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陵殺機

　　入了七月的南京，天氣通常都是熱的不可理喻。只是，凡事都有例外，連天氣也是如此。這不，白日里還是猶如蒸籠般的天氣，剛到晚上10點左右，就突然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就仿如一股超冷空氣襲境一般，南京市的氣溫就這么突的從大三十來度驟然變得凍人起來，而伴隨著氣溫的突然降低而來的，還有不可思議的大風(fēng)，好大的風(fēng)。

　　“這鬼天氣！早先氣象局怎么沒一點預(yù)告？”南京市公安總局，此時依然是燈火通明。在明亮的玻璃窗內(nèi)，一個身穿帥氣的警察制服，年約二十上下的小伙子跺腳搓手的依坐在靠窗的辦公桌沿上，低聲咒罵著這突變的天氣。

　　確實，這天氣變化的未免有些太過寒人了，一瞬前還是熱的渾身汗如雨下的氣溫，就這么突然變成了仿佛入冬一樣的場景，也怪不得人家抱怨了！現(xiàn)在局里大多數(shù)刑警都已經(jīng)緊急出動到市區(qū)各個角落，以預(yù)防因天氣突變而可能產(chǎn)生的交通意外了，因此諾大的市區(qū)總局內(nèi)，現(xiàn)在只剩下他這個一個人留守了。眼見玻璃窗外一副天地色變，世界末日般的場景，這剛從警校畢業(yè)沒多久的小伙子就不由得有點心里毛毛的感覺。

　　“呤呤呤……”就在這時，一串急促的電話鈴聲忽地在小伙子身邊響了起來，嚇得手腳正在動個不停的他當(dāng)先一個縱躍跳離了挨著半個屁股的辦公桌。

　　“喂，南京市公安總局，實習(xí)警員張志剛。請問你有什么事情？”驚嚇歸驚嚇，不過小伙子還是在片刻之后便即反應(yīng)了過來，跟著他便急忙抓起電話，沖著話筒禮貌的詢問起來。嘿，該不會是又有哪里發(fā)生交通意外了吧？現(xiàn)在局里可沒多余的人手了??？

　　“呵，張警官，有點事向你匯報一下?！背龊跻饬?，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平靜，很古怪，怪的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yīng)該發(fā)出的，這讓的心中仍有些忐忑的張志剛不由的變得極度緊張起來?！班?，一個小時前，我在西區(qū)天子路96號B座殺了23個人，麻煩你們?nèi)ヌ幚硪幌卢F(xiàn)場吧?！?

　　“啪！”對面輕飄飄一句話，把這邊的當(dāng)事人嚇了個面色煞白，而原先掌握在張志剛右手間的話筒，也自然的掉落在澄亮的黃木質(zhì)辦公桌面上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喂喂！喂……”在震呆了幾分鐘之后，張志剛才又慌忙的抓起掉落在桌面上的話筒，沖著對面急喂了起來。這是個玩笑？一定是那些閑著沒事的人拿警察局開涮呢！不然，哪個兇手會在殺了這么多人后主動自首？也不對，難道是對警察局的挑釁？……一瞬間，小小的張志剛腦中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而且他急切的想向打這通電話的人問個明白。奈何，在一連串的呼喊之下，對面也只有嘟嘟聲回應(yīng)。

