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jié) 要拍就要拍爽

　　“什么人大膽，敢對晉王無禮！”一位內(nèi)侍急忙扶助我，對來人大聲訓(xùn)斥。

　　那人頭罩絳幘，還拴了一個抹額頭（倭人武士自殺前腦袋上拴的那個布條，咱們漢人沒怎么延續(xù)下來，他們倒保存得比較好），身穿紫色大科，胸花是一對老虎的裝飾，看來還是禁軍大將。自石趙后禁軍多戴絳幘，一直延續(xù)到唐宋。

　　“臣李君羨孟浪，死罪?！痹瓉磉@人居然是左武威衛(wèi)將軍李君羨。本來這個職務(wù)叫虎威衛(wèi)，因為避諱高祖爺爺李老虎的名字，所以改為武威衛(wèi)。

　　“天色昏暗，將軍沒看清楚，沒什么，你忙你的去吧。”沒想到碰到這么個歷史“名人”。

　　的確這里光線不怎么好，李君羨又有急事，還以為我是哪里來的不長眼睛的小太監(jiān)，沒成想是皇帝的崽。

　　“諾！”李君羨立馬告辭。

　　“殿下您的性子也忒溫和了點?！眱?nèi)侍埋怨道，看來平時禁軍和這群閹人的關(guān)系不怎么好。

　　我狠狠罵道：“天下本無許多是非，偏你這等奴才最難養(yǎng)。”

　　“奴婢錯了。”內(nèi)侍嚇了一跳。

　　開什么玩笑，李君羨掌管的可是玄武門（唐宮有兩個玄武門，這個應(yīng)該是外玄武門，和玄武門之變那個不是一個地方，不過也很重要），不是老頭子的心腹能到那位置嗎？

　　到了兩儀正殿，宴會還沒開始，不過各人已經(jīng)站到了相對應(yīng)的地方，真是等級分明。左手是上皇的兒子、侄子、女婿，右手是皇帝的兒子、女婿、親家、重臣，幾乎都是獨席宴，不過對我們幾個小的，是兩個人一席，里面只有我最特別，單獨一個人。我雖然沒看到，也能感覺到各位兄弟熱辣辣的眼光烤得我背脊梁發(fā)熱。

　　“大圣至尊太上清玄皇帝到，皇帝陛下到！”隨著一聲唱名，所有人等全跪下：“上皇千秋萬歲，皇帝萬歲！”聲音可以說繞梁環(huán)動還有回聲，你可想象這個宮殿有多大。一邊的樂工奏起了樂曲，當(dāng)然是《鹿鳴》嘛，這是保留曲目。

　　隨著腳步聲密集，衣服抖動的悉索聲，濃郁的薰香味，然后是李淵開口：“諸卿、使節(jié)平身?！?

　　“諾！”全部都起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餐具有碟、碗、箸、匕首、叉子，當(dāng)然還有酒杯。一色鍍金銀制的。

　　“傳——”閹人拖著長長的聲音。

　　上來的是一群鶯鶯燕燕的宮女端著盤子、碟子之類的。因為招待外賓，所以上的都是有點游牧民族風(fēng)格的胡食。

　　其實唐人以胖為美有不是沒道理，繼承胡風(fēng)的他們當(dāng)然知道母肥兒壯的道理，為了生育更優(yōu)秀的后代，他們自然找身體強(qiáng)壯的婦女。唐朝人的胖也不是肥得不象話，而是他們大多中意鵝蛋臉，豐乳肥臀小蠻腰，林妹妹那樣的肯定是嫁不出去，而且唐朝婦女也不裹腳經(jīng)常搞體育活動，所以難得看到體態(tài)臃腫的。女人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

　　唐朝婦女胖是胖但是非常靈活的，看這群胖妹妹靈活地跳起胡旋舞，讓我乍舌，和后世那些胖妹多走幾步就大喘氣的景象大大不同。

　　邊吃飯邊看舞蹈，是一大樂趣，這些樂伎都只穿個鞠衣，外面套著青紗，展現(xiàn)了那惹火的身材，又不失東方的神秘感。一顰一笑別有風(fēng)韻，比起后世米國那些齷齪的鋼管秀，這些才是人的舞蹈嘛，不要那么動物性好不好。

