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野水澤出牢關(guān)

　　李劍凌自然不可能找許文茂，有事他也幫不上忙，沒事李劍凌也不想喊他，不過，許文茂倒是時常給李劍凌送上一點酒肉，日子倒也過得挺滋潤的。

　　十日后，囚船進了齊水，李劍凌被羈押在囚艙，并不知道船到了什么地方，不過，在海上坐了兩個多月船，李劍凌倒也不覺得如何難熬，醒著的時候，便回憶那些看過的書，困了便睡，日子過的倒也不慢，轉(zhuǎn)眼又過了二十多天。

　　自從在登州府牢說過兩句話后，那個犯人便一直沒在說過話了，除了一起喝酒吃肉，兩人的交際并不多，李劍凌也沒問他叫什么名字，后來卻從押送他們的衙役口中得知，這人叫吳法，據(jù)說乃是一江洋大盜。

　　不過李劍凌卻不大相信，要知道，連他都能被那昏官審成契丹奸細，那吳法這人的江洋大盜只怕也是不靠譜的！

　　這天晚上，李劍凌忽地聽到吳法說道：“現(xiàn)在是七月了吧，正是黃河的枯水期，我們要走大野澤了！”

　　大野澤又稱巨野澤，乃是泰山腳下、黃河邊上的一處大湖，連接齊水、泗水，后世宋朝的梁山泊，說的便是此處。

　　聽得吳法突然提起這個，李劍凌立刻意會，接話道：“這艘船上有一百衙役，一百水師護送，沿途還有地方水師護送！”

　　吳法冷笑一聲，不再說話，李劍凌忽然說道：“你救我，可有什么條件？”

　　“哼！”

　　無法一聲冷哼，道：“你自己趁亂殺出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見他這般說，李劍凌放心下來，他不愿意欠人情，特別是救命之恩，更是難還。

　　兩人再次安靜了下來，一宿無話。

　　第二日，李劍凌果真便聽到衙役抱怨，說黃河水位太淺，只能繞道白溝了，李劍凌深深的看了吳法一眼，卻見吳法也對望過來，兩人忽地相視一笑，竟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面了。

　　君子一笑泯恩仇，雖然沒有恩，亦未必有仇，但是卻因為這一笑，兩人的話便開始多了起來，江湖趣事，天南地北，雖然還未曾到無話不說的地步，但是相比以前，兩人的關(guān)系卻是有天壤之別。

　　“給你胸口留下那道傷口的人怎么樣了？”

　　“我把刀斬進了他的胯下！”

　　“哈哈哈···痛快！”

　　吳法哈哈大笑起來，贊道：“男子漢，快意恩仇，當(dāng)需如此，可惜那唐將沒送酒來了，否則定要與凌兄弟痛飲一番！”

　　李劍凌搖頭苦笑道：“并非快意恩仇，當(dāng)初自知必死，只是想著即便死了，也要割他一塊肉下來，卻未曾想過，竟會割了他一對蛋！”

　　“哈哈，小小年紀(jì)，這般不正經(jīng)！”吳法哈哈一笑，卻又?jǐn)苛诵θ?，肅然道：“凌兄弟小小年紀(jì)，便能淡看生死，著實讓在下佩服！”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兩人稱兄道弟，卻不顯尷尬，也不知是吳法太孩子氣還是李劍凌太老人氣，兩人越聊越暢快，卻是讓衙役都忍不住了，進來呵斥了幾聲，吳法頓時面色一冷，破口大罵起來，罵那叫一個爽快，那衙役不敢去打人，卻是灰頭土臉的退了出去，再也沒搭理兩人了。

　　李劍凌看著暗笑：“這吳法也是一個妙人，不待見之時冷如寒冰，熟絡(luò)之后卻又豪邁如斯，隱忍可一月不言，放開又能滔滔不絕，確是一個可以相交的人物！”

　　想到這，李劍凌忽的正色道：“有一事須得教吳兄知曉，小弟并非叫凌李，而是叫李劍凌，乃是官宦人家，身負大仇，不便真實將身份告知吳兄，還望吳兄莫怪！”

　　吳法卻是一點也不吃驚，笑道：“我其實早就看出凌兄弟身份非同一般，將來定非池中之物，我混的是江湖，但是卻也知道人情冷暖，有些事說出來，禍及自身，連累他人，你不說，我自是不會問！”

　　李劍凌大是詫異：“也當(dāng)真是奇怪了，為何我遇到的盡皆是一些會看面相的人？”

　　“我可不會面相，但是卻會看人！”

　　吳法微微一笑，道：“販夫走卒，衙役官員，王公貴族，軍旅密探，皆有各自習(xí)性特點，如果你能細心觀察，時日一久，你亦能看得出來！”

　　“便如凌兄弟你，第一次打量你，我目光一到，你便驚醒，說明你警覺性極強，從這點可知，你受過某些訓(xùn)練，或者是經(jīng)歷了某些暗殺，讓你不敢深睡；你談吐不凡，相貌俊秀，坐立皆有度，哪怕坐牢，每天亦要整理衣服，梳理頭發(fā)，顯然是家教極好?！?

