覺到一陣陣清泉般的涼爽開始不斷沖刷自身。每一次沖刷，漫天般的紫火就退居一分。漸漸的，這種焚骨噬心之痛開始消散。

　　“這個感覺??？”

　　這種感覺很熟悉，陸九淵的腦海中慢慢浮現(xiàn)出一道精靈身姿。

　　那個嫣然一笑的清冷少女？

　　那個渾不顧一切撲向自己的‘東方不敗’？

　　那個武袍飛舞、秀發(fā)披肩的射弓少女？

　　“咔嚓！”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起，就像是無數(shù)渾厚的真元液體包裹，使得陸九淵不自覺的發(fā)出一聲舒暢的輕吟。

　　伴隨著這聲輕吟，陸九淵霍然睜眼道：“你是誰！”

　　“哈！”襲無衣輕笑，聲音溫潤如清風(fēng)拂耳：“你拿我的天玉蓮子重塑五臟六腑，還問我是誰？”

　　看著這個剛從死亡邊緣爬回來的警惕少年，襲無衣一陣好笑。

　　當(dāng)初隨手彈出的天玉蓮子只是想著能夠找到陸九淵，卻不想硬生生被他借著紫皮葫蘆給煉入了五臟六腑之中。

　　面對襲無衣的笑語，陸九淵雖然不明緣由卻也沒有急著反駁。

　　此人看去不過二十來歲，三千白發(fā)披肩，一身打扮更是華麗到了極致。感受著對方的悠然氣度，他不自覺的逐漸平和道：“多謝前輩援手！”

　　“哈哈哈！”

　　聽到這話的襲無衣忽然爆發(fā)出一陣爽然笑聲，他笑的有些失了風(fēng)度，更像是哭笑不得。

　　這個小家伙的性子如此狡詐，真正是一點(diǎn)都不像桀驁?zhí)禊i。

　　“我可不會好心到用天玉蓮子，去搭救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币u無衣根本不承謝，嘖嘖聲驚嘆道：“天慧妖族，體內(nèi)不愧是流淌著金翅大鵬鳥的血液?！?

　　“要不是被那丫頭占了先機(jī)，我都忍不住想將你收入麾下。今后騎著一只金翅大鵬鳥縱橫八荒，想想都讓人心潮澎湃啊！”

　　陸九淵聽到前言，瞳孔猛的一縮。待襲無衣將話說完，他整個人不自覺的撐地后退了數(shù)米。

　　要不是因?yàn)闇喩砩舷逻€使不出什么勁來，陸九淵估計能躲出好遠(yuǎn)。

　　“金翅大鵬鳥的血脈？”

　　這種事情和性命相比，根本就是根鳥毛。

　　傳說莽荒時期，人族就是妖族的口糧。在妖族與巫族長年不息的斗爭之下，人族逐漸壯大。到了如今，至少天策神朝疆域之內(nèi)，鮮見妖族身影。

　　妖族在天策神朝，那更是一個禁忌。一旦出現(xiàn)妖族，那么不論是人族宗門還是神朝都會除魔衛(wèi)道。

　　說白了，就像是個異端被教會抓住，那是要上火刑架燒死的節(jié)奏。

　　之所以一直躲避在燕亡地的那片小峽谷內(nèi)，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算沒有被當(dāng)場活活打死，也難保青龍軍和宗門弟子開始搜山滅殺。

　　這就是妖族的悲哀，更是陸九淵的悲哀。

　　現(xiàn)在被人當(dāng)場給揭了老底，陸九淵的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逃。不過還沒等他蓄力，整個人又突然來了精神。

　　感覺恢復(fù)了些體力的陸九淵掙扎著站起身子，謹(jǐn)慎的問道：“前輩，您剛才說什么被那丫頭占了先機(jī)？”

　　“不愧是上古妖神血脈，如此天慧！”襲無衣看著陸九淵的神情越發(fā)的戲虐，淡笑道：“以妖族骨齡來看，你應(yīng)該不過十歲吧。嘖嘖嘖，那個丫頭果然好氣運(yùn)。”

