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話不投機半句多

　　董不白幽幽轉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晚，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不等周不白摸索出處境，忽然腳下一空，人就已經(jīng)高高的摔下去，摔的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原來玄老將他放在一根樹杈上，董不白一動身體，自然就摔下去了。

　　“沒死的話，就自己爬上來，繼續(xù)趕路。”玄老也在樹上，輕飄飄的躍下樹杈，頭也不回的說道。

　　這老頭，好生令人憤怒！董不白沉著臉，雖然身上的傷已經(jīng)復原，但是心里面的怒火卻熊熊燃起?？上夏耸仟氉鸶呤郑话讓嵲跊]膽子打罵，只能忍著屁股疼痛，爬起來趕路。

　　“待我回到大興城，登基九五之尊，非得狠狠的收拾這老頭一番！別以為教過東方據(jù)武學，就能隨便擺譜，將來我注定要成為大胤王朝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要對付你這破老頭，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一邊趕路一邊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又走了老長一段時間的路。

　　秦嶺的夜晚靜悄悄，只有偶爾能聽到貓頭鷹撲扇翅膀捕捉老鼠，玄老走的瀟灑寫意，董不白卻費力之極，不時地被樹枝或者荊棘，在身上劃出傷口。但是玄老不停步，董不白只能忍著痛苦前行。

　　忽然，玄老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衣袖震動，一只巨大的玄冰手掌噴薄而出，狠狠的印在面前的一株大樹上，口中冷聲道：“一只不成氣候的千年樹精，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兇！”

　　那大樹遭受玄冰手掌，整個樹干的都胡亂舞動起來，像是發(fā)了瘋一般，枝條仿佛一條一條鞭子，狠狠的擊打玄老。玄老依舊是放出玄冰巨掌，一下一下的拍打樹干，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大樹舞動就漸漸停止。

　　接著，只聽咔嚓、咔嚓聲不斷，整株大樹，約莫三人合抱的粗度，竟然就這么碎成了粉末。風一吹，洋洋灑灑飄滿半個天空。這些木屑落到董不白身上，就像是冰塊一樣，冰冰涼涼的。

　　一只樹精，就這么消失了。

　　蒼茫大地上，不但武學昌盛如修真，各種奇特物種也是層出不窮。譬如樹精，就是老樹汲取日月精華太多，從死物變成活物，雖然不會有開竅一說，卻也如同野獸一樣捕獵食肉。董不白曾經(jīng)聽邴吉說過，有那活了幾萬年的樹精，又進化一步，成為樹妖，比古之圣賢的本事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任由剛才這是樹精繼續(xù)在秦嶺生活，說不定，幾萬年后，有機會成為樹妖?？上?，現(xiàn)在自然是成為一句空話。

　　玄老滅殺樹精，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袖手站在一旁。冷聲道：“小崽子，樹精的根部有一段精髓，你去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這老小子！本大爺堂堂太皇太孫，你不稱呼一聲殿下也就罷了，竟然叫我小崽子？董不白怒火又燃燒起來，握著拳頭走到樹精的根部，既然打不過玄老，那就只有按他吩咐來辦。

　　從一堆粉末中，董不白果然挖到了一小節(jié)，如同手指粗細長短的乳白色，果凍一樣的東西。這東西晶瑩剔透，散發(fā)著濃濃的香氣，聞一聞就使人腦海精神為之一振。

　　“趕緊吃了，精髓味道太重，會引來四方妖獸！”玄老對于董不白好奇寶寶一樣，仔細看精髓個不停，大為光火，怒道。

　　妖獸就是有成為妖可能性的野獸。妖，和圣賢是一個級別的存在，樹妖、妖獸，都是比獨尊高手還要強大的東西。董不白聞言，顧不得把玩，直接塞進嘴里。這精髓甚是奇特，入口即化，先是冰冰涼涼。

　　接著，好似火山爆發(fā)一般，從腹中升騰起灼熱氣流，充盈四肢百骸。腦子里也是陣陣激蕩，就像是磕了藥一樣，幻覺叢生。

　　“熱！”

　　董不白捂著腦袋，吼道。

　　玄老見怪不怪，冷聲道：“熱了，就練一趟拳腳！”

　　董不白渾身充滿了熱流，果然按照玄老的提議，開始演練武功《蠻荒巨象勁》。

　　“巨象龍卷！”

　　“白玉獠牙！”

　　“招風大耳！”

　　象音三式，爐火純青！

　　“不動如山！”

　　“天崩地裂！”

　　“振聾發(fā)聵！”

　　象形三式，駕輕就熟！

　　總共六招武功，被董不白反反復復的使出來，當真像是一頭幼象發(fā)狂，雖然威力稍顯弱勢，但是該有的意境卻足夠到位。天馬姿態(tài)，昂揚十足！

　　“《蠻荒巨象勁》雖然層次很低，卻很適合打基礎，訓練姿態(tài)。有了好基礎好姿態(tài)，意沉丹田才能如泥牛入海，一舉成就入海級別。”玄老看著董不白上下翻飛，拳腳呼嘯生風，微微點頭，自言自語道。