　　女的舞了還有男的舞，他們都穿著明光鎧，手紙畫槊，在軍鼓聲里跳起了《七破舞》，這個舞蹈是當(dāng)今皇帝親自編導(dǎo)的，當(dāng)然它最早的名字被保留下來，那便是《秦王破陣樂》。

　　舞者雄渾的舞姿，把秦王上陣殺敵的豪邁和無畏表現(xiàn)得很到味，但是不是個人英雄主義，還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陣法開合。

　　舞蹈告一段落，現(xiàn)在是上皇發(fā)言了。

　　上皇當(dāng)然是稱贊自己的好兒子是個好皇帝，而皇帝則表示謙遜大唱：“沒天就沒地，沒地就沒家，沒家就沒有你，沒你哪兒來的我…...”

　　看著這對爺倆在臺上唱大戲，我忍住笑，自己吃我的，雖然有些沒禮貌，但是好歹比笑場好些。

　　然后是上皇接受西突厥葉護(hù)的禮物，并且命令*前可汗頡利在君前跳舞，以助宴會。

　　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頡利可汗的樣子，絕對不是電視劇里那個蒙古人打扮的突厥可汗，他長著一雙藍(lán)眼睛，淡黃色的頭發(fā)打著卷，頭發(fā)是披散著，衣服左衽，個子并不高，皮膚很白，但是不是白種人那類蒼白。（散發(fā)左衽在當(dāng)時那是蠻夷，那是落后和野蠻的象征，任何一個稍微比豬聰明的唐朝人都絕對不會做那么白癡的打扮，并無民族歧視的成分在里面）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頡利可汗在羯鼓的伴奏下跳起了《射摩命鹿》舞，講的是突厥人的祖先神如何發(fā)跡的故事。

　　雖然聽不懂他唱什么，但是聲音悲愴，而西突厥的使者顯然聽出了弦外之音，面色鐵青，雙眼無光。這個時不時地望了望他的對面，阿史那社爾那狠毒的目光和他瞬間碰撞，而李思摩則低著頭低聲附和著，而契必何力和執(zhí)失力思則面無表情。

　　自土門可汗擊敗柔然以來，突厥的狼旗縱橫亞洲高原，西到拜占廷東到木桿山。所有帳篷之下的子民無不視其為天空中最耀眼的太陽，就連當(dāng)時中國北方的兩個國家也以伯父之邦稱之。現(xiàn)在他的子孫卻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突厥生不逢時，它的掘墓人是更為強(qiáng)大的唐帝國，既具備了胡人的驍勇，又掌握了漢人的制度和先進(jìn)技術(shù)，天下所有拿鋤頭和拿羊鞭的人都不得不臣服其下。

　　喧囂之后天可汗正式發(fā)布詔書。

　　“皇帝曰：今即冊封阿史那同蛾為沙缽羅咥利失可汗，賜金銀等……”但是關(guān)于賜婚的事情，皇帝則一個字都沒提起過。

　　親貴大臣們都開始向二圣朝賀上壽。

　　李承乾獻(xiàn)了屠蘇酒等，李泰則作了《圣德賦》幾大篇，全是些馬屁文章。

　　“晉王殿下，該你上壽了?！弊谖冶澈蟮囊粋€大臣悄悄過來拉了一下我的衣角，這人穿著紫袍，胸花是鸞銜長綬圖，看那眉眼很熟悉的樣子再想想歲數(shù)，他就是太宗的第一心腹和大舅子，我的舅舅長孫無忌。

　　“臣拜見上皇、皇帝，上皇千秋萬歲，皇帝萬歲！”節(jié)目是早準(zhǔn)備好的了，我先賣個關(guān)子。

　　我看了看李義府在角落里沖我點了點頭，我從懷里取出了牛角號，這個是特殊處理的，不然憑我這點肺活量肯定吹不響。

　　一陣金鼓聲起，這里不少人都是百戰(zhàn)余生的將軍，我對面不是站起來了任城王李道宗嗎？連皇帝老子的手都抖了一下，好在他還鎮(zhèn)定。

　　一聲清脆的箜篌響起，拉起一曲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曲調(diào)來。

　　“藍(lán)藍(lán)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嗷——！”呵呵，這平康坊的歌手接受能力還真不錯，我只清唱了一遍，他就唱得個八九不離十了。

