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歪打正著

　　一場春雨過后的清晨，站在部落西南端河岸上方，朝西面遠(yuǎn)眺那連綿起伏的耕地,已經(jīng)長出嫩綠的粟苗，綠茵茵的惹人憐愛。河水在春雨的匯集下，開始上漲，奔騰著望東而去，俯瞰之下似乎就要將岸邊那條部落人走了多年的路淹沒。拂面而來的春風(fēng)，撫得周華一陣黯然傷神：“京口瓜州一水間，鐘山只隔數(shù)重山。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唉！我這倒是幾水間，又隔幾重山，是在江南還是江北??！明月只一輪，可從星辰來看，是在北半球??！王安石比我幸運多了，明月、明月還是照我還吧！我……”

　　“拍土！快來吃早餐，該去看看了！”蒿根扯著大嗓門將他從神往中拉了回來。

　　昨下午一場不小的雨一直下到晚間，他跟伙伴們說過，擔(dān)心耕地和那引水槽會受影響，天亮后如果雨歇了，要趕緊去看看。沒想到，一早起來觀察水勢，卻觸景生情失神發(fā)起愣來，要不是蒿根喊叫，還真要來個大白天拜月叩求。

　　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窩蜂地涌了出去。沖到河岸下的路上，發(fā)現(xiàn)河水離這兒還遠(yuǎn)著，倒不用擔(dān)心通行安全問題。

　　耕地上早有一群負(fù)責(zé)管理的婦女在察看水毀情況，由于挖地的時候就盡可能注意排水問題。只有靠近水流匯集較大、水勢較猛的幾處，出現(xiàn)被沖毀或被掩埋的現(xiàn)象?？吹脚耐吝^來，以為這些小子還真董事，幫忙來了。

　　周華只是稍做停留，告訴她們將被沖毀處的溝，挖得再深、再寬些。被掩埋的不用管，也只要將水溝疏通加寬就行。

　　“嘿嘿！他們哪會幫忙，肯定又是挖什么‘水渠’去啦！”看著他們遠(yuǎn)遠(yuǎn)跑開的背影，有知道他們秘密的婦女笑話那些持“他們來幫忙”觀點的人。

　　趕到山間順渠、淌溝巡查過去，水渠也經(jīng)受住雨水沖刷的考驗。土溝部分由于遇到稍深點的沖刷溝，都有意挖深了，用木槽渡水，基本沒有損毀。搭好的兩道大溝渡槽槽墩考慮到暴雨沖刷的威力，都避開那些沖刷舊痕，挖坑、填石再埋木樁，所以完好如初。只是靠近瀑布水潭邊的分水口大石塊，被沖得壓實了進水口，沒能起到擋洪控水的目的，反倒激起湍急的水流越過石塊形成個小小的瀑布，將進水口的出水端一段沖得沒影了。

　　“拍土，是不是石塊太小了？”沃桂問正在攪動水渠內(nèi)流水的周華。

　　“哦！我看不是石塊太小，是我們將分水口設(shè)得離溪流太近了?！?

　　“對！那天我們挖溝的時候，這兒就有水了?！蔽止鸨葎澲洗伟l(fā)現(xiàn)的最遠(yuǎn)出水處。

　　“是??！我們不用靠得太近去分水，只要在后面這段壓上石塊就行了?！敝苋A一陣臉燙，自己連這小水溝都出錯，想那古人千年杰作都江堰……

　　這時，山下隱約傳來“拍土大吉”的喊聲。周華以為自己聽虛了，沒在意。蒿根、沃桂、茅野他們也都聽到了，示意他仔細(xì)聽。

　　“還真是，誰??！這是！”周華以為剛才不肯幫著維護耕地，惹人嫌，被人跟蹤暴露了渡槽秘密，又驚著她們了。

　　其實是首領(lǐng)帶著大隊的換婚隊伍回來了，他們本來昨天就該到的，被雨困在半道。仗著人多，找了一處能夠勉強避雨的懸崖，露宿了一宿。在煥然一新的部落里沒見著幾個人，詢問后知道都到耕地那邊去了。

　　年邁的巫不顧長途跋涉的勞累，也不顧雨后路滑，堅持要到耕地那邊看看。首領(lǐng)和長老們只好扶著她，一起去。才到耕地邊上，她就興高采烈地大喊：拍土，大吉。

　　新?lián)Q婚過來的人也被“拍土部落”的新奇所震撼，當(dāng)他們在留守的人帶領(lǐng)下，走到綠茵茵的耕地邊，忍不住在巫的叫喊聲過后，齊聲高喊起：拍土大吉！

