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敲詐勒索

　　桓林再沒去過群策會，而是在桓府晃蕩了三日。

　　在桓府，他這種打秋風的，衣食住倒也無憂，只要不吃飯，一覺睡到中午，也沒人來催促他。

　　說是養(yǎng)門客，其實桓家真正用得上門客的地兒少之又少，就是桓老爺子懷念之前桓氏風光的年代，崇尚魏晉古風，養(yǎng)了一群閑人裝點門面，這些門客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聊聊天、吹吹牛，混吃混喝的不少。

　　在外院，不是白發(fā)蒼蒼的婆子，便是容貌丑陋的半老徐娘，偶爾有幾個不滿二十的少女，也是四肢矮小，沒胸沒腰，歸根到底一句話，無妞可泡。

　　吃飯確實不用給錢，但是既不保質也不保量，頂多一個饅頭，一碗清澈見底的粥，外加一小碟蘿卜，想吃肉，據說那是逢年過節(jié)才有的恩賞。

　　桓林幾乎每日肚子都吃不飽，只能偷偷去找心善的四嫂討要一個饅頭，才能勉強挨過饑餓。

　　這些日子桓林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在與四嫂的聊天中搞明白了，桓府的家丁等級甚是森嚴，晉升通道是家丁-管事-執(zhí)事-大管家。

　　大管家全府只有一名，之下分內、外二院。內院有分管執(zhí)事六名，分別是北苑執(zhí)事、東苑執(zhí)事、西苑執(zhí)事、南苑執(zhí)事、巡院執(zhí)事、財貨執(zhí)事。外院執(zhí)事一名，就是桓鐵，執(zhí)事之下，還有雜役管事、門客管事、刑罰管事等三個管事，其中門客管事桓林是見過的，就是何七何老夫子。

　　內院無論從執(zhí)事到管事再到家丁都比外院要高上一級，甚至外院執(zhí)事見了芷茗這種內院的得寵丫頭，都要點頭哈腰的賠笑臉。

　　桓林也理清了自個兒在桓府的晉升通道，就是下等門客-門客管事-外院執(zhí)事-內院執(zhí)事-大管家。

　　到了第五日，桓林平靜的狗窩終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何云。

　　這還是他的狗窩第一次有門客前來，桓林想邀請他入屋，卻被何云厭惡嫌棄的拒絕了，“桓林，你這新來的下等門客，看著機靈，卻是個木疙瘩，不知何夫子的規(guī)矩是吧！”

　　各行各業(yè)都有潛規(guī)則，桓林倒是見怪不怪，人在屋檐下，舍財免災的道理，他是再明白不過，如果在心理承受范圍之內，也會多少給點，“未請教何兄，何夫子有什么規(guī)矩？”

　　何云說，“新來門客，須在每月初評會前當眾磕頭拜何夫子為師，并交上一月月餉五百文當拜師之禮，之后，每月領了五百文月餉需上貢兩百文作為對師長的孝敬。”

　　這保護費收的太多，幾乎占去了月餉的一半，就是明擺著搶劫，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況當眾磕頭拜師，尤其還是何夫子這種屁本事沒有的老雜毛，是越了他做人的底線。

　　桓林幾乎略經思考，就做了決定，這個條件絕不能接受！

　　何云見他呆呆的不說話，不耐煩的追問，“想清楚了？”

　　桓林裝傻充愣的說，“在我們尼加拉瓜，拜師不磕頭，不給錢，還有九年義務教育，只要交書本費就行，連學費都免了?！?

　　何云一愣，也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雙眼冷光閃過，“我再問一次，拜不拜，給不給？”

　　桓林回敬著他的目光，更是堅決，“我還要攢錢，娶媳婦兒，等我娶了媳婦兒，媳婦兒說給，我就給?！?

　　“你等著！”

　　何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去了。

　　桓林也來不及去想得罪了何夫子會有什么后果，因為更令他頭痛的是身上的惡癢。

　　他穿越前至少也是個都市白領，住的是套三的大戶型，比這個狗窩的條件是好多了，不到兩日，身上就被床榻上的臭蟲蚊蟻咬得渾身是紅疙瘩，奇癢難忍。

　　桓府沒有診病醫(yī)士，一般有了疾病，會請縣里的醫(yī)士前來診治，外院雜役是不會有專門的醫(yī)士，都是到府里抓低價藥，或是自己去縣城里診病。

　　桓林囊中羞澀，身無分文，根本付不起診病、抓藥的錢，只能強行忍著，巴望著過幾日會不會自動痊愈。

　　夜間，桓林的惡癢似上了生物鐘，準時準點的開始了。

　　他側頭望了望，僅有些些稀疏的月光透過破爛的木門，映照在屋里。

　　已是月上枝頭。

　　桓林撓了撓雙臂、雙腳的癢處，摸摸肚子，就這么挨餓到天亮，實在難以忍受。廚房也在外院，偷偷溜去找些吃的，想來沒人能發(fā)覺。

　　他壯著膽子，掙扎起身，借著月色，偷偷出門，悄無聲息的溜到了廚房。借著月光，挨著鍋灶搜尋，東找西翻的尋了個遍，也沒找到一丁點吃的。

　　他郁悶的蹲在灶邊，廚房的門陡的開了，一個聲音在黑幕里響起，“誰敢半夜來偷吃的？好大的膽子！隨我去見管事?！?