　　一隊隊舞伎出來了，穿著的是胡裝，但是動作卻是我反復(fù)教授下才傳下的蒙古舞，雖然咱不專業(yè)，但是畢竟是看過的，那脖子手關(guān)節(jié)都要靈活，好在雖然是唐朝，專業(yè)素質(zhì)真是不差，居然和一千多年后差不太多。

　　雖然在座的人沒看過這種舞蹈，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草原民族熱情奔放的氣息來。

　　幾乎大多的歌詞都套用了，但是把幾主角換成了“我大唐”和“李官家”。

　　“藍(lán)藍(lán)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嗷——，揮動鞭兒向四方，百鳥兒齊飛翔。要是有人來問我，這是什么地方，我就驕傲地告訴他這是我的家鄉(xiāng)。

　　這里的人兒愛和平熱愛家鄉(xiāng)昂——，歌唱自己的新生活，歌唱我大唐。李官家像太陽，撫育我們成長，草原上升起部落的太陽?！蔽胰讨?，裝著喝水的樣子，差點嗆道了。

　　而大家對這新奇的曲子則聽得目瞪口呆。

　　最后一句反復(fù)詠唱，從獨聲到和聲。

　　頓時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那個西突厥的使者在這個節(jié)目結(jié)束后，馬上出席，用生硬地漢語說道：“天可汗便是我草原上不落的太陽，我等愿侍奉大唐千秋萬代?！边@家伙是個干外交的人才，后來才知道這人叫者落敦，是統(tǒng)葉護(hù)的小兒子，在幾十年后他做為西突厥的狗頭軍師，給唐軍制造了不少麻煩。

　　“太陽，太陽！”四夷酋長這下個個后悔莫及，讓者落敦占了先機(jī)，馬上附會表忠心。各位蕃將也坐不住了，馬上出席表忠心。

　　“這家伙比我還無恥??！”我看了看者落敦，忽然太微微抬起頭，嘴角含著微笑，那絕對不是什么臣服的微笑，而是包含了復(fù)雜的情感，譏諷、無奈還有等著瞧等等意思。

　　頓時歌功頌德聲此起彼伏，上皇和皇帝老子笑得胡子都在抖，而李承乾、李泰和一些人則對我投來了復(fù)雜的神情，有羨慕，有驚愕，還有冰冷的寒意。

　　而我早早告辭了，這個效果有點大大超越了我的預(yù)想，自作聰明啊，還是玄元皇帝說得好，顯智不如藏拙，聰明人的不少，但是真正的聰明人是懂得藏拙的。我一時間耍小聰明，卻給以后帶來了非常之多的麻煩事。

　　這首穿越歌所帶來的影響之巨大，連我都沒想到，那些吃飽撐的儒生把這曲白話歌立刻著手改變?yōu)榱w的賦，這是李泰的主意。這便是后來每次唐朝皇帝會見外賓都要演奏的《四夷頌圣樂》。而千年后，在音樂教材上記載著這首歌的作者是“（唐）李泰”，把我的貢獻(xiàn)全抹殺了。

　　后來這曲流傳到民間，大家都以為是是李泰作的，以至于后來中國古樂史研究者對這個問題引發(fā)過一陣爭論。

　　皇帝對我的表現(xiàn)非常嘉許，令賜樂工等百人，錢千緡，百金等。我把這些賞賜給了王府的屬官，還有那些演員們。

　　特別是李義府，我給予了厚賜，激動得小李立馬拍胸脯寫血書，王爺，咱這一身血肉就賣于識貨的啦。

　　好日子沒過多長，忽然一天太監(jiān)把我從被窩里拉起來：“殿下，快起來，快?。　?

