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真兇何人（二）

　　窗外，秋葉帶著輪回的宿命，悄然飄落，融入灰褐的塵土中，碾作成泥。

　　經(jīng)房里，木椽檀香，淡煙繚繞，碩大鮮紅的“禪”字下陸老夫人盤膝而坐，冰冷渾厚的手指將掌中佛珠一一捻過。

　　佛珠圓潤清涼，被指尖的歲月打磨的光滑如玉，不留一點痕跡。

　　“門外的是張大人吧？讓您在門外站這么久是老身的不是，快請進來吧！“

　　張鴻笑著看了身邊的劉捕頭一眼，順手將房門緩緩?fù)崎_。頓時一股清香的檀香舞入鼻中，令人精神為之一震。

　　“見過老夫人！“張鴻拱手恭敬地說道。

　　陸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張大人有心了，剛才讓張大人在門外站了半個時辰，張大人不會埋怨老身吧？“

　　“老夫人言重了，晚輩并沒有等多久。只是見老夫人誠心禮佛，晚輩是萬死也不敢打擾！“言罷，張鴻又向陸老夫人行了一禮。

　　陸老夫人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那嘆息猶如碧海青天，仿佛什么也沒有留下，只有這滿目的悲涼和懷想。

　　“也罷，張大人深夜來訪，必有要事，若是老身知道的定會完完全全的告訴張大人!”

　　張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可以這么順利讓陸老夫人和自己合作，心里準備許久的勸言恐怕就派不上用場了。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站在門外半個時辰，在陸老夫人的心里留下了極好的影響，老夫人一生信佛，見張鴻寧愿站在外面忍受寒風(fēng)的侵蝕，也不愿意打擾自己誦經(jīng)理佛。

　　“多謝老夫人！“張鴻略一停頓，笑著說道：“我聽陸夫人有一位算命先生替陸家算過命，說李家小姐是白虎星轉(zhuǎn)世，不易和陸少爺成親，可陸少爺不愿解除這門婚事，那算命先生于是就想出了一個破災(zāi)的辦法。我想問一下老夫人，那個新房是誰建的？”

　　陸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堅定的說道：“是那位算命先生，沒有錯，是那位算命先生！”

　　張鴻心里微微一楞，不禁沉思道：“看來老師推測的沒有錯，這算命先生真的有問題，如果新房是他主持建造的話，那么陸少爺?shù)乃澜^對和他脫不了關(guān)系?！稗D(zhuǎn)而正色的問道：“那我想問一下，陸少爺和李家小姐在新房的飲食是不是特定一個人安排，對了，三日內(nèi)送食物的下人有沒有看清接飯菜的是李家小姐，還是陸少爺?。俊?

　　陸老夫人搖頭說道：“這個老身就沒有注意，而且遞飯菜的不是同一個人，至于飲食的安排一直是我媳婦親手打點的。”

　　張鴻略感失望，雖然師傅他推斷出陸少爺是在進新房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但這還是個推測，非要找到證據(jù)才能證明這個推測的真實性?？裳巯戮€索似乎又斷了。三日的飲食是陸夫人親自安排，三日送飯菜的又不是同一個人。要是能知道這三日內(nèi)接手飯菜的人是誰，就可也排除一些干擾因素。如果三日內(nèi)接手飯菜的都是李家小姐，在目前的情況來看，還不能以此來證明陸少爺沒有死，卻可以證明屋子里可能就只有李家小姐一個人，不對，應(yīng)該是兩個人，還有你把個假裝是陸少爺?shù)娜艘膊厣碓谛路績?nèi)。那個人是誰呢？

　　檀香燃盡，裊裊而絕，陸老夫人從榻上起身，踱至桌前，桌上是一條工筆手帕，雪白的帕子上用極細的筆畫的桃花，仿佛是在水邊，卻不見水，只見遠處千山萬壑，飛鳥蹁躚，看著就叫人覺得神清氣爽。

