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伐

　　清晨，蘇御從打坐中站起，珍重地將銀針放入錦盒之內(nèi)，這一夜，他未眠。

　　錦盒之旁，還放著一張打開了的字條，蘇御看過，墨回叫他快走，然而他沒有選擇離開，一早上他便向著歸不咎的房屋走去，懷中是自己準備多時的一副手套。出門之時，他內(nèi)心充滿了緊張，卻不容自己坐以待斃。

　　“一切終會過去的?！笨戳艘谎勰厮诘奈葑?，他輕語一句，不知道是安慰屋中的人還是安慰自己。

　　歸不咎房門大開，似乎早就在等待自己，蘇御如往常一樣踏入其中，里面布置依舊，歸不咎站在木桶一旁，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這么早到來。看到蘇御之時，他的目中依舊閃過一道光芒，在蘇御眼中，里面充滿著興奮與狠辣?！八灰呀?jīng)等不及了。”

　　“進去吧。”歸不咎直截了當，蘇御也不廢話，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小心地走到木桶旁，慢慢跨入其中，隨即感到一陣陣灼熱之感，藥液一直淹沒了脖頸，他靜靜地看著歸不咎，一臉戒備。

　　這次的藥液十分濃郁粘稠，讓蘇御有一種被埋入土中的感覺，他不說話，沒有像之前一樣盡力抵抗著藥液的侵蝕，反而內(nèi)心希望自己可以瘋狂地吸收他們，他要讓自己的十二道正經(jīng)中全都充滿玄陰內(nèi)力，這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歸不咎見到蘇御戒備的神情，沉默半晌，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最后聲音越來越大，笑得越來越瘋狂。

　　蘇御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樣子，面帶詫異，緊皺眉頭，體內(nèi)的源力蓄勢待發(fā)。

　　歸不咎笑得面色大變，最后盯著蘇御冷冷地贊揚道：“你真是一個十足的好弟子，無論資質(zhì)，悟性，還是心機在我玄陰門都可以排到前列，就算成為掌門弟子也不算辱沒了你。”

　　這話說完他頓了一下，臉色陡然陰沉，透露出毫不掩飾的貪婪之色，緊緊盯著蘇御道：“你錯就錯在不該違逆老夫的意思，你不該騙我！”說到最后一句之時，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凄厲至極，猛地在蘇御耳邊炸響開來。

　　蘇御只覺得耳中“騙我！騙我！”的聲音回蕩，化為一陣轟鳴巨響，腦海突然一暈。

　　暈眩感來得突然，他甚至不及反應(yīng)，下一刻，就感到肩膀如被一道鐵塊狠狠砸中，整個人向后一傾，身上頓時失了知覺，體內(nèi)的玄陰內(nèi)力更是突然變得散亂不堪，在經(jīng)脈中四處亂竄著，無法調(diào)動一絲一毫，他試著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源力，才有了一絲感覺，只覺得肩膀處格外疼痛，一種不屬于他的內(nèi)力積聚在一處穴位上，阻礙了自己內(nèi)力的流動。

　　回過神來之時，歸不咎站在木桶邊，一只手撐著身前的拐杖，另一只手上拿著一副手套，蘇御見此，瞳孔一縮。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準備了什么？”歸不咎將手套遠遠拋到一邊，目露不屑，隨后陰森地說道：“你的玄陰內(nèi)力是我傳的，斷腸草也是我種的，屋內(nèi)的醫(yī)書我更是翻閱無數(shù)遍，你以為我會給你反抗的機會？”

