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春秋悍刀行作者：貧道五時間：2020-12-17 17:42:55
聽府里下人告知，年輕道士孤身一人往后山去了，武輕謠聽后當(dāng)時就覺得不妙，緊趕慢趕的跑到后山來，還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趕到，及時制止了師出東海禁地之天水閣的姑姑婁嗔那近乎地仙的一劍，總算是有驚無險。
一想到剛才兇險萬分的情景，武輕謠便沒好氣的輕聲罵道：“喂，你個笨道士，怎么跑這來了，不想活命啦？”
雖然眼前這丫頭很蠻橫，從來都是嘴上不饒人，但方才確實是多虧了有她及時趕到，再看到她雖然嘴上在罵自己，但神情間卻是緊張和關(guān)心，李玉宸心里頭還是有點小感動的，盡管此刻感覺全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但李玉宸仍舊牽強的擠出了個笑臉。
“謠兒，他是何人？”單手持寬劍，臉蒙黑紗的高大女子見武輕謠似乎對那陌生男子很是在意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冷聲問道。
“姑姑?！蔽漭p謠趕緊起身，向蒙紗女子行了個晚輩禮，說道：“他是謠兒的一個朋友，哦也是爹爹請來的客人?！?
早在李玉宸剛進王府之時，武護就曾專門找到武輕謠，并囑咐她暫且不能告訴李玉宸他的身份，至于其他人更是不能透露半個字，武輕謠平日里雖然胡鬧了些，但也知道茲事體大，所以平日里不管與他人交談還是與李玉宸，她都格外小心，生怕泄漏了這可能會給她王府招來滅頂之災(zāi)的秘密。故而這時即便對方是自己最信任的姑姑，她也只是如此這般回答。
“姑姑？”聽到武輕謠管那長得比男子還要高大不少的女人叫作姑姑，李玉宸驚訝不已，之前他從未聽這武輕謠說起過除了他爹武護和義弟武玄蚩之外還有個什么姑姑。
“武護請來的客人？”曾是天水閣劍道第二人的高大女子婁嗔眼神冷漠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那被自己先前一擊弄得臉色慘白的白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道：“你跑到我后山來做什么？”
“這后山是人家荊南王的，又不是你的，我到這后山來散散心都不行嗎？”
剛才無緣無故的差些被這冷漠女人打成重傷甚至殺死，李玉宸就是再好的脾氣也不禁惱怒起來。
“笨道士你說什么呢?！蔽漭p謠壓低聲音在前者耳邊輕聲道：“你再亂說話的話，我姑姑真的會殺了你的。”
“本來就是?！崩钣皴废騺硎浅攒洸怀杂?，一劍化蛟龍就了不起了??？若是再讓道爺我修煉個幾年，看我不一劍斬了你的小水蛇。
“呵呵，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別他一般見識。”武輕謠回頭瞧見姑姑婁嗔臉上怒氣騰騰，趕緊笑著勸說道：“這家伙是個道士，待在那齊云山上近二十年，估計修道修得腦子修壞了......”
“你腦子才修壞了呢?！北緛磉€挺感激這兇丫頭維護他的，但一聽這兇丫頭竟然說他因為修道而把腦子給修壞了，他頓時就不高興了。
蒙紗女子微微驚訝，“你是從齊云山上下來的道士？”
“是啊?！崩钣皴穼⒆约荷碜诱局保舐曊f道：“別以為你剛才那條小水蛇有多厲害能嚇到我，我告訴你啊，不說我?guī)煾腹⒃旎?，隨便揮揮衣袖就能把你的那條小水蛇給滅了，就我那小師兄莫小巖也能隨便一劍就將其斬成兩截?！?
武輕謠在一旁頻頻擦汗，這家伙簡直就是在自掘墳?zāi)拱 ?
武輕謠原本以為她姑姑會出手教訓(xùn)李玉宸，只是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姑姑婁嗔反倒是笑了起來。
“我說方才怎么從你身上撲捉到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張筠一那老牛鼻子的弟子?！?
“不準(zhǔn)你罵我?guī)煾概１亲印！?
“他不是牛鼻子老道是什么？”蒙紗女子做出了一個通常男人才做的拄劍而立的霸氣動作，笑道：“那張老道一生迂腐，座下四個弟子個個也是無趣的木頭，倒是沒想到他在晚年還收了你這么個有趣的小徒弟?！?