　　襲無衣第二次提起話頭，陸九淵總算是松了口氣。

　　回想起那個武袍少女拋來的銀圈，以及那張差點(diǎn)要了他小命的大弓，一切已成定局。

　　自己，成了那個武袍少女的座下靈獸！

　　雖然靈獸多是降服妖獸，但上蒼總會特別眷顧一些幸運(yùn)兒降服妖族。一旦妖族被人收入麾下，那么便算是有了在天策神朝的立足之地。

　　性命和奴役相比，無疑是性命更加來得重要。只要活著，遲早有一天能夠掙脫桎梏！

　　“那個束妖環(huán)的確能破！”襲無衣洞若觀火，含笑著說道：“只不過以你的修為，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呢！”

　　對于襲無衣的話，陸九淵不置可否。

　　他沒有光棍的懇請前輩搭手，主要原因就是受束妖環(huán)制服的妖族尋常武者根本看不出破綻。

　　陸九淵的反應(yīng)，襲無衣渾然不顧。

　　只聽“?！钡囊宦?，一頁金書自他袖口飛出，落在陸九淵的跟前：“你得了個寶葫蘆，又有天玉蓮子重塑五臟六腑，除非你自己溢出妖氣，否則天下間是沒人能看破你的真身。這頁金書對我沒什么用途，就贈送予你了。”

　　“呃！”

　　陸九淵看到這頁金書，喉節(jié)不自覺的滾動一下。

　　沒有半點(diǎn)的光芒籠罩，沒有半點(diǎn)的氣息壓迫，更談不上什么古樸之氣撲面而來。

　　但只要你凝神細(xì)看金書上如無數(shù)蝌蚪游動的文字，一股磅礴沖天的莽荒妖氣就會鋪天蓋地而來。

　　這是一種本源的**，甚至比起紫皮葫蘆，更讓陸九淵難以移步。

　　狠下心來的陸九淵一咬舌尖，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欲望開口問道：“前輩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就算是你不收下這頁金書，也已經(jīng)陰差陽錯得了我的天玉蓮子。正所謂滴水之恩當(dāng)以涌泉相報，你逃不掉的?！币u無衣嘴角微揚(yáng)，打趣道：“等你什么時候能夠獨(dú)戰(zhàn)天策皇主，說不定我就要有求于你了。”

　　談笑之間，襲無衣翻手只是輕輕一彈指間，那頁金書瞬間破開陸九淵的皮肉，鉆入了他的體內(nèi)。

　　“單挑天策皇主？”

　　雖然不知道當(dāng)今天子到底是什么修為，但能夠坐擁天下，那肯定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物了。

　　陸九淵面皮禁不住扯動起來，甚至都沒關(guān)心自己一直僵硬的面容在此刻居然能夠隨意的變幻表情。

　　“放心練，別的我不清楚，不過那紫皮葫蘆肯定能夠?qū)⒛愕难龤廪D(zhuǎn)換成真元！”

　　“前…..輩….”

　　待回過神來的陸九淵還想再問，卻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前竟是再沒對方的身影。

　　瞬息千里？

　　還是自己見鬼了？

　　陸九淵先是看看自己，再看看金書消失的位置?；剡^頭，再看看父親那光禿禿的墳頭包……

　　“就知道你雖然死了，但還是會保佑我的！”

　　少傾。

　　仰頭張望漸漸拉開帷幕的夜色，陸九淵忽然面色一喜：“我居然沒有變？”

　　“嗯？”

　　就在他思忖著為何沒有變成鵬鳥的剎那，白皙的手掌驟然脈動，只覺得指間剎那變得鋒利如刀。

　　陸九淵抬起右手，仔細(xì)端詳了片刻呢喃道：“這算是要變呢？還是要變呢？”

　　ps：襲無衣這個人物，我每一次都想讓他發(fā)光發(fā)熱。但每一次還沒等到他正式出場、出彩，就……嗯，這一次，大家想來是能夠好好欣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