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昆侖，你外公喊你回家訂婚

　　屋中，爐火跳動，發(fā)出嗶嗶啵啵的響聲。

　　老頭子望著藍幽幽的爐火，眼神倒影，瞳孔中仿佛有兩朵鬼火，詭異，陰狠。將武昆侖都嚇了一跳，不過一想起這是自己最疼最親的爺爺。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老頭子從背后摸出煙桿，吧嗒吧嗒抽了兩口，自言自語道：“我們在這里一待就是十七年，小昆侖也長大了。是應(yīng)該出去闖闖。這個李家寨太小，昆侖啊。你是一條真龍，只有出去多走走看看，才能蛻變成一條龍。如果待在李家寨，你就想瀑布下面潭子里的魚，一輩子都不能躍出水面，化為真龍翱翔九天之上。”

　　武昆侖搖了搖頭：“我不想離開爺爺?！?

　　老頭子一瞪眼，喝問道：“昆侖，還記不記得我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字？”

　　武昆侖縮了縮脖子，每當老頭子一瞪眼，他就想到小時候被老子逼著練武的場景。只要自己姿勢稍微不對，老頭子就是一瞪眼，然后手中木棒就梆梆的打了下來。每次都打得皮開肉綻?，F(xiàn)在看到老頭子瞪眼，他一個激靈，不假思索的回道：“爺爺說有一個地方有一座神山，巍峨不知其高，有神祗居于其上，天下朝拜。這座山便叫做昆侖。山中有昆侖，巍峨不群，是為山脈之祖，之神。我便要成為武道昆侖，是武道之雄，之神”

　　“你記得便好?！崩项^子點了點頭，冷哼道：“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武昆侖看到老頭子生氣，連忙討好道：“爺爺教誨孫兒一直銘記在心，片刻不敢忘懷?！?

　　老頭子把煙桿插在腰間，抬眼斜往，似乎看破了這屋頂，這蒼天。目光桀驁不馴，在武昆侖的眼中，爺爺?shù)谋秤盎癁榱艘晃粰M刀立馬縱橫沙場的不敗戰(zhàn)神，無敵武神。聲音幽幽傳來：“昆侖，你告訴爺爺?，F(xiàn)在李家寨年青一代就屬你武功最高，你是否認為你就是武道昆侖了？”

　　武昆侖打了個寒戰(zhàn)，搖了搖頭，趕緊道：“孫兒不敢有這種想法?！?

　　“不敢就好?！崩项^子走到門邊，推開木門，目光灼灼，望著武昆侖道：“爺爺老了，改教你的東西都教完了。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去摸索。爺爺這輩子沒有太大的愿望，只希望你能夠活著，然后更好的活著。這里的舞臺太小，不屬于你，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可不想被人埋怨?！?

　　“爺爺?！蔽淅鲭p目通紅。但是跟了老頭子十幾年，哪里不知道老頭子的脾氣。只要他決定了的事，自己就算在地上跪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讓他更改。

　　老頭子轉(zhuǎn)過身去，背對武昆侖。

　　武昆侖沉默片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爺爺保重，孫兒去了?！?

　　武昆侖三步一回頭，老頭子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目送昆侖離開。

　　“記住，活著?！崩项^子在心中默念，為昆侖送行。

　　“少爺，請！”李福安看著武昆侖走出屋子，伸手掀開馬車簾子。不卑微，不討好。或許，壓根不愿意討好這個在外流落十幾年，鄉(xiāng)野村夫一般的少爺。

　　武昆侖將李福安神情盡收眼底，臉上不作聲色，跨步走進了馬車。

　　阿蠻那條黑狗也不甘落后，身子一串，就跑到了主人跟前。

　　李福安眉頭一皺，想要呵斥，但是顧慮到武昆侖的身份，什么都沒說，只有一瞥輕蔑的笑容。和畜生同乘一輛馬車的少爺。在整個帝京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老劉，告辭了。”李福安沖著老頭子背影一抱拳，轉(zhuǎn)身翻上一匹渾身雪白，渾身上下無一根雜毛的高頭大馬。一夾馬肚，縱馬離去。

　　其他護衛(wèi)也紛紛上馬隨行在馬車兩側(cè)，護著馬車離開李家寨。

　　“別了，李家寨。我一定會在回來的。爺爺，等著我！”武昆侖心中默念。

　　武昆侖細細檢查了一下車廂，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危險后，。這才打量了一下車廂的布置。

　　車廂頂部裝著一顆明珠，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他只看了一眼，就確定這顆明珠是東海鮫珠，冬暖夏涼，是城里貴人最稀奇的玩意。一顆就價值萬金，抵得上自己全身家當。

　　車廂內(nèi)部還有一張軟椅，軟椅上鋪著一塊完整的白虎皮。看著武昆侖嘖嘖稱奇，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可以獵殺一頭白虎。一伸手直接將白虎皮掀起拿在手中，反復看了好幾遍，才敢確定這張白虎皮上竟沒有一點破壞，也就是說出手獵殺白虎的人是一擊斃命，讓這頭白虎沒有半點掙扎。

　　他在九京山打獵十年，別說遇到白虎，就算是最普通的猛虎，也難以保存如此完好的虎皮。由此可見，此人的武道修為至少是先天。

　　再看看四周其他布置，只認識其中寥寥幾樣。但是能夠和鮫珠、白虎皮這些珍品擺在一起，想來也不是凡品。武昆侖在心中合計：如果把這些東西拿去賣了，應(yīng)該抵得上龍血草，血魄和海藍果。