李玉宸把頭撇到一邊，輕聲嘀咕，懶得搭理蒙紗女子。
武輕謠見氣氛有些尷尬，便開口向其姑姑婁嗔問道：“姑姑您認(rèn)識這笨道士...額，這家伙的師父？”
天水閣上任劍侍婁嗔將大劍從地上拔出，輕輕抖出個劍花將劍尖上的泥土抖落，然后反手插回背后的寬大劍鞘之中，整個過程輕描淡寫，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觀之的人不由得賞心悅目。
婁嗔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雖然側(cè)向著她卻偷偷拿眼角余光看她收劍的白衣男子，說道：“當(dāng)然認(rèn)得，說起來也是二十多年時候的事了，那張老道座下有一只從極北苦寒之地帶回來的估計比他自個還要年邁的老麝牛，后來不知怎么地就患上了奇怪的重病，身上原本極為稠密厚實的毛發(fā)一把把脫落，同時毛發(fā)脫落的部位肉成紫黑色，似乎重了劇毒，但卻并非中毒，張老道自己也是藥理大家，卻治不好那怪病，眼看再撐個一年半載就要活不成了，他就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出東海找到了我們天水閣，求師傅賜他一粒九轉(zhuǎn)金丹......”
“九轉(zhuǎn)金丹？！”聽到這四個字，李玉宸和武輕謠均不由得震驚不已，武輕謠不禁感嘆道：“小時候曾聽師傅說起過，說這九轉(zhuǎn)金丹乃天下第一神藥，服之可讓死人回生，讓斷臂者再重新生出手臂，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九轉(zhuǎn)金丹這東西？”
“當(dāng)然有。”婁嗔冷哼一聲，笑道：“但你那以讀書人自居的師傅奚成演不是號稱春秋大國手嗎，怎么連世間凡夫俗子的荒誕傳言也盡信?！?
聽到姑姑罵自己的授業(yè)恩師，武輕謠只得尷尬的吐了吐舌頭。
婁嗔繼續(xù)說道：“九轉(zhuǎn)金丹是天下第一神藥不假，也確實有可讓白骨生肉斷臂再續(xù)之神效，但若無以二三十年的深厚內(nèi)力做代價度給服丹者，作為激發(fā)金丹的藥引，便是服下十顆也生不出一個指甲蓋來，只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愿意犧牲自己那來之不易的二三十年功力？而且即便有人愿意，這世上的九轉(zhuǎn)金丹又豈是那么易求的，至于世人口中相傳的可令人起死回生，純屬屁話?！?
聽眼前這位在江湖上應(yīng)該是高手高高手的女子一說，李玉宸和武輕謠心中大為震驚。李玉宸努了努嘴，似乎想問些什么，但估計是心里頭對高大女子還有氣，便又不好意思開口，一旁的武輕謠看到前者這幅神態(tài)頓時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是啥，便代他向婁嗔問道：“姑姑，那天水閣將那九轉(zhuǎn)金丹給張老真人了嗎？”
婁嗔沒有直接回答武輕謠的問題，而是說道：“九轉(zhuǎn)金丹何其珍貴，便是咱們天水閣當(dāng)時也總共才不過三粒，而且更讓我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那張老道說他求這金丹是用來救一只畜牲，而更讓我們眾人對那張老道肅然起敬的是，即便在師傅告訴他要損耗他二十多年的功力后他仍舊是義無反顧，要知這世人多冷漠，便是昔日的親朋好友甚至心愛之人也未必就真的愿意舍棄來之不易的功力，更何況只是為了一只畜牲?！?
婁嗔淡淡看了一眼一臉震驚的李玉宸，冷冷說道：“自古以來你們中原人士便喜歡以名門正派，以正人君子自居，但實際上十個中有九個是人面獸心的偽君子，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然而真正面臨生死抉擇之時，卻個個只顧自身安危和利益，著實令人不齒......”
聽到這里李玉宸不禁在心里懷疑眼前的這個臉上蒙著黑紗的兇女人是不是跟中原乃至天下的男人有仇，莫不是這兇女人曾經(jīng)被心愛之人背叛？
婁嗔自然不知道李玉宸此刻心中所想，不然以她的兇悍性格恐怕早就將前者一劍劈了。
只聽婁嗔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的說道：“唯獨那張老道大仁大義，不作半點虛假，令我由衷欽佩，師傅也是大為動容，便賜給了他一粒九轉(zhuǎn)金丹，后來我與師妹，也就是謠兒的娘親渡海入中原，我還特地去了一趟齊云山，去那無非就是驗證一下那張老道是否真有像他當(dāng)年所說的那般做，我還特地出手試探了一下那張老道，發(fā)現(xiàn)原本擁有一身已修煉至第七層的玉皇樓，內(nèi)力要遠(yuǎn)剩于我的他修為一落千丈，后來我又見到了那頭他所說的老麝牛，我才確信無疑。”
婁嗔忽然感概道：“說起來也有近二十年沒見那牛鼻子了，也不知他那玉皇樓修煉回去了沒有?！?
