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國子監(jiān)事

　　走在寬闊的朱雀大街上，李榮騎馬緩行，身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每次經(jīng)過這里，他都會感慨萬分，千年前的長安盛世，雄偉的城墻，整齊的里坊，各色的人群，展現(xiàn)出了大唐的繁華，包容和自信。

　　朱雀大街寬達一百五十米，比起以后什么雙向八車道要寬太多了，什么長安大街都沒法比。黃土夯實的地面，兩邊成行的古槐，道路兩側(cè)一丈寬的明溝，還有大街中間石子鋪成的御道，都彰顯著長安城的壯麗與繁華。

　　國子監(jiān)，位于外郭的務本坊，占了本坊半坊之地，面積廣大，里面建筑宏偉莊嚴，樹木成蔭，是學習的好地方。

　　整個國子監(jiān)有學舍一千二百余間，生員三千多人，大都是國朝八品，五品，三品等各級官員的子弟，還有來自吐蕃，新羅的貴族子弟在此求學。

　　李榮騎馬慢行，約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國子監(jiān)前。

　　國子監(jiān)門前停滿了各色裝飾華麗的駿馬，熙熙攘攘擠滿了人。能進入國子監(jiān)讀書的絕大部分不是一般人物，都是各級官員的子弟，那一個不是家財萬貫，僮仆成群。

　　這兩天是國子監(jiān)散監(jiān)之日，許多學生到了離開的時候，自然要把東西帶走，免不了要勞動家奴，仆僮，因此人更多了。

　　李榮不喜歡那種隨從成群，耀武揚威的感覺，連葛福順和李實也沒有跟來。

　　修行的道路是孤獨的，容不得半點懈怠，更容不上那些廉價的虛榮心。

　　李榮眼里如電的神光微微收斂，本來強大而懾人的氣魄像回鞘的利刃慢慢收入體內(nèi)，滋潤著筋骨經(jīng)脈，這是一種無法言傳的感覺，卻是真實的存在。

　　“元明，幾日不見，變化很大，似乎氣勢與以前不一樣了，想必在武道上又有了進境，真是可喜可賀啊！”遠處一名黃袍青裳，腰系長劍，腳著黑靴的男子牽著馬走了過來道。

　　“原來是韋兄，只是小有領(lǐng)悟，談不上精進?！崩顦s回首望去。

　　過來的是自己的同學韋捷，京兆韋家人，中宗皇帝李顯的妻子韋皇后的侄子。

　　京兆韋家是關(guān)中大族，世居長安自漢代就有人出仕，是根深蒂固的門閥士族。近千年來，無論是漢族王朝更替，還是幾乎毀滅漢統(tǒng)的五胡亂華都沒有令韋家傳承斷絕，相反自大魏，大隋到本朝，韋家人才輩出，代代都有人擠身朝廷高層，可謂是權(quán)勢灼人，長安就一直流傳著“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說法，意思是城南的韋家和杜家的權(quán)勢離皇族也不過是咫尺之近。

　　杜家是與韋家齊名的另一大家族。

　　韋捷是韋家新一代杰出的子弟之一，在劍術(shù)上有著非凡的造詣，看他劍氣逼人的氣勢，李榮可以肯定韋捷在劍道上的修為不在自己之下。

　　當然，李榮相信真正動起手來韋捷不是自己的對手，一個未經(jīng)風雨洗禮，沒經(jīng)受過生死搏斗的世家子弟，怎么會是李榮這樣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地下拳王的對手。

　　李榮和韋捷邊說邊穿過國子監(jiān)大門，走了進去。

　　大道兩旁遍植成行的松柏，濃蔭蔽日，地上是塊塊青磚鋪就，倒映著樹影斑駁，顯得清幽沉靜?？墒墙裉斓娜祟~外的多，沒有常日的安靜肅穆。

　　忽然，路側(cè)的空地上人群中傳來一陣喧囂的聲音，似乎是有人相互沖突，周圍的學生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觀。

　　太平盛世供娛樂的東西實在是不多，至少比起后世娛樂至死，花樣繁多的項目要少得可憐。加上國人愛看熱鬧的天性滲入到骨頭里，擁擠的人群一下子引起了人們的圍觀。

　　“區(qū)區(qū)塞外蠻夷，還敢跟我搶道，沖撞車馬，毆打仆從？”一個穿著精美華服，粉面紅唇，俊若婦人的年輕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站在年輕人對面的是一個身材健碩，高眉深目，濃眉短須，身著常服的大漢。大漢身邊是一個面目普通，身材瘦弱的書生，手拉著大漢，試圖勸服大漢息事寧人。

　　“武家的小子，你不過是仗著家族權(quán)勢盛氣凌人，路上不顧行人就橫沖直撞，傷了人還陣陣有詞？”大漢聲音如洪鐘樣說道。事情的起因是武載德坐的馬車撞了書生，然后又趾高氣揚地罵人，惹起了書生的朋友李楷固的不滿。然后，雙方就約定在這里解決沖突。

　　“咦，武載德那小子惹上李楷固了。”韋捷聽到兩人的聲音幸災樂禍地道。

　　高宗死后，武后把持著朝政。以長孫、柳、竇、韋、杜等為首的關(guān)隴貴族暗中反對武后當權(quán)。為了穩(wěn)固權(quán)力，武則天對關(guān)隴貴族勢力進行了嚴厲打擊，可是這些貴族扎根關(guān)中數(shù)百年，那是那么容易就范的，連強勢的武后也只能常駐洛陽，避開關(guān)隴貴族的勢力根據(jù)地。

　　當然，武后也不是吃素的。四年前中宗剛繼位，武后就以中宗違規(guī)提拔皇后韋氏的父親韋玄貞一事，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李旦為帝。韋氏做為后族更是受到瘋狂打壓，太府卿、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弘敏被貶為汾州刺史，后父豫州刺史韋玄貞流放欽州而死。

　　直到現(xiàn)在韋氏在朝中都沒有恢復元氣。不過，韋氏是自漢以來傳承千年的高門望族，在關(guān)中根深葉茂，門人弟子遍布朝廷各個部門，以武后的強勢也無法根除他們的勢力。韋捷身為韋氏一族，對武家子弟自然沒什么好臉色。

　　李榮臉色一沉，武載德一向在國子監(jiān)就是橫行霸道，氣焰囂張，監(jiān)里的博士官員對其巴結(jié)不已，讓他更是目中無人。當然他沒惹到自己身上，可是今天卻惹上了李楷固。

　　李楷固是李榮的朋友，契丹大酋李萬榮之子，被派往大唐學習。李萬榮與李榮的父親李晦是至交，李晦任營州都督時與李萬榮交好，維持了大唐與契丹兩族的良好關(guān)系。李楷固來到長安求學，自然要拜見父輩的好友李晦，正好李榮也進入了國子監(jiān)上學，兩人又都是愛武之人，就成為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