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jié) 言天下事

　　秋天來了，洞庭湖水滿溢著秋潮，漲落間淘盡了多少英雄豪杰。雖說秋風(fēng)是這樣的柔弱無骨，依然吹落了洞庭湖邊曾經(jīng)枝繁葉茂的樹木，你聽：那墜落黃土的片片樹葉回旋激蕩的聲音是否如刀槍齊鳴萬馬蕭蕭？你看：那佇立水中的長衫少年衣袂飄飄的身影是否如玉樹臨風(fēng)悠然從容？可是他的眉宇間為什么會有淡淡的憂愁？是誰美妙的目光裝滿了他的心房？是誰曼妙的歌聲吸引了他的目光？是一位美麗的山鬼，披著荔戴著蘿含著醉吐著笑在不遠處翩翩起舞，可是她的嘴角邊為什么會有恍惚的哀愁？是誰和誰的愛情讓她如此凄艷迷離？

　　又聽見階下芭蕉被秋雨敲打的聲音，紅艷艷的，一點點，一滴滴，如泣如訴；又看見階下青苔被秋風(fēng)吹亂的皺紋，綠幽幽的，一絲絲，一縷縷，如煙如霧。歸書如夢，歸鴻難及，歸心無寄，空有中天月色無人共賞，這個秋天有很多的冰冷，這個秋夜?jié)M眼是紅樹，滿眼寂寂，又聽得清角吹寒，嗚嗚咽咽，空空蕩蕩，端的是素秋難敵，風(fēng)雨愁煞人，不如懷念。

　　那年春天，桃花灼灼。那年約定，梧桐葉落。愁人心上秋。

　　房麟緩緩睜開雙眼，蠕動著干裂的嘴唇說道：“我對不起你，想想當初為了進相府，我出賣了你和你的族人，你知道嗎？三十年了，我每晚都做同一個夢，無時無刻不在痛恨自己?！?

　　“房大人！”張鴻拱手輕聲喊道。本來今天是去陸家看看有沒有新的蛛絲馬跡，沒想到一大早就被人喊起，要在這兒找到房麟，他現(xiàn)在不知道房麟想干什么。

　　“張賢侄來了啊，你來看看這湖色，怎么樣?。俊狈亏胄χf道。

　　張鴻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敢輕易得罪，便恭敬的問道：“不知老大人喊小侄前來，有何要事？“

　　房麟微微一笑，閉上雙眼，說道：”你也閉上眼睛，感受一下這獨特的風(fēng)光！”

　　張鴻頓時頭就大了，心中有些微怒。可還是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立刻覺得神清氣爽，對房麟的抱怨之氣少了很多。

　　“是不是要你在陸家命案這么忙的日子里，要你來賠我這老頭子，是不是心有不甘啊？”

　　張鴻沒有睜開雙眼，只是輕聲說道：“老大人說笑了，小侄怎有不愿之心，正是求之不得??！”

　　房麟聽后，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只是黯然的嘆息道：“天不佑我大唐啊！”

　　“老大人何出此言啊，想我大唐國富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怎會是天不佑我大唐呢？”

　　“你可知道突厥已經(jīng)打到長安了，這難道就是天佑我大唐嗎？”

　　張鴻心中一驚，暗道：“好快，想不到突厥的鐵騎已經(jīng)到了長安，看來房麟找我的目的不簡單。”

　　房麟轉(zhuǎn)頭看這他，說道：“不知賢侄可有退敵之策??？”

　　張鴻淡淡一笑，說道：“請房老大人慎言，小侄只是一名縣令，不敢議論國家大事！”

　　“這大湖邊就你我兩人，說說何妨，難道賢侄信不過老夫？”

　　張鴻不明白這房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又抬頭瞧著房麟那你不說就試試看的表情，心里一緊，硬著頭皮說道：“老大人無需擔(dān)心，我看我大唐必勝，突厥必??！”

　　“何以見得？”

　　秋風(fēng)徐徐，吹碎了整個湖面。落櫻紛紛，飄舞在蔚藍的天空下，別有一番滋味。

　　“我大唐地大物博，兵多將廣，名將如李靖、程知節(jié)等都十以一敵百的英雄，賢相如房玄齡、杜如晦全是不世之才。若打持久戰(zhàn)，突厥必敗，況且突厥雖然現(xiàn)在憑借他們強悍的騎兵占著上風(fēng)，但中原之地不比塞外，多山、多河，要是突厥犯我中原，定讓他有去無回。突厥善馬戰(zhàn)，我們就讓他們不能馬戰(zhàn)。突厥現(xiàn)在兵犯長安，若現(xiàn)在有人可以領(lǐng)一軍出太原，奇襲他們的后方，突厥必亂，那我軍就可以出長安追殺突厥了！”

　　房麟聽好點了點頭，說道：“賢侄似乎忘記了一個人？”

　　“誰？”

　　“羅藝！”

　　“羅藝？”

　　“沒錯，就是羅藝，如果不能讓羅藝真心服我大唐，要是我軍兵出太原，是可以救長安，但羅藝就會乘虛而入，強占我山西，若丟了山西，那么我中原大門就向突厥大開了。到時羅藝勾結(jié)突厥犯我中原，我大唐就根本無同時法抵擋突厥鐵騎和幽云鐵騎。”

　　張鴻搖頭苦笑道：“我不是沒有想到過羅藝，只是除了兵出太原就再無其他辦法了。”

　　房麟走到張鴻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賢侄，我日前問你是否愿意入京做官，可想好？”

