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狠手辣(1)

　　許錯和沈龔離開大道，向北馳出不到一里，護(hù)在這一面的兩個斥候迎了過來。

　　許錯停下馬，問道：“那批人還在么？”

　　一個斥候道：“已經(jīng)分開了，十個趕到前頭去了，剩下的人散了開來，看架勢，是將咱們圍住了?！?

　　沈龔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咱們帶著兩個累贅，再快也趕不過他們，天黑前是走不過前面那片林子了?！?

　　許錯知道沈龔閱歷豐富，便不自作主張，問道：“能不能先停下來，守上一夜，明日一口氣把前面的路走完？”

　　沈龔琢磨了一下，道：“不妥，那批人有備而來，絕非區(qū)區(qū)泛泛，若咱停下，唯恐他們立刻下手。倒不如繼續(xù)向前，不驚動他們，好給卑職騰出一些時間作出部署?！?

　　許錯謹(jǐn)慎地問道：“沈候長可有把握闖過去？”

　　沈龔笑了笑道：“他們?nèi)穗m多，但到現(xiàn)在還沒察覺卑職的這些手下，可見咱們還有機(jī)會。”

　　許錯心想葛從周派的人自然可靠，這幾日看這沈龔行事也還干練，便點頭道：“那就依沈候長?！?

　　沈龔向部下交待了幾句，便與許錯一起回到大道上，叫了竇昂過來商談。

　　三人剛說了幾句，竇昂忽然向前努了努嘴，原來阿富正豎著耳朵偷聽。

　　許錯一想，干脆也甭瞞了，于是催馬上前，喚了一聲“傅公子”。

　　車簾子掀開，傅玉斜靠在車門上，死眉塌眼地問道：“許大人有何事？”

　　許錯將處境解釋了一下，只是盡量避重就輕，說得輕描淡寫。

　　傅玉嘿嘿一笑，道：“有許大人在，想必遇到什么也能化解。”言罷回到車內(nèi)，落下車簾。

　　許錯心頭光火，竇昂和沈龔也是面含怒色。

　　說話間周圍的林子漸漸密了起來，沈龔又獨自到前面走了一遭，回來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

　　沈龔道：“就在這兒停吧。吃了干糧歇一會兒，今晚還有得忙。”

　　眾人下馬下車，分發(fā)了干糧和水坐在路邊吃喝起來。

　　沈龔一邊啃著干糧，一邊抬頭望天，道：“看起來今夜云多，倒也方便咱們行事?！?

　　傅玉本以為沒什么大事，一件他們神色凝重，天色又一點點暗淡下去，心里終于有點發(fā)毛，惴惴不安地道：“沈候長，您手下那些兄弟去哪兒了？”

　　沈龔頗有些城府，雖不喜傅玉，但也還是淡淡地答了一聲：“進(jìn)林子了?！比缓筠D(zhuǎn)對許錯道：“剛才卑職的人回報，對方那批人縮小了圈子，就在左近。為防打草驚蛇，卑職的人都后退了，周圍林子又密，下面再想查探對方的動作也就難了。”

　　許錯看了看天，問道：“沈候長有什么應(yīng)對之策？”

　　沈龔道：“咱們得先撐過這一夜，待會兒進(jìn)林子，先一起走，然后分開，許掾佐你護(hù)著傅公子，讓竇爺跟這位富伯一起走……”

　　阿富陰陽怪氣地攔道：“這可不成，老奴一步也不能離了我家小郎?！?

　　這個時候最怕有人推三阻四，許錯和沈龔都皺起眉，竇昂則嘿嘿笑了兩聲，揶揄道：“你都一把年紀(jì)了，離了傅公子你自己不會活了？”

　　阿富怪眼一翻，道：“你們一路上嘀嘀咕咕密謀了好久，現(xiàn)在小郎和老奴分開，誰知道你們打得什么主意？”

　　傅玉一面擔(dān)心哪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敵人，一面又怕許錯他們加害自己，兩相權(quán)衡，總覺得近在眼前的許錯面目更為可憎，也更為可疑，便緊接著道：“富伯，許大人他們怎會害我？這不是遇到了惡人，許大人他們在想法子么。”語氣抑揚頓挫，滿是譏諷的味道。

　　阿富道：“從頭到尾，老奴哪只眼也沒看到旁的惡人，倒是眼前這幾位，行事鬼鬼祟祟，處處瞞著咱們，頗似惡人。”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格外氣人。

　　竇昂又覺憤怒，又覺可笑，對許錯道：“你們大梁的官宦子弟是不是也這般自以為是？”

　　許錯苦笑道：“半斤八兩?！?

　　傅玉聽他們當(dāng)面譏諷自己，再也不顧太多，立刻回嘴道：“不知是我傅玉自以為是，還是你們幾位自以為是呢？設(shè)身處地想想，我們主仆二人的命在你們手里，你們只說為了保我們，然后自己忙活開來，什么事都不告訴我們，我們怎能不起猜疑？就說在館陶時，許大人明明答應(yīng)送我去盧龍軍，結(jié)果呢，許大人一刀斬了一個盧龍軍的將軍，然后率人三下兩下把盧龍軍給收拾了?！?

　　竇昂心想：“若不是你們把盧龍軍引來，哪里會有那么多事情？”張嘴要罵，卻被許錯伸手?jǐn)r住。

　　傅玉氣焰見漲，又道：“這事且不提了，盧龍軍沒了也就沒了，只要把我送回家去就成?？稍S大人又裝病，在館陶躺了好幾日，這才上路，路上又走得能多慢就有多慢。這眼看就到德州了，你們又說有人來害我，可惡人究竟在哪兒，卻又沒個準(zhǔn)話，然后就要讓咱們天黑了進(jìn)林子，且要讓我和富伯分開，這荒郊野外，又是黑了天，你們這樣做，我怎能放心？幾位大人，我傅玉年紀(jì)歲雖小，可也知道說話辦事得講一個理字，卻沒見過你們這樣蠻不講理的?！?

　　這一番話說完，連沈龔都覺得光火，道：“許掾佐，天一黑咱們就得動作，可沒有跟這一老一小扯皮的閑工夫?！?

　　許錯終于失去耐心，目中殺機(jī)畢露，冷聲道：“傅玉，你剛才說的話，我一句也不駁你，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只問一句，你還要不要我送，不要的話，我現(xiàn)在就回大梁，若要我送，就請你把嘴閉上，按我們說的辦?！?

　　阿富搶先答道：“那許大人就請自便好了，反正離德州不遠(yuǎn)，老奴自能送小郎回家?！?

　　傅玉嘿嘿笑道：“富伯，有話好好講，許大人送了咱們這么遠(yuǎn)，總算沒害咱們，好歹也應(yīng)該請人家回家坐一坐不是？”

　　阿富道：“小郎你還年小，不識人心險惡，他們一路上沒害咱們，那還不一定有什么用意呢，你現(xiàn)在再瞧瞧，這不就被老奴問得啞口無言了么！”

　　許錯暗罵了一聲“不可理喻”，于是惡狠狠地道：“老伯，我送的是傅公子，不是你。你把嘴閉上，讓傅公子拿個主意，到底要不要我送?！?

　　阿富卻不閉嘴，嚷嚷道：“小郎，你可瞧見了吧，駁不過我了，他們就來嚇唬你。許大人，你還有什么招數(shù)，一并亮出來得了，我這把老骨頭奉陪便是，別跟我家小郎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