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去格雷山林吧

　　啟策穿上安東.施密特那件略顯老氣的粗布襯衫，隨后將防塵領(lǐng)巾系在了腰上。這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那東西戴在脖子上看起來真的有點蠢。去浴室簡單洗漱了一下，他靠近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臉，這三天都沒有刮過，但也沒見長出來胡子?？磥磉@身體擁有一直維持誕生時樣貌的能力。

　　啟策倒是沒有什么不滿，他在原來的世界死時也不過二十多歲，雖說現(xiàn)在年齡倒退到了十七八的樣子，但這接近一米九的個頭，和原來有九分相似的臉，以及一身他相當(dāng)滿意的雖不算壯但線條有型又結(jié)實的肌肉，足以令他將一切關(guān)于外形的不滿一掃而空。

　　剛醒時他還有點迷茫，但原本就對死亡有著游戲般的心態(tài)，現(xiàn)在面對這一切倒沒有什么太過驚訝的地方。就是一開始，他寄住的這家人那口像是英語又有點微妙的不同的語言，讓他有點懵。好在這家人還有個懂他原來世界語言的女孩子存在，解決了溝通問題。

　　啟策從浴室里出來時，喬納斯正將早餐端上桌，希貝兒也在一旁幫忙擺碗筷。啟策挑了挑眉，無論看多少次他都覺得很怪異。一群怎么看都很正統(tǒng)西方面孔的人，桌上擺著包子饅頭甚至還有幾碟炒菜……而且還都是他們親手做的。

　　好在這幾天他對這家人已經(jīng)有一定了解了。施密特家的真姓為莫.夏佐，而那個莫正是他的鍛造者——可以這么說吧——莫語塵，莫語塵是塞維亞拉大陸東陸帝國，東皇羲和的人。據(jù)希貝兒所說，啟策所說的語言還有一些生活習(xí)慣，都與東皇羲和的人相似，而她所喜歡的這些美食，也都是東皇羲和那邊的。

　　這讓啟策驚訝了一會兒，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個帝國存在，等哪天有機(jī)會，倒是可以去瞧瞧。而啟策原本對英語就比較熟悉，加上西陸通行語與英語有不少共同之處，所以學(xué)起來也快，短短三天時間，已經(jīng)能做到和施密特一家人溝通了。

　　“喲，今天這包子什么餡的？”啟策拉開椅子，一點沒客氣地坐下。喬納斯眉毛都快扭曲了，啟策也不在意，看向了希貝兒。他是有點壞心眼，尤其是看出這個做哥哥的把他妹妹當(dāng)個寶一樣，對待外人一副防狼的表情就覺得好笑。

　　“有豆沙的，也有肉的。啟策哥喜歡哪個？”希貝兒也仿佛沒看到她哥那個表情，在啟策旁邊坐下來。

　　因為專誅這個名字不好在明面上叫出來，為了避免口誤，施密特家本想給他起個偽名，啟策一聽，就干脆的把自己在那個世界的名字報了出來，姓也沒改，畢竟也跟了自己一輩子了。施密特一家雖然奇怪，但也同意了這個偽名。

　　啟策看著希貝兒，有點想笑。這個女孩子也挺有意思，她明知道她哥看不過眼，但也跟著自己逗他，可見也有點小壞，有這么個寶貝妹妹，喬納斯可辛苦了。

　　喬納斯握了握拳，沒說什么，在對面坐了下來。安東早已去了冶鍛屋工作，雖然專誅已經(jīng)蘇醒，但他依然要進(jìn)行每天的例行工作。畢竟一家人的生計還要顧及呢。啟策默默看著已經(jīng)聊起來的兄妹二人，心中無形有一種疏離感。雖然他表面上能和任何人輕易聊上天，但內(nèi)心卻始終保持著絕對理智的距離。這是他在那個世界的經(jīng)歷所養(yǎng)成的習(xí)慣。

　　他看得出來，這家人并不會對他不利，相反的，他們甚至能處處為他著想。不過那個他，是他，又不是他。施密特一家在意的自然是神兵專誅，也是他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核心。啟策在死后的那個像夢境一樣的地方，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那種感情，甚至沒有過任何疑惑。但現(xiàn)在，當(dāng)他真正清醒之后，他就不得不去想一些事了。

　　我是誰？我真的是專誅嗎？按照希貝兒對他說的，關(guān)于專誅的過去，他知道這把刀是擁有自身靈魂的，那個靈魂千年之間并沒有消失，而是等著復(fù)活的時機(jī)。如果自己就是專誅，為什么又會去那樣一個世界，成為了啟策？但如果自己不是專誅，只是恰巧借了這樣一個機(jī)會，獲得了原本屬于專誅的復(fù)活機(jī)會，附身到了這把刀之上，那么真正的專誅又去了哪里？