　　蘇御試圖通過源力掙脫穴道，卻發(fā)現(xiàn)那點穴手法十分奇特，那一道源力無論如何也沖擊不到那處位置。

　　蘇御面色難看，腦海瘋狂地轉(zhuǎn)動著，感受到隨著體內(nèi)十二正經(jīng)中的內(nèi)力漸漸膨脹，肩膀之上的那處內(nèi)力似乎在慢慢衰弱，他咬了咬牙隨口辯解道：“我沒有騙你！”心下卻是想著如何拖延時間，只要拖延一會兒他相信自己必定可以沖破束縛，歸不咎的內(nèi)力可以輕易擾亂一條細流，難道還能輕易撥亂一條大江不成？他不是沒有一戰(zhàn)的資本，這老家伙一再重視藥浴，一定不會讓自己立刻就死！

　　這一刻面對危險的蘇御，思路顯得格外清晰。

　　“呵，呵呵，現(xiàn)在還有狡辯的意義嗎？若你沒有騙我，為何我的內(nèi)力憑空消失了？我辛辛苦苦準備的藥浴，一次次被你浪費，卻換來不值一提的成效，若非你騙我，為何之后每次藥浴你的內(nèi)力都會比上次增添一成？”歸不咎聽到他的話，面色一變，說著說著，便露出一絲瘋狂，撐著拐杖的手指也是發(fā)出一陣咔咔的骨骼脆響。

　　“你不是也一樣?！彼麆傄徽f完，蘇御就嘲諷叫道，他有意激怒對方，聲音也學著他越來越大說道：“你說你出去找藥，玄陰門的掌門師兄還需要自己跑腿嗎？我問過墨家兄妹，他們來此二年，從沒見你出過山谷。況且你每隔幾天，便去藥園一趟，你以為我不知道？”

　　“哈哈哈，好，原來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哈哈哈，看來我果然是老了，老了！我就是監(jiān)視你又如何？說起來墨離那藥人的味道真是美啊?！睔w不咎聽到他的話露出一絲意外之色，隨后不知想起了什么，雙頰通紅，看著他的目光之中滿是貪婪與回味。

　　“什么?！碧K御驚呼一聲，雖然心中早已有了一絲猜測，但被其親口證實，心下依然一驚，憤怒道：“蝎尾草為藥引，你果然將我們當做丹藥！”

　　歸不咎盯了一眼慢慢變淡的藥水隨后繼續(xù)將目光放在蘇御身上，有些意外地說道：“看來你知道的不少，本來我會悉心調(diào)教那兄妹二人，直到藥效深入骨髓，再慢慢享用，沒想到你來了，你真是太適合了，與我的玄陰內(nèi)力沒有一點沖突！可惜，可惜，你為什么要違逆我？不過也夠了，這盆藥我悉心準備，藥效比的上之前數(shù)倍，在你那怪癥狀到來之前，你的藥效想必一點不差?！边@一刻他悉心地為蘇御解釋，似乎對自己的想法格外的滿意。

　　“你要吃了我！”蘇御面露驚恐，正要再說什么，歸不咎突然面露喜色，“差不多了。”

　　見到藥液顏色漸趨透明，蘇御暗道不好，只差一點，就可以恢復自由了，他大叫一聲：“慢著，死前總該讓我知道你為什么要吃我?！?

　　“沒有為什么，為了督脈夠不夠?！睔w不咎面色瘋狂，一爪向著蘇御抓來。

　　“原來如此?！碧K御念頭剛起，便發(fā)現(xiàn)老頭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頭發(fā)，頭皮一痛，他悶哼一聲，感覺就要被其拽出來一刻，變故突起，“你敢！”只聽歸不咎一聲氣急敗壞的大喝傳出，震耳欲聾。

　　蘇御感到抓著自己頭發(fā)的爪子突然一松，“噗通”一聲，整個人再次落入藥桶之中，視線受阻，他只聽到外邊不斷傳來打斗之聲與一名女子的厲喝：“為我哥哥償命來。”