李玉宸忽然輕聲道：“師傅早已將玉皇樓修煉至圓滿境界，只是后來又傳了一半給我?！?
“什么？！”婁嗔聞言之后不由得訝然道：“短短二十年不到張老道就將先前耗損的二十多年功力修煉了回去，且還將玉皇樓修煉至第九層大圓滿？”
李玉宸見這兇女人頭一次露出一臉的驚訝，似乎對他師傅很敬佩的樣子，李玉宸心里頭頓時一陣好受，說道：“那是自然，所以才說就你剛才的那條小水蛇，我?guī)煾杆先思抑灰p輕揮一揮衣袖就能讓它身形俱滅，而且不單我?guī)煾的愦虿贿^，就連我小師兄......”
婁嗔沒有理會李玉宸的挖苦挑釁，而是更為驚訝的問道：“你方才還說你師傅張老道將玉皇樓傳給了你？”
“是啊?！崩钣皴返溃骸半m然我?guī)煾競髁艘话胗窕蕵墙o我，只剩下一半了，但你仍然不是我?guī)煾傅膶κ?.....”
“放屁?！备叽笈雍鋈槐挚冢浑p寒冷到讓人不敢與之對視的眼睛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李玉宸，冷笑道：“你以為這道家至高奧義是街上賣的豬肉么？想要一半就切一半？”
“那你自己之前還說我?guī)煾冈缒暌苍闪硕嗄甑挠窕蕵墙o老北，額，就是你方才所說的老麝牛?！?
“你以為前后兩次能一樣？”婁嗔冷笑道：“前一次他那是有九轉(zhuǎn)金丹的藥力反哺，才不至于傷及根基，難不成你師傅還有兩顆九轉(zhuǎn)金丹不成？”
李玉宸聽到此處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頓時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說？”
婁嗔淡淡看了一眼確實什么都不知情的李玉宸，語氣平緩了一些，說道：“不錯，根本不是什么一半，而是全部，張老道一個甲子才得以蓋起來的整座樓?！?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聽到這話，李玉宸頓時淚如雨下，“三師兄不是說只是一半而已嗎，不是說不傷及師傅他老人家的身體根基嗎？怎么會這樣？”
見平日里總是跟她抬杠的年輕道士如小孩子一半哭成了一個淚人，武輕謠在一旁看得心頭沒來由一酸，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怪不得剛才隱約覺得有種熟悉的氣息，原來是玉皇樓?！?
“姑姑?！币娒杉喤尤栽谡?wù)撨@個話題，武輕謠趕緊出聲勸阻。
被幾乎由她一手帶大的侄女瞪了一眼，婁嗔沒來由一陣氣受，輕聲罵道：“你這丫頭姑姑又沒說錯什么，你倒會氣我，竟然為了這個傻小子來瞪把你一手拉扯大的姑姑，真是女大不中留?！?
婁嗔的話武輕謠當(dāng)然聽得出來是什么意思，頓時就羞紅了臉，但在這個時候也顧上那么多了。
武輕謠不住向婁嗔使眼神，同時在默默的講著唇語，婁嗔哪里會不知道那妮子的心思，無非就是讓她說些謊話，來安慰安慰她的冤家。
婁嗔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說道：“當(dāng)然這世上也不一定就只有九轉(zhuǎn)金丹才有此功效，天下何其之大，便是有其他東西可以代替也說不準(zhǔn)，張老道是我見我最有福報的人，即便......”
李玉宸忽然想到了什么，緊張道：“蓮座葉龍膽，蓮座葉龍膽是不是也有此功效？是不是？”
武輕謠在一旁不住的朝婁嗔使眼神。
婁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瞧見年輕道士仿佛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憐樣子，終究還是不忍讓他傷心失望，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若真是那天下十大奇物之首的蓮座葉龍膽的話，有此神效也在情理之中?！?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蓮座葉龍膽之奇并非如九轉(zhuǎn)金丹那般，可護人根基性命，而是因為它可承載天地萬物，是傳遞內(nèi)力，尤其是像玉皇樓這樣的道家至高奧義，更是唯有以蓮座葉龍膽為承載為引子方能在最大程度上做到減少損耗。
然而說完這話，一想到那不求長生成仙只為他人而二度舍棄玉皇樓，令人不由得敬佩不已的張老道就要仙去辭世，饒是心冷如她婁嗔也不由得一陣傷懷。
不遠(yuǎn)處，從云霧繚繞的頂峰傾瀉而下的三疊瀑布忽然沒來由的靜止了一下，從底下逆著瀑布往上望去，仿佛有仙人端坐云間，含淚俯瞰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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