　　啟策很矛盾，他相信自己那二十多年并非一場充滿了悲劇的夢。但如果說自己不是專誅，他卻又無法這樣肯定。因為在那個世界的二十多年，那個一直跟隨著他的夢境。那個夢境無疑是屬于專誅的，只有專誅才能從那個夢境中見到那個人，只有專誅，才能在萬劍丘那個地方，有那樣的感情。

　　這不是假的。他需要一個肯定，對他來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他究竟是誰，以及他非常在意的那個夢境，究竟是什么。

　　“啟策哥？”希貝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啟策回過神，發(fā)現(xiàn)喬納斯兄妹兩個都盯著自己看。

　　“你怎么了，拿筷子戳了半天粥碗了?！眴碳{斯說。

　　“對，就和哥哥之前一樣，一直在發(fā)呆。”

　　“什么和我一樣，我哪有這樣？！”喬納斯連忙反駁。

　　“明明就有，哥你就這樣，戳啊戳啊，然后一直發(fā)呆，就和傻了一樣~”希貝兒學(xué)著他之前的樣子，表情非常夸張。

　　“希貝兒，雖然哥疼你，但是，有些話是……”

　　“哥，明天早上我想吃油條，還要喝豆?jié){~”希貝兒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余地，筷子夾起一塊雞蛋，喝了口粥。

　　“早上吃油條會不會不太好？”喬納斯也很快被帶跑了話題。

　　啟策冷眼瞧著兩人，有些無語。這個家庭和他呆過的地方很不一樣，但或許這才是最普通的家該有的樣子吧。

　　啟策喝完粥，把自己的那份餐具順手洗了，這事他以前也沒少做，尤其是準(zhǔn)備復(fù)仇的時候，更是喜歡以此來裝傻討好那個父親，讓他以為自己還和以前一樣，干什么都喜歡邀功。

　　敲了敲冶鍛屋的門，得到安東的允許之后，他打開結(jié)界鎖進(jìn)了冶鍛屋。施密特家的結(jié)界鎖安東在第一天就教了他怎么開，也是為了表現(xiàn)出誠意與信任。如果沒有那個世界的經(jīng)歷，這三天的相處之后，啟策一定不會還在心中設(shè)下這樣的距離。這個習(xí)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改掉，也許永遠(yuǎn)都改不了了。

　　有些事情，只有安東知道，而今天啟策會來冶鍛屋也是安東的交待。

　　一進(jìn)屋，啟策就看到那冶鍛爐中燃起的火焰正往外冒著火星，而安東手中抓著幾顆雷元素石，準(zhǔn)備投入熔爐內(nèi)，那里面有赤紅的熔漿正在流動。這是準(zhǔn)備冶鍛雷系的魔法劍嗎？來的這幾天都在不斷吸收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知識，啟策現(xiàn)在對魔法的事情已經(jīng)頗有幾分見解。除了得益于希貝兒他們的知識普及，施密特家的藏書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啟策發(fā)現(xiàn)，自從在這個世界重生以后，他的學(xué)習(xí)能力確實有了飛速的提升，放在原來那個世界，估計就要被冠上天才的名頭了，但和他一起在藏書室里看書的希貝兒卻沒什么驚訝的表示。那是啟策不知道，希貝兒在這個世界都算得上是天賦異才了。

　　安東抬眼看了看啟策，隨后將雷元素石扔進(jìn)了熔爐里，剎那間噴涌而出的火花形成了一團(tuán)火霧，在那霧中，啟策看到有雷電的光芒閃爍。安東沒多等，看到火霧里的雷電已經(jīng)聚集成了一團(tuán)電球，他立刻用錘子將那團(tuán)電球砸進(jìn)了熔爐，隨后將帶著電光的熔漿倒進(jìn)劍模具中。

　　這錘子和模具都是用專門的工具石打造而成，不會被魔法石分解出的力量破壞結(jié)構(gòu)。在塞維亞拉大陸，除了魔法石以外，比較低等但更加容易到手的工具石，也占了人們生產(chǎn)生活的一定比例。

　　趁熔漿在模具里慢慢固形，安東終于有時間抬頭跟啟策說話了。

　　“如果想知道更多，就去格雷山林吧。那里有能為你解疑的東西，跟隨靈感，便能到達(dá)?！闭f完，安東示意啟策出去，隨后低下頭繼續(xù)冶鍛工作。雖然面前的這位是他家先祖留下的神兵所化成人，但這幾天啟策那過于接地氣的表現(xiàn)，讓他實在沒法怎么恭敬對待。這樣也好，太麻煩的相處方式安東吃不消。

　　啟策也沒對這樣的態(tài)度有什么不滿，不如說這正是他刻意為之的結(jié)果。他想在這個世界生存，就不能讓施密特家的人對他有太大的距離感。即使他們心里始終信任著他，但那份信任更多的是對他們的先祖與他內(nèi)里的那把刀。關(guān)于專誅的靈魂，恐怕畏懼更占多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