　　“是利用幻影身法偷偷趕來的墨回！”蘇御聽出聲音，卻更加著急，身體拼命扭動起來，以墨回不過打破三道正經(jīng)的實力如何是打通任脈的歸不咎的對手？

　　就在蘇御拼命掙扎間，一聲痛苦的呼聲傳來，蘇御頓感心頭不妙，“動啊！”他心中怒吼，下一刻，老天保佑，蘇御只覺得肩膀之處禁錮自己的內(nèi)力頓時消散，經(jīng)脈之中的內(nèi)力快速恢復，十二道正經(jīng)之中內(nèi)力澎湃而出，嘩啦”一聲，蘇御站起身子，正看見令人憤怒的一幕。

　　墨回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歸不咎的鐵拐正插入她的左肩之中，將她整個人按在地上，墨回兩只手握著鐵拐苦苦掙扎卻如何也不能將它撼動絲毫。她的身上數(shù)道傷疤血流不止，在蘇御看來，這明顯是舊傷！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蘇御睚眥欲裂，大喝一聲，一拳砸向歸不咎身后。

　　歸不咎眼光一閃，手上動作極快，才剛剛轉(zhuǎn)身，原本插在墨回肩膀之中的鐵拐就驀地從側(cè)面向著蘇御橫掃而去，這一招來之如風，突兀以極，蘇御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鐵拐“砰”的一聲重重打在身上，整個人在空中徑直被砸到一邊，直接撞到一處墻壁之上。

　　在鐵拐打到蘇御身上的一瞬間，墨回也剛剛發(fā)出一聲慘叫，可見鐵拐之快，不過瞬息之間。

　　“你們是我的丹藥，我不會讓你們死的?！笨匆娫谔K御被砸開之時，又要有所動作的墨回，歸不咎陰森森地開口，一腳突然踢出，直接踹到墨回腹部，墨回痛叫一聲，整個人順著地面撞到屋壁上。

　　“你休想！”他話音剛落，蘇御大喝一聲站起身子，數(shù)道內(nèi)力聚集在腳底，狠狠一踏地面，身影如電撞向歸不咎。

　　歸不咎動作更加迅速，踢開墨回之后，抓著拐杖的右手驀地一抬，拐杖直接一橫，在蘇御來臨之間，他另一只手抓住拐杖末端猛地向前一推。

　　蘇御還沒有碰到他的身體，就感到自己的肩膀狠狠撞在一根鐵柱上，撞擊之力讓他慘哼一聲，只覺得肩胛骨欲裂。

　　在撞擊的一刻，歸不咎也露出一絲訝色，一只腳退后半步。隨后他的臉上變得格外陰沉，一聲重重的冷哼，左手松開，右手一收一送之間，鐵拐再次狠狠抽出，帶起呼嘯風聲，劃處一道凌厲的弧線，直接向著還未落地的蘇御打去，這一招橫掃千軍使得神充氣足，勢不可擋，包含著歸不咎大半的力氣，若是劈中，蘇御不死也殘。

　　落在空中的蘇御只覺得大腿之外一道強烈勁風襲來，危機之刻，山頂上，自己一掌碎開大石的畫面瞬間出現(xiàn)在腦海之內(nèi)，蘇御大喝一聲，一道源力直接流入手臂，右臂快速地向著那道勁風擋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蘇御身體飛出，狠狠砸到藥桶之上，水花四濺，木盆碎裂，右臂更是一陣酸麻。

　　“你竟然開了十二道正經(jīng)，看來你隱藏的夠深！”歸不咎看著倒在水漬上的蘇御說道，對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江湖來說，在自己被撞退一刻，他對蘇御的內(nèi)功修為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了解，因此也是惱怒，在他看來蘇御必定是用什么辦法瞞過自己將原本滲入體內(nèi)的藥力化為玄陰內(nèi)力使用掉了。

　　他使出狠招，本想廢掉蘇御雙腿，沒想到還是被他擋住了，看了看他下垂的右手，歸不咎在心底慢慢說服自己平息殺機，蘇御活著才有價值，他慢慢向著蘇御走去，沒想到就在其剛剛踏步的一瞬間，身后一道凄厲吼聲傳出：“我死也不會讓你得逞！”語氣中透著必死的剛烈。

