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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牛刀小試(中)

小說:一八六四之力挽狂瀾作者:澹寧居士時間:2020-12-17 17:40:02

  “什么,撤退?”曾國藩大吃一驚。這臨陣脫逃和叛國投敵一樣,在清朝乃是死罪,上到皇親國戚,下到普通士兵,只要觸犯此罪,絕無寬恕之理。因此,每逢戰(zhàn)場失利,清軍兵將寧可血戰(zhàn)到底或者自殺殉國也決不撤退,因為這樣至少還能為家屬謀些朝廷的撫恤銀子。

  張繼點點頭,“對,撤退,咱們這樣耗著,不僅炮臺守不住,只會空耗彈藥、空損人命?!?

  曾國藩遲疑道:“但這大沽炮臺乃是京津門戶,一旦失守,英軍便可故技重施,如同咸豐十年一樣兵鋒直指北京城下了?!?

  張繼斷然道:“中堂大人,您放心,我已有良策。我愿立下軍令狀,保證讓這些英軍有來無回。請您下令吧?!?

  曾國藩咬咬牙,猛地一揮手,道:“好,我今天豁出去了”,說著,回頭向身邊的斥候道:“傳令,各營管帶收攏麾下士兵,依次退出炮臺,向塘沽方向集結?!?

  張繼又在旁邊補充道:“另外,傳令各營管帶通知麾下士兵,一切旗幟、儀仗和長兵器都統(tǒng)統(tǒng)丟下,每人只攜帶腰刀和口糧,不許多帶一件;火器營和弓箭營的士兵要把所有鳥槍、手槍、箭矢、火藥、子彈全部帶上,不許少帶一件;火炮營的士兵要將炮臺上現(xiàn)有的全部炮彈運走,不許留下一顆,彈藥庫里的炮彈和火藥要封存好,不許受潮,火炮不許毀掉。告訴將士們,不用擔心這些武器會資敵,將來全都會派上用場的?!?

  ……

  此刻,大英帝國皇家海軍遠東艦隊總司令、東印度公司理事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正站在旗艦“威爾士親王號”的艦橋上,密切關注著大沽炮臺上清國軍隊的動向。

  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其實是維多利亞女王的遠房侄子,他的曾祖父理查德·漢諾威侯爵和維多利亞女王的祖父是親弟兄,家世本來非常顯赫。但是,由于他的父親斯威夫特·漢諾威子爵酗酒導致中風病,還沉迷于賭博,漸漸敗光了祖上的家產(chǎn),親戚們也都不愿再與他們家往來。

  像菲利浦·漢諾威爵士這種生產(chǎn)在沒落貴族家庭的男人是外表堅強而內心脆弱、敏感的人。他從小就不能像其他的遠方堂弟兄那樣享受貴族血統(tǒng)帶來的榮華富貴。恰恰相反,他的貴族頭銜反倒成了他的恥辱。因此,15歲時,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就參加了皇家海軍。所謂“知恥而后勇”,憑借著聰明和勤奮,經(jīng)過三十年的打拼,他終于成為了遠東艦隊總司令,還兼任了東印度公司的理事。

  但是,他覺得這還遠遠不夠,他所需要的是蓋世的功業(yè)。因此,這次發(fā)生潮州會館商人打砸東印度公司廣州辦事處和廣西鄉(xiāng)民打死英國商人的事件后,他在東印度公司的大會上力排眾議,在未獲得國內授權的情況下,就以東印度公司和印度總督的名義親率艦隊開到了塘沽海面。他是在賭,賭議會最終會授權開戰(zhàn)。終于,他于一周前得到授權,議會最終以253票對128票通過了對清朝開戰(zhàn)的議案。他知道,只要能打贏這一仗,他就是整個大英帝國的英雄了,他不僅能洗刷自己的恥辱,恢復家族的榮光,還能獲得爵位和封賞,他的名字和事跡將在每一片殖民地廣為流傳。

  一想到這些,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就激動不已。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躊躇滿志。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對手是清國現(xiàn)在最優(yōu)秀的將領曾國藩,此人曾經(jīng)剿滅了太平天國運動,還在兩江地區(qū)試行“洋務運動”,其實力不可小覷。因此,他一直不敢掉以輕心,對整個作戰(zhàn)計劃進行了周密部署。

