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是妖還是仙

　　慕容紫英前往北胡已有了些時辰。這自小就離開的本該稱之為家鄉(xiāng)的地方，在隔百年之后重返，竟全是冰涼的陌生。

　　人煙杳杳。

　　后來也是打聽到了。北胡多是游牧民族，身攜牛羊，居無定所。不過也是有少數(shù)胡民愿意長留在一地的，通常是十幾個人選片水足土沃草茂的地方，組成個小村落，過起自給自足的日子，多少年來都相安無事。然而就在最近十幾年，這里開始有怪風(fēng)出沒。這風(fēng)怪就怪在，每次來的都是毫無征兆，并非正常風(fēng)季，而走時青草又全全枯萎，水流被黃沙竭涸。最玄奇的是所有人與帳篷失了蹤影，只有牛羊在漫天黃沙中，安然無恙。

　　慕容紫英聽后只覺此事蹊蹺，又聽牧民言，幾次風(fēng)過之后，空氣之中都有異樣腥味。而且就在最近，才刮過第三場大風(fēng)。此刻他細(xì)細(xì)一嗅，似乎周遭也正隱隱有著淡淡不明腥氣。

　　邊行走邊思索之時，一痕紫光忽落在面前。熟悉的甜香瞬間覆滿這荒涼的原野，悄然驅(qū)走一絲絲異樣感覺。慕容紫英微仰頭，看到柳夢璃正在面前，對自己撫發(fā)一笑。

　　而她身后，還有一抹黑紅相間的影。

　　“紫英?！绷鴫袅Ь従徢靶校澈竽菨M含復(fù)雜心情的眼神，她看不到，而慕容紫英卻盡收眼底。

　　“……”他上前幾步，待她行至面前，他才直直看向她身后，開口言及，“他……”就一個字，他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柳夢璃是知他意思的，輕然轉(zhuǎn)身，向奚仲道：“大哥，你放心回去吧，璃兒不會有事的?！?

　　奚仲也不再多言，側(cè)目向慕容紫英看去，目內(nèi)冰寒瞬間凝聚。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他向他稍稍頷首，隨后漫不經(jīng)心的抬手，漸漸隱在晴空里。

　　“他何時成了你大哥？”慕容紫英開口問道，“你們應(yīng)該……”

　　柳夢璃稍怔，片刻后又明白他言中所指，笑道：“如果有一件事你不愿意去做，而你母親希望你那樣做，你該如何？”不待他答，她又道，“娘畢竟是寵我的，我不愿，她亦不會過多勉強(qiáng)。不過在她彌留之際，我卻是傷了她的心……罷了，紫英你來了這里也該有了些時日，對于螭龍，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慕容紫英看她微垂眼瞼，表情憂傷，卻又立刻轉(zhuǎn)開話鋒，對著自己淺笑，也不便再繼續(xù)追問，順道：“倒是沒有?！毖援?，他將風(fēng)事對她訴了一遍，柳夢璃思索稍許，俯下身去伸指劃開一層干碎沙土。只見斑斑紅痕在她指下逐漸凸顯而出?！安皇茄??！彼砹四砩惩粒笆且环N能擾人神智的植物液體，我們管這個叫‘噬心’，不過并不屬于人界?！蹦饺葑嫌⑾嗬^俯下身，想要查看混著紅色汁液的沙土。剛伸手，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按住了手背?！澳銊e碰，它受原體控制，能發(fā)熱。灼熱之時，能使人身體爆裂。我是妖所以觸碰無礙，而你……”柳夢璃邊解釋著，又移開手，臉頰籠上一層愧紅。在陽光的照耀下，反而顯得動人。慕容紫英只知她又在在意自己的身份，便沉默不語。而事實(shí)上，柳夢璃也沒料到自己會出手阻止。只說不就好了么？——只是怕來不及。她也疑惑，心道：因為曾一度為少時玩伴，如今才像曾經(jīng)在意天河一般在意他？她搖搖頭，不再多想。

　　都是沉默。

　　她細(xì)細(xì)的揀出沙土里混合的雜質(zhì)，里面不乏有一些被撕碎的布料。漸漸的，地面呈現(xiàn)出一個詭異的圈，雖下陷極淺，但可以看出上面有錯亂的爪痕。

　　“妖？”柳夢璃自問一句，“是妖為了偷**氣，所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布下這些鎖身結(jié)界？‘噬心’對牛羊無害，人吸入?yún)s會埋下禍端……所以趁這時期幻出大風(fēng)，把人卷走？可是妖一般不輕易吸**氣，除非……”

　　“那妖虛弱的很，需要這法子來為自己療傷?！蹦饺葑嫌⒔舆^她的話道。

　　柳夢璃默然點(diǎn)點(diǎn)頭，朝西北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