　　“你冷漠之時拒人千里之外，感覺到了危險之時殺氣橫生，對殺意收放依靠本能，顯然是殺過人，而且不止一個人；那日你和許文茂談話之時，對軍人很是了解，你年紀(jì)太小，當(dāng)不了兵，由此可知你父兄或許是軍人?！?

　　“昨日你問我救你可有條件，說明你是一個不愿受人恩惠之人，有此等性格之人，要么是還不起恩惠，要么是不需要受外人恩惠，這些因素加起來，我推斷你身份不凡，該是家中有實權(quán)的王侯貴族公子，家逢大變，你卻知隱忍，不是那些只知坐享其成的草包公子。”

　　吳法看著臉色愈發(fā)難看的李劍凌，輕嘆道：“是以昨日我才說你是趁亂殺出，于我無干，一者是不想和公人打交道，第二，便也是不想讓兄弟惹上我這身匪氣的！”

　　李劍凌越聽越是驚駭，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原本以為自己隱藏的夠好，卻不知，一旦遇到有心人，自己的形跡依然可以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而且是最本質(zhì)的身份！

　　“在你還沒有足夠力量自保的情況下，不要做你真正的自己！”吳法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劍凌，忽地笑道：“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切莫再如此老成持重了，這樣很惹眼！”

　　李劍凌沒在說話，沉浸到了思索之中，直到聽到那一聲尖銳的慘叫響起，李劍凌才霍地回神過來，此時，窗外一片漆黑，早已經(jīng)是夜了。

　　再一看，吳法已經(jīng)站了起來，手腕一翻，手鐐便脫落了下來，緊接著，囚船開始震顫起來，衙役驚呼之聲大作，很快便傳來了喊殺之聲，四面八方，聽起來竟然有千人之勢！

　　吳法快速的打開牢門，又給李劍凌打開，李劍凌二話不說，鉆了出去，接住吳法丟過來的一根小鐵杵。

　　來不及細想?yún)欠ㄊ窃趺磁竭@玩意，李劍凌麻利的打開了手鐐腳鐐，吳法嘿嘿一笑，道：“看不出，凌兄弟小小年紀(jì)，這開鎖的手法可是不賴，難不成還未走路，便學(xué)著爬人家姑娘的閨房了嗎？”

　　李劍凌俊臉一紅，還真被吳法說中了，小時候，他幾乎把哥哥姐姐的房間偷遍了，特別是過年那會，一旦被他光顧，絕對一個子兒也不會留下，好在這個時刻，吳法也無法做到真正的談笑自若，很快便收了笑容，躲在了船艙門后。

　　李劍凌一言不發(fā)，吳法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雖然聰明，一身所學(xué)堪比一個大唐職業(yè)軍人，但是江湖經(jīng)驗卻是極為單薄，跟著吳法，卻是讓他學(xué)到了不少。

　　不一會，便有凌亂的腳步朝囚艙跑了過來，艙門被踹開，吳法一個箭步迎了上去，那衙役反應(yīng)亦是極為靈敏，揚刀便砍，吳法左手一擺，扣住衙役的手腕，上前一步，右手成掌，橫斬衙役喉結(jié)。

　　只聽見“咔嚓”一聲脆響，吳法左手滑到刀柄上，奪了長刀，順勢一揮，將另外兩個衙役砍翻，也不做停頓，直接殺將出去。

　　吳法速度極快，身子沖出了數(shù)步，身后的三名衙役才緩緩的倒下，李劍凌目無表情的看著死不瞑目的衙役，眼角顫了顫，彎腰撿起一把橫刀，也跑了出去。

　　船艙走道狹窄，一路上倒了五個衙役，也就是說，不到一分鐘，吳法已經(jīng)殺了八人，他像是···害怕自己殺人一般，而搶先殺了···李劍凌這般想到，心中卻是莫名復(fù)雜了起來。

　　上了甲板，李劍凌一刀背震暈一個衙役，這才發(fā)現(xiàn)，船竟是停在了一個不知面積的湖泊里面，船上燈火通明，卻也只能照亮一小塊黑水。

　　囚船被三艘船圍著，后面一首登州水師的船，一艘打著“鄆”字旗號的船，也都各自被四艘船圍住。李劍凌掃了一眼場間情況，心中當(dāng)真是驚訝，吳法的人竟然出動十一艘船，力量堪比半個州府水師了！

　　后面十艘船混戰(zhàn)，箭如雨下，慘呼四起，火光沖天，水寇突襲，唐軍水師沒有防備，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自顧不暇，哪里能來護衛(wèi)囚船。

　　火光照亮了一方水域，亮光之外，是一片墨黑，像是一個野獸，隨時準(zhǔn)備張開血盆大口，將這些船一口吞下。

　　李劍凌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吳法的身影，終于還是沒有獨自離開，也殺進了戰(zhàn)圈，吳法也發(fā)現(xiàn)了李劍凌，靠攏過來，哈哈大笑：“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