  今天剛剛開始炮擊時,他還能看到炮臺上的清國軍隊在拼命地開炮還擊,雖然他們發(fā)射的炮彈完全傷害不到自己,但是看得出來,這支軍隊的作戰(zhàn)能力還是很強的。但是,對方的炮聲越來越稀疏,漸漸地竟然都聽不到了。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喜上眉梢,清國軍隊的作戰(zhàn)能力到底還是有限的,這樣的排炮射擊又有誰能抵抗得了呢?他們如果不是被消滅了就一定是臨陣脫逃了。

  于是,菲利浦·漢諾威爵士一改既定的作戰(zhàn)方針,命令炮艦轉向后撤,運兵船趁著漲潮迅速將海軍陸戰(zhàn)隊送上岸,他自己也要親自上岸指揮作戰(zhàn)。

  大約兩個小時之后,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和一萬五千名裝備精良、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海軍陸戰(zhàn)隊員在塘沽登陸了。

  看著被炮火轟得七零八落的大沽炮臺和炮臺下丟落滿地的旗幟、儀仗甚至兵器、輜重,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更加自信滿滿。雖然他三十年來學到的軍事理論和積累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都告訴他,登陸之后的第一件事都是鞏固灘頭陣地,建立大本營,然后循序漸進地向內地推進。但是,立功心切加上這空前的自信使得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做出了迅速向天津方向開進的決定,他走得很匆忙,甚至都沒來得及走上大沽炮臺進行一番實地的考察,這也就為他之后的作戰(zhàn)埋下了深深的隱患。

  由于道路不熟加之需要攜帶軍械輜重,這支英軍當天只前進了大約二十公里。傍晚時分,他們行進到了一片原野上,菲利浦·漢諾威爵士見這里視野開闊,易于警戒,便決定在這郊外露營,休整一夜,明天繼續(xù)向天津方向開進。

  然而,當天晚上,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和那一萬五千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始終沒能睡上一個好覺。從晚上10點多開始,他們宿營地的周圍就不斷響起零星的槍聲,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卻也弄得他們人心惶惶,負責警戒的士兵和先后派出的十幾支騎兵小隊都回報說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大規(guī)模的敵軍,只是一些小股的敵人,見到他們也并不交火,很快就都撤退了。菲利浦·漢諾威爵士知道這是敵軍在實施騷擾戰(zhàn)術,心下不禁有些后悔,后悔為了爭奪功勞,不等與隨后就會趕來增援的五萬大軍匯合就先行登陸。但是,后悔歸后悔,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始終認為,這不過是一些被打殘了編制的散兵游勇或者清國的地方戍守軍隊,不足為慮。不過,話說回來,為了謹慎起見,菲利浦·漢諾威爵士還是決定兵分兩路,自己帶領一萬人按照既定路線,穿過玉枕山山谷前進,艦隊副司令約翰·史密斯爵士則帶領其余的五千人折向北面,繞過玉枕山,最后在天津城下與菲利浦·漢諾威爵士他們匯合。

  第二天一早,約翰·史密斯爵士帶領五千人先行出發(fā)了,菲利浦·漢諾威爵士邊指揮軍隊開拔邊望著前方險峻的玉枕山開始躊躇起來。他讀過《孫子兵法》的譯本,知道歷代中國將領對于設伏研究得都十分透徹。這玉枕山山勢陡峭,又樹木叢生,中間的谷地是天然的設伏場所。曾國藩會不會在此設伏呢?自己要不要改變一下行軍路線,從旁邊那不太險峻的錦都山走呢?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正在緊張地思考,大約幾公里的后方又傳來一陣槍聲,聽起來比昨夜要密集許多,一個負責偵查地形的騎兵快馬來報,稱大約數(shù)百名清軍騎兵偷襲了在后方露營的負責運送輜重的后勤分隊,搶走了一批槍械和藥品。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急忙拍馬向后面趕去,受到襲擊的英軍已經(jīng)迅速構建起了火力點,擺好陣勢開始還擊,而那些偷襲得手的清軍卻并不急于逃跑,只是在英軍步槍的射程外遠遠觀望。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揮手派出一隊騎兵去追趕,那些清軍才懶洋洋地開始且戰(zhàn)且逃,逃一段路程,就停下來等等英軍騎兵。不像是在逃跑,倒好像是在引誘英軍追趕一樣。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心中一凜,立即下令那一隊騎兵迅速撤回,他知道,這是曾國藩在引誘他走進包圍圈。他看那些清軍騎兵是不斷退往錦都山的,于是微微一笑,說道:“你要引誘我進埋伏圈,沒那么容易,下令,全體士兵向玉枕山山谷進發(fā)”。