　　墨回的血手突然抓住了歸不咎的一條腿，在歸不咎停步的一瞬間，她突然迸發(fā)出難以言喻的力量，整個人猛地一蹬，雙手一伸直接抓住歸不咎的鐵拐，向著自己的心窩插去。

　　“不要！”看到這一幕，蘇御一聲大喝，狼狽爬起，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一腿掃向鐵拐。

　　若是平時，以歸不咎的內(nèi)力，只需內(nèi)力一送，鐵拐一震，便可將墨回的手指震斷，但此刻蘇御一腳踢來，墨回又命在一線，三方力量相碰，難免發(fā)生意外，他絕不希望墨回因此而死，因此將拐杖向前一送，直接被蘇御順勢而來一腳踢中，在空中劃過數(shù)道回旋，“咔擦”一聲撞破屋子飛出屋外。

　　見到墨回無虞，蘇御身子順勢一扭，霍地一拳錘向歸不咎胸膛。

　　歸不咎目光犀利盯著蘇御，后腿驀地踢出，將墨回踢回墻邊，同時順勢往后一踏，一步后撤，蘇御的拳頭劃起一道弧線，直接落空，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歸不咎的拳頭就在他微變的目光中重重砸到了他的小腹上，蘇御嘔的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

　　就在他成為蝦狀的一瞬間，歸不咎冰冷的聲音傳來，“你太慢了。”同時一只宛若鐵箍般的手掌，一下握住了蘇御的后頸，將他猛地向上一抬，暴露出小腹的一刻，歸不咎再次狠狠一拳轟到他的小腹上，在蘇御痛呼之時，數(shù)道渾厚的玄陰內(nèi)力一下涌入他的丹田，將他丹田冰凍的同時，也將他腹部的大部分軀體籠罩上了一層寒霜，蘇御只覺得體內(nèi)的內(nèi)力再也不能運轉(zhuǎn)絲毫了。

　　見到蘇御再不能有絲毫抵抗，歸不咎輕吐一口氣，輕口說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彼坪鯙樘K御做出了審判，他手一放，便將蘇御砸在地上，隨即就要像拖死狗一般，抓著他的頸子走向墨回躺倒之地。

　　墨回眼中露出一絲絕望，口中鮮血淋漓，她看著蘇御，露出不舍之色，隨后目光變得空洞，好似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不過就在歸不咎身體剛剛轉(zhuǎn)動，暴露出要空門的那一剎那，他握住蘇御后勁的手掌之中突然有一股龐大的力量爆發(fā)而出，他面色一變，想要反應(yīng)之刻為時已晚。

　　只聽“咔擦”一聲，他的手指骨瞬間碎裂。

　　“老子最不怕痛的就是丹田！”同一時間，本該毫無反抗之力的身影陡然一聲暴喝傳出，一起來臨的還有一個遍布源力的拳頭，拳未至，歸不咎已經(jīng)感到一股砭人肌體的寒風襲來，包裹著難以言喻的力量，砸向他的身軀。

　　他甚至來不及作出絲毫抵擋，來不及發(fā)出一道聲音，一雙血淋淋的拳頭便由下而上貫穿了他的腹部，看著捅入自己體內(nèi)的手臂，他雙眼驀地睜大。

　　這還沒完，血手突然拔出，再一拳狠狠轟向他的頭顱，拳影在歸不咎的瞳孔中越來越大，這一次他只來得及動一下那完好無損的另一只手，爆發(fā)出最后一道內(nèi)力，將手指上一根烏黑的指甲彈出，射入蘇御左肩，隨后他的世界就進入了一片黑暗。

　　其頭顱轟的一聲，碎成無數(shù)血肉，頭頂之上更是傳來一陣“乒乓”碎響，朝暉灑下，連屋頂都被氣勁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