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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鷓鴣別枝驚鵲(一更)

小說:錦衣救國作者:草時間:2020-12-17 18:02:27

  徐熙怡此時卻顧不得其他,想著自己的荷包,急忙提起淺綠色紗裙,跑到了小狗子身旁。

  可她瞧著那少年惶恐的神情,心中柔軟頓時被觸動了,伸出的手居然又縮了回來,笑著說道:“哎,白追了,這不是我的荷包?!?

  說著淺淺一笑??膳赃叺难诀叽合銋s是不愿意,在那里嘀咕著:“這分明就是小姐的荷包嗎!”

  徐熙怡淺笑,拉著丫鬟春香的手,笑而不語。

  小狗子干涸的眼角,第一次濕潤了。他又緊了緊手中的荷包,他也是一個有自尊的人,若不是娘親病重,他又怎會去偷。

  爹爹在世時也教導(dǎo)他們兄妹:人活著,爭的就是一口氣,別人可以瞧不起你,嫌你窮,但我們自己必須瞧得起自己!

  而徐熙怡的話卻讓夏慕一震,那襲青綠色的紗裙,無比刺眼的映入他的瞳孔中。

  阿桑見自家公子看得有些傻眼,急忙輕聲呼喚:“少爺,該走了,羅公子還在酒樓等著呢!”

  夏慕回過神,再去看那女子,卻見她已經(jīng)消失在人群之中了。頓時心中頗有些失落,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心靈如此純凈的少女。

  鳳凰樓也是京都有名的小酒樓,據(jù)說這家酒樓唐朝時就有了,蘇東坡更是在這座樓上做過一首詩。

  那首詩現(xiàn)在也是膾炙人口:“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小廝瞧見又來一位錦衣衛(wèi)大爺,小心臟都受不來了,今天這是怎么了,不過片刻功夫,就來了兩位錦衣衛(wèi)大爺,雖說他們酒樓是有點名氣,但跟其他大酒樓比起來,那是不值一提,平常來了幾位公差已經(jīng)是最大的官了。

  但今天前一刻來了一位錦衣衛(wèi),但下一刻又來了一個錦衣衛(wèi)的百總,這可是要命嘍!

  小廝急忙陪著笑:“爺,樓上請!”

  夏慕上到二樓,在靠窗的地方見到了羅克敵,這小子正望眼欲穿的瞧著黃金大烤鵝呢!

  瞧見夏慕總算來了,歡喜的站起:“夏哥,菜我點了你最愛吃的小蔥拌豆腐!”

  夏慕哭笑不得,合著你小子點了一大桌子菜,我就喜歡吃著小蔥拌豆腐?

  三人已經(jīng)餓了不止一天,東南倭亂這次空前強大,席卷了東南三省六州。其實有時候夏慕也是納悶,倭奴怎么如此囂張。

  要說他們沒有一次是過萬的隊伍,小則數(shù)十人,多則數(shù)千人,更是沒有爆發(fā)過大戰(zhàn),總是小打小鬧,但為何總是不能根除!

  就在此時,對面幾人的談話,吸引了夏慕的注意。

  “大哥,你聽說了嗎,仇大將軍要開馬市,拿我們的貨物去跟俺答換馬!”

  “哼,你小子想去?我告訴你,你去了就是天下最虎的傻子!”

  “啊!大哥,這話咋么說?”

  “就你小子還不知道!俺答給的都是爛馬,還不許我們反駁,生氣了別說馬,連貨帶命都給你帶走!”

  夏慕眉頭一皺,這看似走商兄弟倆口中的仇大將軍,應(yīng)該就是他的仇人仇鸞。

  十多年前,仇鸞認(rèn)嚴(yán)嵩為父,構(gòu)陷三邊總督曾銑,誣陷他叔祖夏言,導(dǎo)致夏家一門,慘遭滅門之禍,而仇鸞卻借此平步青云。

  聽著馬市,夏慕突然回憶起歷史,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如果不出他所料,仇鸞必當(dāng)亡于馬市,他那好義父早就對他心懷不滿了吧!

  “你們快點吃,一會我們先去五軍都督府報道,再去徐府。”

  二樓所有人都豎著耳朵,一聽五軍都督府,都渾身一抖,急忙草草了事,吃完走人。

  誰也不想得罪如狼似虎的錦衣衛(wèi)。

  飯后,天氣卻是突然變換,又下起了淅瀝小雨。

  街頭行人紛紛散伙,商鋪也是撐起了擋雨的夾板。

  阿桑買了把油紙傘,撐起來,跟在夏慕身后給他擋雨。三人踩著雨點,朝著五軍都督府走去。

  五軍都督府并不是單指一府,它如其名,有五軍五府,下轄囊括了中軍都督府﹑左軍都督府﹑右軍都督府﹑前軍都督府﹑后軍都督府等五都督府的總稱,乃是統(tǒng)領(lǐng)全國軍隊的最高軍事機構(gòu)。