　　“你這狗才，天還沒亮啊，喊什么?。俊蔽疫€打哈欠呢。

　　“殿下！”內(nèi)侍帶著哭腔，“上皇駕崩了！”

　　“什么！”我當(dāng)時木了，真是該，我居然忘記了李淵在貞觀九年去世的史實。

　　“皇爺爺——！”頓時眼淚化為傾盆雨。

　　大安宮垂拱殿

　　李淵的梓宮就放在殿中央，臺階下跪了一地人，哭聲震動。

　　“父皇啊，父皇——”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撲騰著，他是我的小叔叔霍王李元軌。

　　那些太妃全部穿著衰衣，把臉抹上鍋灰，衣服也左衽（唐人衣服也有左衽的時候那就是這個時候，所以膽敢在自己丈夫活著的時候穿左衽衣服在其面前晃蕩的妃子，那肯定不到三秒就要在地面蒸發(fā)。沒人愿意被人詛咒自己死，左衽是喪服：-〈）

　　安葬完了開國皇帝，李世民心情顯然不太好，于是長孫皇后的暗示下，大臣上書請皇帝駕幸東都洛陽。

　　唐朝實際上是實行的雙首都制度，當(dāng)然這個是有原因的。

　　因為當(dāng)初秦王派和太子一黨不和，作為父親的李淵非常為難，于是他便做了一個最壞的打算“分治”，把自己的帝國分為兩部分，一個是自己的合法接班人以長安為首都的“西唐”，一個是以李世民為首定都洛陽的“東唐”。所以準(zhǔn)許李世民建立天策府，也就是一個影子政府，準(zhǔn)備在以后老皇帝死了后接手帝國東部。

　　當(dāng)然這個計劃遭到了太子派的堅決反對，所以也就流產(chǎn)了，經(jīng)過后來的爭斗，李世民坐上了皇位，但是他的老根據(jù)地在洛陽，所以在起初的時候李世民曾經(jīng)想把首都遷到洛陽去，后來權(quán)衡之下才沒那么做。不過洛陽的班子還是留了下來。

　　李世民對洛陽是有感情的，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發(fā)跡的地方，也是他的傳統(tǒng)勢力。比起長安潮濕的氣候，洛陽的氣候要好得多，所以在貞觀朝中后期，李世民大多駐扎此地，在這里處理許多國家大事。歷史上，高宗也常駕幸到洛陽，到其后期干脆就長駐在洛陽，武曌改唐為周后更是把洛陽作為第一首都，而把長安降為陪都，一直到死則天皇帝都沒再回到長安。

　　我也有機(jī)會跟著皇帝老子一起去度假，太子李承乾也很高興，因為他負(fù)責(zé)“監(jiān)國”，沒什么人管著他了。

　　盛唐官員的待遇是歷史上除了宋朝待遇最好的，除了不能和北宋一樣指著皇帝的鼻子罵娘外，基本上收入可觀。其工資還是實物工資，祿米為主，當(dāng)然還有其他勞保，比如過節(jié)要發(fā)點獎金、藥物（醫(yī)保）、綢緞、器具、化妝品（含自己夫人的，當(dāng)官也要化裝，為什么以后章節(jié)會寫到）、洗澡用品，如果那個時代有衛(wèi)生巾，大唐政府也會照發(fā)不誤——總之沒有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公務(wù)員的利益得到全面保障。唐朝官員也有假期，還有輪休制度，一些機(jī)要的職務(wù)只能干那么長，不管你干得再好，到了時間你就得走人。等到有缺了，你還可以起復(fù)。還有漫長的法定休假，全年大約有兩個月的假期，實在拉動了很多內(nèi)“虛”。

　　還有很多古怪的避諱。比如你的父親如果名字里有“敬、進(jìn)、靜、經(jīng)”等，那，對不起，你老人家就不能去考進(jìn)士，否者就是對你父親不尊重，所以李賀才華雖好一輩子也沒沾個進(jìn)士，全怪他爹叫李敬。而如果你的名字和你的上司有相同相近的，最好自己換個字，否則小鞋有你穿的。（關(guān)于考進(jìn)士，以后會專門提到）

　　望著巍峨的東都洛陽，我不禁感慨，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聞名天下的牡丹呢？而在洛陽這段時間，有一個人默默地隨侍皇帝身邊，他就是長孫無忌，我的皇帝“羅馬假日”到來了，雖然當(dāng)時我沒存要奪嫡的想法，但是和這樣一個將來大紅大紫，紫得發(fā)黑，黑得發(fā)亮的大權(quán)臣搞好交情，對我絕對有好處，況且這個人還是我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