　　糟了！不是這么背吧！得趕緊聯(lián)系葛隊長！臉色慘白的張志剛在一連串的嘟聲過后，忙即選擇了去撥打刑警隊大隊長葛義的手提電話。

　　沖冠一怒、忍辱三年、血煞漫天、始得心安。

　　挑釁！這時對警方赤裸裸的挑釁！天子路96號B座里，葛義怒目凝視著面前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頭顱，整個虎軀都在止不住的發(fā)顫。在初接到局里小張的電話時，他還正在帶著十來個刑警在清理街道上因為大風(fēng)刮倒的各種廣告牌之類的雜物呢，而小張的電話，則讓的葛義一時間整個脊背都繃直了起來。這個電話帶來的消息，不管是否是無聊人士的玩笑，都不得不讓的葛義馬上率隊趕到了這里。開玩笑，23條人命，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當(dāng)然，在心底下，葛大隊長還是很希望這僅是對方的一個玩笑罷了，因為如果這不是玩笑，那案子就真鬧的太大了?？墒?，事實是殘酷的，當(dāng)眾人剛剛趕到96號B座時，就被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給震呆了。嗯，如果是普通人，極有可能分辨不出這嗆人的氣味究竟是什么，不過作為一個資深的老刑警。葛義卻是第一時間的察覺出了，這次的事情，真的糟糕了！

　　果然，當(dāng)葛義一行十多個刑警接連撞破兩三道房門進入這間尚自散發(fā)著織白燈光的房間之后，就全被面前的一幕所震呆了！

　　血，房間內(nèi)到處都是血，一大堆無頭尸體被雜亂的堆砌在了墻角，而房間的正中央，那張原本頗為名貴的長方形木質(zhì)桌面上，則整齊的擺放著23顆大好頭顱！

　　而沖冠一怒、忍辱三年、血煞漫天、始得心安。這16個斗大血字，就明大明的寫在正對房門的那面墻壁上。

　　“嘔……”站在葛義身后的十?dāng)?shù)刑警，在最初的驚赫過后，當(dāng)下至少有一半都開始嘔吐了起來。

　　“查！查死者的身份，查那個電話來源！”葛義的怒吼直震屋頂。

　　查，查的出來嗎？答案是肯定的，不僅死者的身份在不久后被全盤查獲了出來，就連兇手的身份，也在兩三個小時后就確定了下來。嗯，雖然案情進展的不是一般的順利，不過此時坐在南京市公安總局的辦公室內(nèi)的葛義，眉頭卻是皺的比先前更加厲害起來。

　　高帆，南京人，父母是本地商販，十八歲以前在南大附中就讀，成績一向在校名列前茅。然而就在高考前夕，高帆卻突然輟學(xué)，成為了市里一個小幫派的小爛仔。而在之后的三年時間里，高帆憑著聰明的頭腦更是一路直線上竄，不僅成為了那個小幫派的老大，更是把的當(dāng)初一個懶散的小混混組合，一舉變成了現(xiàn)今南京市的中大型黑幫之一。

　　當(dāng)然，讓葛義皺眉的，不是這些，而是一份在半個小時前接到的電子郵件。這份長長的電子郵件，正是高帆本人發(fā)來的。

　　“尊敬的警官，很抱歉，這次由于本人一次性殺人過多，從而給南京警方帶來了非常大的不便，僅此，我高帆向南京所有警察致以真誠的歉意，也希望你們諒解……”

　　初看到這封信件的時候，葛義才剛從兇殺現(xiàn)場處理完事物回來，而這對方的第一句話，便惱的葛義差點直接砸了辦公室的電腦，只不過，葛義還是忍著惱火接著看了下去，嗯，再經(jīng)的向下這么一看，葛義心中那份惱怒，就突然變得不是味道起來。