  初設(shè)乃是朱元璋置的統(tǒng)軍大元帥府,后改為樞密院,現(xiàn)又改之為大都督府,節(jié)制中外諸軍事。

  而五軍都督府管轄在京除皇帝親軍、指揮使司外的各衛(wèi)所,和在外各都司衛(wèi)所。凡武職世官、流官、土官之襲替,所屬皆要報道于府,報道后再由都督府轉(zhuǎn)送兵部請選。

  所以夏慕來京述職,稟告軍情,必須要先到五軍大都督報道才行。

  而據(jù)夏慕的了解,現(xiàn)在的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都聽命于皇帝,五軍都督府調(diào)有統(tǒng)兵權(quán)而無調(diào)兵權(quán),兵部擁有調(diào)兵權(quán)而無統(tǒng)兵權(quán)。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相互節(jié)制互不統(tǒng)屬。

  當(dāng)下掌管五軍都督府的正是成國公朱希忠,此人世襲國公,在陸炳病死后,接替他的職位,是皇帝最為崇信的人,歷經(jīng)三朝不衰,還管轄五軍都督府后、右兩府,總神機營,提督十二團(tuán)營及五軍營。

  可謂除了大明邊防軍以及親軍之外的所有軍權(quán),全都在他一人手中掌握。

  雨有蔓延下大的趨勢,夏慕不得不加快腳步。

  遠(yuǎn)處一桿大旗在雨中飄揚,只見雨水在其上暈開了大片水痕,而那上面是一個青色太陽,這是夏慕第一次看見大明王朝的國旗。

  未來十年,也許……不到十年,這面青天白日旗,就會飄蕩在朝鮮八道,隨之一場轟天裂地的大戰(zhàn),也隨之而來。

  但這場戰(zhàn)爭,卻是牽著中華民族的尊嚴(yán)。

  府衙前的兩頭貔貅不知怎么,看上去居然有些喜意,遠(yuǎn)不像其他府衛(wèi)各司那么威嚴(yán)。

  門口兩個守崗的士兵瞧見雨中來人,還沒等到府門口,便大聲攔?。骸皝碚吆稳?!”

  夏慕拿出身份牌,白色銀牌在雨中映著寒芒,只見淅瀝雨水褪去,映出錦衣衛(wèi)百戶字樣。

  那守門士兵只是一瞥,便隨便的伸了伸手,不在言語。

  夏慕一怔,隨后便是了然苦笑,所謂宰相房門七品官,這京城果然是拿小官不當(dāng)干糧,他這百戶是經(jīng)歷生死得來的,是鎮(zhèn)撫使楊千萬大哥費了大力氣提拔上來的,好歹也算六品官。

  但六品官跟六品官也有大區(qū)別。

  就拿這都督府守門的小小士兵來說,如果是翰林院以及兵部六品主事來此,他們必當(dāng)又是另一副表情。

  因為翰林院在大明便意味著內(nèi)閣大臣培養(yǎng)集中地,凡是翰林院的,就算是一名小小編修,任誰也不敢小覷,因為半只腳踏入翰林院,便意味半只腳踏入內(nèi)閣。而兵部,正是牽制都督府的轄屬機構(gòu),兵部六品官來了,自然又是一種身份待見。

  這種看人下菜碟的事,夏慕后世在機關(guān)辦事也是看多了!

  所以說,他這百戶雖說也是六品,但錦衣衛(wèi)各司下轄,沒有一百個百戶,也有幾十了,老話說物以稀為貴,這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大哥,我們還要不要進(jìn)去?”羅克敵來到這五軍都督府,瞧見人家一個看門的都那么有“威勢”,心中便又添了幾分忐忑,失了心思,還好有夏慕,他一向都是以夏慕馬首是瞻的。

  夏慕讓阿桑跟羅克敵在府外等候,自己一個人邁上了五軍都督府前的白色石階,走向了那扇意味著大明最高軍事機關(guān)的衙門。

  可說來到底還是機關(guān)衙門。這里面的官眼睛都長鼻子上去了。夏慕一路走來,十個人有九個都不搭理他的問路,唯獨一個還只是那么隨便一指。

  他娘的,就是這么隨便一指,就指錯地方了!

  夏慕繞過假山,越看里面,越不像普通辦公事的地方,只見后面儼然一座府中府。

  菡萏池中,荷花開的正艷,里面紅色錦鯉越出水面,惹得雨中蜻蜓匆匆飛走。

  夏慕從池上收回目光,只見遠(yuǎn)處開了門子的中庭亭內(nèi),似乎有人,心思是不是再去問問路,便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走近,他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粋€約摸中年男子的聲音:“可是時辰到了?”