　　正在耕地里忙碌的人們都聽到了，也喊起：拍土大吉。

　　還在山林中的周華和小伙伴們也就聽到了，于是趕回耕地。

　　見到周華，巫拉著他上下打量著，笑瞇瞇地繼續(xù)她那特有的漏風(fēng)聲調(diào)喃喃：拍土，大吉！

　　感動得周華都快要流淚了！

　　“走！先回去，明天大家一起修水渠！”

　　首領(lǐng)和長老們竟然不約而同地應(yīng)允修水渠。應(yīng)該是有人已經(jīng)告訴她們，拍土帶人修水渠的事了。

　　整個部落都處在歡聲笑語中，各自說起這幾十天的點點滴滴。首領(lǐng)說起這次親鄰換婚，有失落，又有些得意。

　　那八十多人的秋獵隊，換回八十多名親鄰部落男子，還有十五名女子。原因是槐塊及跟去的另外四名獵手死活不肯換過去，舍不得小狼，更舍不得拍土。首領(lǐng)只好把十五名女子給換回來，算是給他們五個和還留在部落里的槐頭他們十人“娶相好”，等于是第一個提前達(dá)到“男娶女嫁”的協(xié)議成果的部落。

　　各個部落的女子，可比獵手尊貴多了。為此，首領(lǐng)跑遍各個適合本部落“會婚”的親鄰，送上拍土讓槐塊帶去的“聘禮”，挨個請求，總算是湊齊十五人。還附加條件：教會她們的部落制造弩弓、養(yǎng)禽畜和積肥。

　　周華知道后，卻覺得有意思：“還真有點索要彩禮的樣子嘍！不過劃算！就這也能為這些阿舅們換相好的！嘿嘿！”

　　“不劃算！”首領(lǐng)雖然不懂他說的“彩禮”是什么，卻知道劃算指的就是值不值，她接著悄聲說，“我們換出去的都是真正的獵手，換回來的不少都是人家不想要的。”

　　“怎么會這樣？我看他們都身強力壯??！”周華訝然。

　　“唉！說是由獵手們自己選換親的部落，真正的獵手只有上次到過部落來過的那些個，也就三四十人。別的都是其他部落不想要的，你看那個水沙，男子不會打獵，只會燒陶。還有那邊幾個，整天就愛砍木頭，聽說上山打獵經(jīng)常是空手。還有，還有柴堆邊上的那個，聽說就愛夜里看月亮、星星，白天在太陽下量影子，看又拿木棒量了……”首領(lǐng)搖頭嘆息，“我們部落以前吃不好，還好你讓槐塊帶去的‘聘禮’，十五個能種粟的女子……”

　　“萍姥！這哪是不劃算啊！你說愛砍木頭的那幾個，上次來的時候幫忙建木棚刀斧最快的是他們，建得最好的，也是他們。那個水沙阿舅不是愛燒陶嗎？我們不是正好卻少陶器嗎？現(xiàn)在，我們又是養(yǎng)豬、養(yǎng)雞、養(yǎng)兔，以后還用得著專門靠打獵嗎？簡直是太劃算啦！”周華覺得換回的這些人哪是沒用，簡直就是歪打正著，撿寶到一堆來了。

　　“真的劃算？”一旁一直不聲響的長老和巫都問。

　　“當(dāng)然啦！你們看，那個愛看星星月亮、量影子的，以后可以幫助我們知道什么時候該種糧，什么時候該準(zhǔn)備皮衣裳……”

　　“是??！我聽他的部落人說，他經(jīng)常就是這樣，上個秋天他很早就說要下雪……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們上個秋天不是因為提前遇上大雪吃虧了么？要是有他提醒，我們還會嗎？”周華樂了。

　　“他部落的人都說大雪是他招來的，是個不吉的人……”

　　“不，是他看出快要下雪了。巫不是看看石頭就知道快要下雨了嗎？”周華沉醉在群英薈萃的喜悅中，不得不抬出權(quán)威的老人來。

　　巫半瞇著眼睛想了很久，突然得意地笑了：“拍土，大吉！”

　　這就等于認(rèn)她可了周華的意見，其實他本不想多作解釋——只要在今后的實際勞作中發(fā)揮他們的特長就足以證明一切了。但是他想在成見形成固化前期消弭于無形，免得產(chǎn)生隔閡再消除就難啦！

　　（ＰＳ：昨天發(fā)的那“第十二章”其實是第十一章，疏忽了！呵呵！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