　　“嘿，造物弄人，如果人生沒有意外，或許我現(xiàn)在很可能就成了一個偉大的人民教師或者考古學(xué)家了吧。只是……怪誰呢，四年前，我戀愛了，對方是一個完美的女孩，這是我的初戀，很純，很真。我們的關(guān)系是自然的隨著時間累積起來的，當(dāng)時我就覺得，如果這一輩子，只要能一直擁有她，那么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也和我一樣，很愛我。人生如果沒有意外那該多好……三年前，就是剛踏入高三那年，意外降臨了!她變了，不是變心，她依然很愛我，只是我在直覺上知道她變了，日漸消瘦，整日無精打采，往往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開始躲閃起我的目光來。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個突如其來的噩夢，那段時間，我惶惶不可終日，絲毫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費了好大心機，才終于發(fā)現(xiàn)……她有了毒癮。她吸毒！而且，她為了不讓家里和我知道，竟然在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那些骯臟的粉末和液體……說是撕心裂肺也好，說是肝腸寸斷也好，反正當(dāng)我知道這些的時候，我的整個世界就崩潰了。我當(dāng)面質(zhì)問過她，跪下去求過她，打過她，罵過她，只求她能戒毒，只求她能改，只要她改了，她戒了，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真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只是，一切并沒有如我所愿，她雖然也多次在我面前下了決心要改，要戒，然而最終的結(jié)果，仍是那樣越來越糟糕，仍是我們兩個抱在一起痛哭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有許多次，我都在懷疑，這還是我高帆一直深愛的女孩么？這還是她么？我也想過不再管她，就讓自己的心疼死罷了，只是，最終，我還是割舍不下，情這一個字，到底是什么？如果我當(dāng)時就放棄了，那或許，我的人生軌跡就不會改變了吧，只是我割舍不了，我也不甘心，我還不知道她是怎么染上毒品的呢，我還不知道究竟是那個混蛋賣給她的毒品呢……所以，我在哭過無數(shù)次之后，終于開始調(diào)查起這件事情來。為這個，我也開始跟她一樣，逃了無數(shù)次的課，被家里，被老師，訓(xùn)斥了無數(shù)次，不過，這一切都值了，因為在用了幾乎半年的時間后，終于讓我知道了，這一切并不是她的錯，有了這個答案，我也就滿足了。

　　天涯堂，一個隱藏在這個美麗城市下的毒瘤，是他們，是他們的人在高二的暑假玷污了她，還給她強行注射的海洛因，是她染上了毒癮……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我忘記了我當(dāng)時是什么心情，我只記得，就在當(dāng)晚，我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來讀有關(guān)販毒和*少女這方面的法律。結(jié)果，我很失望，這些法律的定義，遠(yuǎn)遠(yuǎn)不足以讓這些惡棍來償還他們犯下的罪過，而且我知道，像他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大可找些替死鬼來待罪。所以，我選擇了現(xiàn)在這條路。嗯，還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就是，天涯堂的老板，是個日本人，叫吉村在野，就是今晚我所殺的23人中，頭顱擺在第一排正中央位置的那個，……就在我知曉事情真相的第二天，我輟學(xué)了，我?guī)е与x了這個城市，用東拼西湊的錢把他送到了上海的一家戒毒所，然后一直守在那里，期望她能好，只是，仍舊是事與愿違，她自殺了……在臨走時，她只留給了我一句對不起，她說，如果有來世，希望我們來世再見。人生真的有來世么？我不知道，不過我希望有，因為這一輩子，我不僅永遠(yuǎn)的失去了她，更是深深的對不起的我生我養(yǎng)我十?dāng)?shù)年的父母，不過，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所以有些事，我是一定要做的！如果有來世的話，那么就讓來世再仍我償還他們吧……

　　她死了，我的心也徹底死了，然后，我就回來了，成了和他們一樣的惡棍。當(dāng)然，我有自己的原則，打架可以，殺人也可以，因為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對象大多都是和我一樣該死的惡棍，所以我可以在心底下原諒自己，而其他的事情，我是一概不做的。嗯，就這么算計著，摸爬滾打，在挨了無數(shù)次打，在生死之間徘徊了無數(shù)次以后，我終于保著小命活到了今天，還成為本市一個小幫派的老大。呵呵，雖然這時候，我跟他們的實力依舊差距很大，可是，我還有腦子，所以在一年前，就在我的幫派剛剛擴張后不久，我就選擇了投靠吉村。經(jīng)過一年多的磨合，我也算是稍微取得了他的信任，而今夜，就是那個該死的惡棍的生日。機會來了，平日里那些該死的家伙們難得聚的這么齊呢，所以借著機會，我在大家都喝的差不多的時候，把他們?nèi)珰⒘恕撍赖慕K于都死了，只可惜，她走的太早了，好累。終于可以不用再偽裝著討好別人了，終于可以放聲哭上一場了，終于可以離開了……