　　那桃花，用的是極淡的胭紅，洇染開來，花瓣看似透明，如一樹的紅云，深深淺淺，說不出的美艷。整副畫沒有落款也沒有題字，就那么擺在桌上。

　　陸老夫人左手緊緊握住手帕，有些傷感的說道：“這手帕是熬兒最喜歡的東西，可世事難料，人如螻蟻，風(fēng)卷殘云，瞬間成灰。手帕還在，主人卻已經(jīng)遠去了！”

　　張鴻見陸老夫人傷感的模樣，便溫柔的說道：“老夫人還是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fù)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快找出殺害陸少爺?shù)膬词??！八麑⒛抗饴湓谀菈K手帕上，奇道：“這手帕我看非是明間之物??！“

　　陸老夫人將手帕貼在胸口，說道：“這手帕是當(dāng)今皇上賜給我媳婦柳氏，以嘉獎我兒為國捐軀的貢獻，這手帕看似模樣用，但皇上親口許下若言，有這手帕我陸架可免死一人?！?

　　“那這手帕是不是一直在陸少爺?shù)纳砩?，陸少爺是不是一直藏有這塊手帕？”

　　陸老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獨自以人走到窗邊。夜幕中突然下起了小雨，雨勢越來越大，雨水打在經(jīng)房外的樹葉嘩嘩作響。陸老夫人望著窗外久久不動，半響，她才說道：“張大人剛才問起這手帕是不是以直在小兒身上，沒有錯，這熬兒是我陸家十代單傳，這手帕給他時時刻刻帶著身上，怕萬一他犯了什么事，可有用它來救一命?？蓻]有想到始終還是救不活熬兒！”

　　“那這手帕怎么又會回到老夫人手中呢？”

　　陸老夫人的目光暗淡了許多，幽幽的說道：“這手帕是在熬兒大婚前，我的侍女碧兒在碧月居找到的?！?

　　“碧月居，那是什么地方??？”張鴻疑惑地問道。

　　“那是我們陸家歷代祖先靈位的安放之處，一直是由洪叔每隔三日打理和清掃的。碧月居在我陸府的南面，那大門在沒有特殊情況下是常年緊鎖的?！?

　　張鴻眉目間突然充滿著惆悵，輕聲說道：“那大門的鑰匙是何人保管？”

　　“兩個人，一個是老身，一個就是洪叔！”

　　張鴻聽罷，又忍不住的問道：“那陸少爺平時會不會去碧月居，那洪叔的人品怎么樣？”

　　忽然，聽到門外有在人喊：“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點球火??！”張鴻身旁的劉捕頭左手緊握住佩刀，疾步向門外趕去。

　　門一推開，張鴻仰頭就看見陸家的南邊火光通天，大驚道：“老夫人，你來看！那里是不是碧月居所在的方位啊？”

　　陸老夫人聞言，連忙走到窗邊，驚怕道：“是的，是碧月居的方向，快！快去救火！”說著，陸老夫人不顧自己年邁，就望碧月居的方向緩緩跑去。

　　這一切的發(fā)生讓張鴻措手不及，但他沒有追出去。而是有些無力的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上。片刻，他瞇著雙眼，心里在不斷清理自己的思緒?！翱磥碓诖蠡榍瓣懮贍斠欢ㄈミ^碧月居，但是他去碧月居干什么，那里除了陸家祖先的靈位，還有什么能夠吸引他呢？如果我假設(shè)陸少爺是因為某人或某事去碧月居的話，那么這個人有極大可能是李穎?？伤殃懮贍敽叭ケ淘戮痈墒裁矗侩y道那里有可能是陸少爺被殺害的第一兇案現(xiàn)場！對，加上剛剛碧月居失火，這一切連起來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張鴻的思路，他不禁抬頭一瞧，原來是從外面趕來的江玉蘭。

　　“你怎么還在這里??？碧月居那邊出大事了！”江玉蘭有些氣喘的說道。

　　張鴻猛地從木椅上站起，急道：“出了什么大事，你快說啊！”

　　江玉蘭白了張鴻一眼，說道：“碧月居那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具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