　　張鴻幽些詫異的看著房麟，自己不是早就說過不愿意，為什么他現(xiàn)在還重提這件事呢？

　　“老大人，現(xiàn)在靜安縣出了陸家命案這件大事，小侄真的不能入京做官,還請老大人見諒！”

　　“我找你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關(guān)于陸家的案子，你也知道程知節(jié)是陸太夫人的干兒子，他得知陸少爺喪命，氣得向皇上請命，要帶兵來這靜安縣。賢侄，你現(xiàn)在身上的擔(dān)子很重啊，要是找不到兇手，還不了陸家一個公道。那么恐怕你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張鴻的心跌倒了冰點，輕聲問道：“為什么找不出兇手，小侄就要送命，還請老大人教我！”

　　“老夫已經(jīng)想房相保舉你了，房相為了不讓程知節(jié)帶兵來靜安縣，就替你在皇上面前立了生死狀，如你找不到兇手，就要人頭落地。房相也要受牽連，你可明白？”

　　張鴻心里暗暗吸了一口氣，此時已經(jīng)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便抱拳說道：“鴻必不讓房相和皇上失望！”

　　“好，說的好！”房麟的目光露出了欣喜之色，仰頭幽幽說道：“這件案子是有點難破，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已經(jīng)幫你物色好兇手了，過幾天你只要在大堂上判他有罪就行！”說著，房麟從衣袖中掏出一封信，笑道：“這是吏部的官員任命文書，七日后你可入京做長安令尹！”

　　張鴻遲遲不肯接過那封信，房麟奇道：“怎么了，難道是嫌官小嗎？”

　　張鴻搖頭說道：“下官不敢接！”

　　房麟疑惑地看著他，他此時臉上毫無表情，連稱呼也換成了“下官”，就問道：“這長安令雖然品級不高，但卻只有皇上的親信才能做到這個位置，目前皇上想改變我大唐的軍制，首先動手改變的就是京都的軍制，而房相多次上書言明將領(lǐng)萬萬不可擁兵自重，要讓將領(lǐng)有領(lǐng)兵之權(quán)，但無統(tǒng)兵之權(quán)。還要把皇宮設(shè)立兩衛(wèi)，整個長安也許會有新的變化?！?

　　“若大人沒有什么事，下官就回縣衙辦案去了！”

　　“你怎么了，難道你真的不愿意？”

　　張鴻瞧著房麟一臉無事的樣子，就大聲說道：“大人身為房相身邊的紅人和親信，應(yīng)知自律，怎么可以枉害人命呢？下官不知道那大人口中說的兇手，但下官敢肯定他絕不是兇手，大人如此視百姓的性命為兒戲，對得起一直信任你的房相嗎？人生在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下官若真的無法破了此案，大人可以隨時來取在下的人頭！”

　　話音剛落，張鴻就拂袖而去，留下房麟驚訝的表情倒映在湖面上。

　　當張鴻回到縣衙時,驚奇的發(fā)現(xiàn)縣衙已經(jīng)被一群官兵重重包圍,就走到一名官兵身邊笑著問道:"這位官爺,不知里面來了什么大人物啊,這么大的排場!"

　　那官兵不耐煩的揮手大聲喝道:"去!去!一邊去!我們江南道大總管易霸易總官到此,你這閑雜等人給你軍爺我滾一邊去.再在此逗留,小心軍爺我的刀不長眼睛!"

　　"是!是!小的這就離去!"

　　從官兵見張鴻狼狽的離去都哈哈大笑.

　　張鴻在一個巷子的拐角處停下了,他伸手扶在墻邊,猛地搖頭苦笑道:"沒有想到連江南道大總管也來了,看來我要是真的破不了陸家命案,恐怕真的回人頭落地!"

　　在唐朝初年,全國分為為十三道,每個道的最高的軍事首腦就被稱為大總管,到玄宗時改為節(jié)度使.

　　"大人,你怎么在這里啊,快回縣衙去,要不然黃師爺就要被易大人打死了!"

　　張鴻緊緊拉住劉捕頭,急切地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說黃師爺要被打死了!"

　　劉捕頭頓時泣聲道:"大人,我們還是邊走邊說,早點去縣衙救黃師爺才對啊!"

　　"好!我們快去縣衙!"

　　一路上,兩人飛快的向縣衙跑去.而張鴻也從劉捕頭的口中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黃師爺在長安做長安令尹時,這易大人的外甥因為殺人被黃師爺在菜市口判了個斬立決.這次來靜安縣是受自己以前的上司程知節(jié)程國公之托來靜安縣的.

　　兩人到了縣衙,剛才攔住張鴻的官兵又走上前,攔住他們二人,對著張鴻說道:"不是要你滾遠點嗎,怎么又來了.你真的不怕死啊,信不信本軍爺一刀砍了你!"說著,那官兵抽出配刀,指向張鴻.劉捕頭連忙也抽出配刀將那官兵的刀打落在地.周圍的官兵見狀,紛紛拔刀,那刀被打落的官兵大聲罵道:"媽的,你們兩個不想活了!"

　　"大膽,這是我們縣令張大人!"劉捕頭出言喝道.

　　"哈哈!"周圍的官兵立刻大笑起來,有的官兵喊道:"縣令是什么芝麻大的鳥官,你也敢說出口.兄弟們,把這兩人扔出去!"

　　"住手!"

　　從縣衙內(nèi)走出一身書生打扮的中年人,他輕搖著手上的折扇,緩緩說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張大人無禮!"

　　眾官兵立馬為這中年人恭敬的讓開一條路,那中年人走到張鴻身邊伸手道:"還請張大人進入縣衙,我家大人在大堂等著大人呢?"

　　張鴻拱手道:"有勞這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