　　武昆侖想得出神，馬車突然停下也沒察覺。

　　李福安一抖馬韁，策馬到車廂旁。低聲喚道：“少爺。”

　　“什么事？”武昆侖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審視李福安。武昆侖心中有幾分詫異，按照他的猜想，還以為進城了李福安才會找他呢。

　　武昆侖不笨，反而很聰明。不然也不可能小小年紀就突破到臉皮境巔峰，只是平日里多余山間猛獸打交道，壓根用不著動腦子。這次，卻是要和那些比猛獸更兇猛的人打交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個被家族拋棄十幾年的人，家里怎么會派人突然來接他回家，無外乎兩種情況。

　　一個就是家里說得上話的人想這個流落在外的少爺，所以派人來接他。

　　二是家里需要自己“少爺”這個身份，這才派人來。

　　第一種情況，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相信。如果家里有人真的想起了，早幾年前就會派人來接自己回家。那真正的情況就是家里需要自己這個“少爺”的身份。

　　換而言之，自己還未到帝京，就已經(jīng)成了某些人手中的棋子。不過棋子也有棋子的好處，自然在自己沒有被再次成為棄子之前，可以利用這身份去做一些事，甚至跳出棋盤。

　　“嘿嘿……那就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物嘗嘗草根的逆襲?！蔽淅瞿恍?。

　　李福安驚得一身冷汗，剛剛那一瞬間仿佛面對家主，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武昆侖的眼眸就仿佛一柄刀子，直插李福安心中，將他看了個通透。

　　但是當他仔細打量伸出腦袋的武昆侖時，不由的搖了搖頭，這少年頂多算是繼承了他母親的優(yōu)點，眼長鼻挺，眉目清秀，笑起來有些害羞的少年。怎么會是那種一個眼神就將你想法猜透的妖孽。

　　“沒事嗎？那我就休息一會?！蔽淅龆⒅罡０玻瑔柫艘宦暠惴畔潞熥?。

　　李福安自嘲一笑，這山野長大的小孩，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多半是自己多慮了。伸手敲了敲車廂門，等了片刻并沒有聽到武昆侖的回答，便自顧說道：“少爺，這次老奴奉家主命令來接少爺回家。這路上時間還長，我想給少爺講講外面的事，不知會不會打擾少爺?！?

　　“進來吧。”等了片刻，武昆侖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

　　李福安收緊心神，伸手推開車門，貓著身子鉆進車廂，不待武昆侖說話，便靠著車廂坐下。

　　武昆侖有些好奇的望著李福安，不知道李福安想要和自己說什么。是他自己想到的，還是來之前他口中的家主交代的。

　　武昆侖伸手取過一只巴掌大小，雕有古樸花紋的酒壺拿在手中把玩。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半坐在軟椅上，舉止輕浮。笑望著李福安，問道：“李叔，你給我說說我父親和母親的事吧，為人子女，如果連自己父母的事都不知道，那就是大不孝?！?

　　李福安臉色一僵，尷尬片刻，吶吶回道：“小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爺要不換個問題？”

　　武昆侖并沒有深問，順著李福安的話語問道：“那你和我說說我外公的事吧！免得到時候見到他老人家，我這個做外孫的茫然無知，壞了禮數(shù)?！?

　　李福安沉默片刻，作為家奴，他哪敢議論家主。

　　一連兩個問題，李福安便再也不敢小看這個流落在外的少爺。尚且不說他武功如何，其才智卻是一點都不屬于帝京那些從小培養(yǎng)的嫡系少爺。這兩個問題表面上看起來簡單，是作為一個兒子，外孫最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問題，但是他李福安偏偏就不敢接口。如果再讓他問下去，自己恐怕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李福安很無奈，岔開話題：“少爺，要不我和你說說帝京的事?！?

　　武昆侖直接搖了搖頭，反問道：“說了有什么用。你說的只是你感覺的，要知道真正的帝京，只有親自走進去，去看，去聽，去想。”

　　李福安再一次結(jié)舌，他不知道一向木訥老實的老劉怎么會讓少爺詞鋒如刀，鋒利至此。

　　武昆侖卻沒想那么多，話語連珠，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李福安沒有一個回答得上來。弄的他滿頭大汗，背靠在車廂的衣服都濕透。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跳出馬車。他想不通，一個在李家寨只知道打獵的鄉(xiāng)野村夫，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就算是帝京那些皓首窮經(jīng)的學究也不過如此。

　　“那李叔給我說說這次我進京的原因吧。”武昆侖話語一轉(zhuǎn)，似笑非笑的望著李福安“如果我沒記錯，李叔當初和爺爺說的是‘有天大的好事’，不知道李叔能不能讓我先高興高興？”

　　李福安老臉一紅，一臉十幾個問題自己一個都沒答上來，再說不知道，他自己都感到臉紅。

　　“如果李叔有難處，那就算了吧。”武昆侖很為李福安著想。

　　李福安臉色幾次變換，心中安慰自己只要進了帝京，隨便找人打聽一下都知道這件事，自己提早說了，應(yīng)該不會耽誤家主的大事。

　　李福安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自己似乎小看了這個流落在外的少爺，能夠讓自己吃癟的人，不多了。

　　“這次少爺進京，主要是和左相大人的孫女訂婚！”

　　好似一聲驚雷，武昆侖手中的酒壺哐當一聲砸在地上都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