　　“被人給發(fā)覺了？”桓林一驚，就這么被捉走，肯定會被何夫子冷嘲熱諷，按桓家家規(guī)，至少也要挨二十板子，他奶奶的，吃的沒找到，還要挨板子，真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縫。

　　桓林想了想，壯壯膽，移到鍋灶背光的一側，躬下身子，順手抹了抹灶灰，涂在臉上，陰測測的呼著，“你能見到我？自九年前到這府里，嘿，你還是第一個見到我的人，好，這是緣分??！”

　　他的聲兒疑似鬼魅，陰森恐怖，在夜色里更顯凄涼。

　　來人見桓林非但不逃，更陰測測的回了話，愣了愣，終是一聲慘叫，“鬼呀！”驚呼著，奪門便想逃走。

　　桓林還沒找到吃的，豈會容他逃走，身手敏捷，幾個起落便攔在了門口，陰沉著聲，“你......能逃去.......哪？留腳還是......留手，我肚子很餓啊~~~~”

　　來人是個結實的青年漢子，身材健壯，粗黑的眉毛，大而細長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寬大的嘴，厚厚的嘴唇，雖衣服襤褸，沾滿灰塵，發(fā)出油膩的光澤，但粗獷中不失俊朗，令人瞧著倒也舒服。

　　那人見了桓林卷發(fā)，黑臉的尊容，已信了個八九不離十，嚇得匍匐在地，一邊不住的磕頭，一邊指著鍋灶旁的一個小櫥柜，“鬼大人~~~你肚子餓，那里有涮羊肉，比人肉好吃得多了。”

　　有羊肉？桓林眼睛一亮，原來是在小櫥柜里，難怪尋不著，見青年想抬頭偷瞧，忙厲聲威脅，“你的手、腳我都不想要，留你一雙眼睛?！?

　　青年嚇得渾身瑟瑟發(fā)抖，深埋著頭一動不動，再不敢抬頭。

　　桓林暗笑不止，原來這時代的人這么畏懼鬼神的，今夜倒是學了一招。打開小櫥柜的門，果是找到兩大塊剩下的涮羊肉。他坐在灶臺上，一手拿刀，一手抓肉，用刀割了一塊，嘗了一口，少了些鹽，也沒有味精，味有些淡，不過肉質還算鮮嫩，大口大口的吃著，吃了幾塊嘴有些干，便說，“你我有緣，好不容易見著了，本鬼念上蒼有好生之德，找些熱湯來，便考慮饒你一命?！?

　　青年連忙應允著起身，不敢望桓林一眼，顫聲說，“我去找熱湯，找熱湯?！?

　　這人顯是經常來廚房偷吃，在廚房里是輕車熟路，不多時便在廚房的側屋里找到了煮煨著的熱湯。這些熱湯，想是連夜熱著湯，若內院的夫人臨時需要，也可隨時端上。

　　他恭恭敬敬的將熱湯放在灶臺上，由始至終也未敢往桓林這方瞧上一眼。

　　桓林湊近前，一見還是熱乎的肉湯，暗贊一聲，將大碗的肉湯一飲而盡，湯味鮮美，意猶未盡，又去舀了三大碗，灌了個飽。

　　他摸了摸吃飽的肚子，這才坐回了灶臺，望著眼前頗有幾分可愛的青年，倒是個今后能說得上話的人，笑了笑，“你這人倒是有趣，是哪苑的人，今后夜間也好找你聊聊天，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那人一聽餓死鬼今后還會夜夜前來找自己聊天打發(fā)時間，嚇得魂飛魄散，又磕頭不止，“小人是外院雜役馮小寶，與鬼大人是人鬼殊途，恐會話不投機。”

　　馮小寶，不就是武則天的男寵？桓林愣了愣，這個馮小寶是同名同姓，還是尚未發(fā)跡，仍舊是個市井的小混混。

　　與這武則天最寵幸的男人馮小寶拉上關系，雖不知他是不是本尊，但總歸是一支十分優(yōu)良的潛力股，不禁自顧自嘿嘿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