  夏慕一驚,知道這里面不是小人物,能在五軍都督府內(nèi)單獨在這里休憩的,怕是除了左都督外,別無他人了。

  這樣一來,里面人的身份,夏慕已經(jīng)呼之欲出。

  此刻見自己腳步驚擾了那人,惹得那人問話,不答又顯得不是,便低聲說道:“下屬乃是錦衣衛(wèi)禁衛(wèi)軍所轄衛(wèi)第三十二所百戶夏慕,自東南而回,一是回京述職,另是奉鎮(zhèn)撫使楊千萬大人之命,回京稟告東南戰(zhàn)情……興化被屠,歐陽深將軍抗倭殉國……”

  話音才落,只停亭子中傳來茶盞打碎的聲音,隨后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不多時,夏慕只見一個下顎蓄著一部黑須的男子,匆匆走出,便急忙低下頭去。

  朱希忠沒想到興化到底是失守了,還失守如此之快,而泉州衛(wèi)指揮僉事歐陽深居然戰(zhàn)死!

  頓時朱希忠胸臆間怒火騰騰上沖,陰沉的目光直直盯著夏慕,沉聲問道:“你為何現(xiàn)在才來都督府稟告!可去過親軍都尉府?”

  夏慕一怔,知道朱希忠發(fā)了怒火,嫌他怠慢軍機,可是他入府三個時辰,基本走遍了全府,沒有一人搭理他,他能如何。

  而眼看此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第一批送往兵部的奏折已經(jīng)送去,兵部也下了機務(wù),這緊急軍情就要在五軍都督待上一晚,可明天送到內(nèi)閣,皇帝看到怪罪下來,誰能擔(dān)待得起?

  想著夏慕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急忙開口辯解:“大人息怒,下屬正午進(jìn)入府門,可是無人搭理,要不是下屬誤入大人休憩之地,只怕這軍情還要繼續(xù)耽誤下去!”

  朱希忠臉色頓時陰沉下去,在他的都督府中,居然出現(xiàn)了這種事情,當(dāng)下便叫來參贊軍機的僉事參贊軍事郭興。

  可誰知回人稟告,郭參事不在府中,已經(jīng)叫人去叫了。

  朱希忠臉色更沉了。

  不到片刻,郭興便滿頭大汗的跑回來,隱晦的瞧了一眼低頭的夏慕,眼中徒留恨意,急忙沖著朱希忠跪下,請罪:“大人息怒,小人的確怠慢了,以為今日已近黃昏沒有要緊軍務(wù),便……”

  還沒說完,話突然被打斷,只聽朱希忠怒喝道:“便如何?便可玩忽職守?你下午去了何處?為何不在府中?”

  郭興心頭慌亂,他一般下午都去花樓喝花茶,十多年來也沒出過大事,他們四個僉事都是上午點卯,下午休閑,這是府衙的規(guī)矩,只干半天活,吃皇糧都是這樣,可萬萬沒想到,常在河邊走,總有一天要濕鞋,居然被都督抓了個正著!

  想著郭興急忙磕頭認(rèn)錯,又挨了一通罵,才算消了朱希忠的怒火。

  可夏慕此時卻從懷中掏出兩個藍(lán)色賬本,這兩個賬本一個是從李大興手中得來,一個是從趙文華手中得來,上面記載的正是趙文華私扣東南軍餉,跟胡宗憲中飽私囊以及當(dāng)年誣陷東南都督張經(jīng)、李天寵的所有記載。

  夏慕知道這樣的賬本一旦重見天日,對于嚴(yán)黨意味著什么,而且上面更有趙文華私通倭奴的罪證!

  朱希忠一愣,接過賬本,只是越往下看,越是心驚,臉色更是白一陣紅一陣。

  一旁的郭興很是好奇都督手中的賬本到底記載了何物?居然惹得都督變色,便留了個心眼。乘著都督遞交賬本時,故意上前接過,假裝傳遞給夏慕,卻悄悄暼了一眼。

  這就是這一眼,讓他便膽戰(zhàn)心驚。

  朱希忠沒有發(fā)現(xiàn)郭興的異常,他沉思半晌,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夏慕:“這兩本東西的重量你應(yīng)該知道,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去北鎮(zhèn)撫司報道吧!”

  夏慕急忙揣好賬本,知道朱希忠是認(rèn)定了楊千萬的提拔,算是報備了都尉府,認(rèn)可他這個新進(jìn)的百戶了。

  芝麻再小,六品官好歹也是官不是,離目標(biāo)又進(jìn)了一步。

  只是郭興一路上心中不痛快,要不是這個錦衣衛(wèi)百戶夏慕,他也不會挨罵,被罰了一月的俸祿!可人家是錦衣衛(wèi),隸屬親軍都尉府,不歸他管轄,再說了,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而他更在意的卻是那個藍(lán)本本!

  夏慕卻是不怎么在意自己得罪郭興,卻沒有注意郭興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

  ps:第二更,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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