  ……

  此刻,張繼就站在玉枕山的主峰上,旁邊的曾國藩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贊賞的點點頭,說道:“松濤,這一計‘打草驚蛇’再加上這一計‘欲擒故縱’用來對付像漢諾威這樣多疑的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沒想到,你還精通兵法?!?

  張繼笑道:“中堂大人過獎了,我哪里懂得什么兵法?多疑本是人性,我也只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也不過是很普通的道理而已。”

  曾國藩搖頭道:“話不是這么說,所謂‘大道至簡’,兵法也是一樣。不必拘泥于具體的理論和戰(zhàn)術,講究的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你已經(jīng)是做到這一點了。相信漢諾威他們這一次真的是要有來無回了。不過,史密斯那面的五千人你做什么打算?”

  張繼含笑道:“嘿嘿,天機不可泄露,中堂大人只管放心,到時候是有好戲給您看的?!?

  ……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畢竟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雖然他自信識破了清軍的圈套,但始終放心不下。所以,他派遣了三千人作為先頭部隊進入玉枕山山谷,一方面探查敵情,另一方面即便此地有埋伏損失也能盡量減少些,他自己則率領其余的七千人隔了幾公里緩緩而行。

  過了大約一個半小時,一個負責傳遞信息的騎兵快馬來報,先頭部隊三千人已經(jīng)即將通過玉枕山山谷,尚未發(fā)現(xiàn)敵情。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終于放心了,下令全員火速前進,今天下午務必與約翰·史密斯爵士匯合。

  進入玉枕山山谷,菲利浦·漢諾威爵士也不禁心下凜然,這谷地狹長而蜿蜒,回頭看看,來處已經(jīng)隱藏進拐彎的空間中,去處卻還未得見,再看兩面山勢陡峭,古木叢生,更加惶恐起來,急忙傳令加速行軍。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加速行軍的命令剛剛下達,就聽見對面玉枕山的主峰上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他知道中了埋伏,頓時心如死灰、萬念俱消。

  槍聲一響,兩面的山坡上傳來陣陣吶喊聲,緊接著無數(shù)冒著火星的炮彈從天而降。這些炮彈原本是放在大沽炮臺上供紅衣大炮用的,張繼下令撤退時帶走它們?yōu)榈木褪乾F(xiàn)在能派上用場,此時此地雖然沒有紅衣大炮,但是清軍居高臨下,根本就不需要發(fā)射裝置,只要用火把將炮彈點燃,投擲下山即可,這恐怕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航空炸彈了。紅衣大炮雖然射程不如威廉大炮,但是口徑卻比威廉大炮要大許多,這些炮彈雖然裝的并不是最新式的火藥,威力卻也頗為可觀,加之這谷地本就十分狹窄,英軍都擠做一團,殺傷效果就更強了。

  菲利浦·漢諾威爵士滿眼是斷肢殘骸,滿耳是哀號呻吟,早已六神無主,虧得他的聽差反應快,將他拉到一輛運送食品的馬車下面,不然他非得被炸死不可。他也漸漸恢復了鎮(zhèn)定,大聲傳令,命所有士兵躲藏到山坡后上的樹背后,這是炮彈襲擊的死角。

  但是,現(xiàn)在英軍惶惶如喪家之犬,吵雜之聲高過傳令兵們的喊叫聲,這命令好半天才見了效,英軍的傷亡卻已經(jīng)非常慘重了。

  張繼看到炮彈襲擊已經(jīng)基本失效,轉身對曾國藩道:“中堂大人,可以開始第二步了”。

  曾國藩點點頭表示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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