　　我現(xiàn)在在長江大橋上，你們來吧，也算給你們一個交代，畢竟在我心目中，大多數(shù)警察還是很值得尊敬的。

　　高帆”

　　半個小時了，葛義整整盯著這份電子郵件看了半個小時，現(xiàn)在的葛大隊長，倒也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心情了。是真？是假？以葛義的經(jīng)驗和這個案子的情況來看，這份郵件所敘述的，是真的！因為警方從兇殺現(xiàn)場所搜出來的證據(jù)，足以證明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家伙們，的確是一群十惡不赦的惡棍。而現(xiàn)在，眼前的這封電子郵件，雖然對方敘述事情的語氣很平淡，只是這期間所包含的感情，卻是讓的葛義這個40來歲的老刑警一直感到揪心的疼痛?，F(xiàn)在去抓高帆么？

　　“彭彭!”敲門聲輕輕的響了起來，緊跟著自得門外響起了一個女警的哭腔，“葛隊，大伙讓我問你，現(xiàn)在去抓人么？”

　　是的，高帆的電子郵件是發(fā)送到總局的郵箱的，因此這時候在局里的所有警員都看過了這份郵件，而見得葛義自己窩在辦公室一連半小時沒動靜，在無奈之下，刑警們不得不過來詢問葛義的意思了。

　　“抓……長江大橋！”葛義這時才猛然發(fā)覺自己說話的語調(diào)是這么的柔弱。不過在下一刻，他便猛的整了下思緒，起身踏步向的門外走去?！叭w集合，一個不拉，目標(biāo)，長江大橋！”

　　風(fēng)，依舊是狂風(fēng)呼嘯，在狂風(fēng)中，一輛輛警車默默的駛到了長江大橋。夜，不知何時，突然變得沉重非常起來。

　　近了，越來越近，那個靠立在大橋中央橋邊欄桿上的身影，也漸漸的在眾人的視線中清晰起來。

　　“嘎！”一連串車胎與地面摩擦所產(chǎn)生的響動過后，葛義一行數(shù)十個刑警終是來到了高帆附近，緊接著便一個個的緩步邁出警車，呈半圓形的把高帆圍了起來，只是，并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時掏出警槍或是手銬……

　　這就是高帆？那個在幾小時前連殺23條人命的男子？葛義忍受著身邊狂風(fēng)的肆虐，努力的睜開眼去打量幾米外的高帆。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及唇的長發(fā)詭異的染了一半白色，此時在狂風(fēng)之中正做著不規(guī)則的飄蕩。那張臉，在燈光的映射下，雖然還殘留著明顯的淚痕，但是依舊是那樣帥氣。

　　葛義在打量高帆的同時，高帆也在打量站在眼前的這些刑警?；蚋呋虬?，或胖或瘦，或男或女……

　　“呵呵，抱歉，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們！”片刻的對視過后，高帆忽地灑然一笑，舉起手中所提的旅行包沖著眼前這些個都是一副沉悶表情的刑警們道，“這里面的，是她的骨灰，還有我們的一些回憶，讓我一起帶走吧。”

　　“高帆……”葛義張了張嘴，本能的想留住眼前這個惡徒，不過卻是話剛開了口，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下去。是啊，或許只有這樣，才是他最好的結(jié)局吧。

　　“呵，永別了，……”再次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幾乎全部女警都在明顯的開始抽泣之后，高帆終是再次悶笑一聲，利落的翻身跳下了長江。

　　這一次，就連神經(jīng)線堅韌的諸多男警，也都只覺有了淚水滑出眼眶，緩緩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