　　約莫一盞茶時間，董不白才將體內充沛的藥力發(fā)揮掉，出了一身臭汗。身體比往常更加強壯了，骨骼卻輕盈許多，一步邁出，絲毫感覺不到身體的沉重。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生龍活虎”！

　　接下來幾天時間，玄老帶路，兩人一路經(jīng)過徐州的秦嶺，進入冀州的祁連山脈。再進入黃土高原，沿著渭水逆流而上，終于進入了雍州地界，距離京兆不遠也。這一路走來，兩人都是穿越深山老林，日夜穿行不停，渴了和山泉，餓了服用辟谷丹，累了就在樹上休息一個、半個時辰。

　　而玄老雖然惡言惡語，卻總能捕捉到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給董不白打熬筋骨。樹精的精髓，蟒蛇的內膽，百年以上的黃精，不知名的朱紅色果子，甚至有時候隨手撿到一塊石頭，捏碎成粉末讓董不白服用。

　　所以，這一路下來，董不白已經(jīng)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肌膚晶瑩富有光澤，一看就知道內里蘊含著爆炸般的力量，頭腦清明精神充沛，即便急速奔跑，也幾乎感覺不到累。以前他一拳能打死一頭牛就頂天了，現(xiàn)在有自信，就是一頭龍來了，也能一掌擊斃。

　　當然，這只是自我感覺，真要是龍來了，不需要天龍，來一只飛龍，伸伸爪子，董不白估計就要碎成十八段。

　　天上烈日炎炎，已經(jīng)是遠光二年十月二十三日，秋老虎還是讓人不舒服。董不白緊跟著玄老的腳步，幾天接觸下來，董不白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先前的憤怒也消散不少。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董不白得了玄老給的這么多好處，自然而然的要抵消一點怒火。

　　這里是陰風渡，渭水上游的一處荒廢渡口，原本不遠處有個馬場，因此建造了陰風渡口。后來土地漸漸沙化，馬場維持不下去，陰風渡口自然也就隨之荒廢。后來在下游不遠處，建立了新的陰風渡口，這里便被叫做陰風渡，以示區(qū)別。

　　玄老走的比以往要慢，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陰風渡土地呈現(xiàn)黃色，稀稀疏疏的生長著幾株小草，也枯黃枯黃，隨時會死?？諝庵幸渤錆M著砂礫，呼吸進鼻子，火辣辣的刺痛。

　　行不多時，只聽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

　　“……散漫陰風里，天涯不可收……壓松猶未得，撲石暫能留……”

　　又有一道歌聲應和。

　　“……閣靜縈吟思，途長拂旅愁……崆峒山北面，早想玉成丘……”

　　玄老聽到這歌聲，緩緩地頓住腳步，抬頭看天，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原來是人間三十六派‘崆峒山’的兩位高人，可是在等老夫？”

　　遠遠傳來回答聲：“久聞先太子有兩位散修師父，號稱玄冥二老，玄老一身《冰雪神肌大手印》，冥老精研《天地九視妙心通》，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不才崆峒山‘破山斬’是也，與師弟‘破海潮’已經(jīng)在陰風渡等候多時。能與玄老共參武學，一定是人生幸事！”

　　聲音由遠及近，兩道背著大劍的人影腳步很慢，但是眨眼間就到了玄老和董不白的面前。這是兩個仙風道骨的中老年人，都穿著樸素的長衫，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只是眸子里，閃爍的精光，十分犀利，宛若要刺破蒼穹。

　　“昔年，軒轅黃帝在崆峒山拜師學藝，崆峒山由此名聲震天，號稱帝學起源！所有可能，老夫真不想與崆峒山，同室操戈！”玄老淡然道。

　　“同室操戈？玄老是何意思？”破山斬問道。

　　玄老搖頭一嘆：“帝師‘廣成子’傳給軒轅黃帝一卷《道戒經(jīng)》，由此演化劍仙一脈，當初我年少時得到一位高人指點武學。高人善使仙劍，自言崆峒山人，因觸犯門規(guī)，遭貶謫流放。礙于宗門規(guī)矩，高人并未教授老夫《道戒經(jīng)》上武功，便傳了老夫與冥老，一人一門神通。因此，老夫才說是同室操戈！”

　　“非也，非也，既然那位高人遭到貶謫，便不再是崆峒山門人，何來同室之言。玄老多想了?！?

　　玄老傲然道：“老夫并非要與崆峒山攀親，只是想提醒兩位，崆峒山千年聲譽，一向超然物外，雖不屬于云中門派，卻也不差多少。為何要蹚渾水，理會凡間俗世？不怕千年基業(yè)，毀于一旦？”

　　“哈哈，玄老真會說笑。如今赤龍將斷，我等正應該效仿先祖廣成子，培養(yǎng)新帝，建立新朝，還天下以朗朗乾坤！”破海潮狂笑道。

　　“罷了！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出手吧！”

　　玄老向后揮揮手，示意董不白站遠點，驀然，衣袖無風自動，氣勢滔天彌漫！破山斬和破海潮各自凝眉，抽出背后大劍，寧神戒備。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