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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遇即別離

小說:獨(dú)步江山作者:朱砂點(diǎn)眉時間:2020-12-17 17:32:29

  日已漸晚,天際彤彩團(tuán)簇,流云之下,裊裊炊煙四起,正是到了日薄西山萬家炤房生火時。

  淡抹而下的夜色中,先前渡過烏江的少年郎,劉希,望著身前不遠(yuǎn)處雜亂的屋舍,停下身形,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絲絲汗珠。

  好在在天黑前找到了這么一個小鎮(zhèn),否則又得露宿林野了,那滋味,極為不好受,連日來的趕路,身體頗為疲倦,此刻,他最想要的便是洗個熱水澡來,再吃上幾口熱騰騰的湯食。

  信步往前走去,或許是地處偏遠(yuǎn),與其說是鎮(zhèn)子倒不如說是幾十戶人家聚集的村莊,天邊那抹殘陽還未退去,便已看不到半個人影來。

  看著周邊雜亂破敗的院落,不少家中竟是瞧不見一絲的火光來,怕是舍不得那燈油錢,趁著黑霧濃稠之前,早早的爬上了床榻。

  走了好一會,鼻前飄著略有略無的香氣讓劉希飽受煎熬,可一路走來,竟是瞧不見客棧酒肆之所,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盤算起借宿于百姓之宅,再討些吃食對付下轆轆饑腸。

  正想著,前方一座較為氣派的院落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院前兩盞燈籠已被點(diǎn)燃,散著幽幽紅色光暈,帶著絲許涼意的晚風(fēng)吹過,燈籠搖曳,燈火也隨之舞動。

  院子里菜肴香味彌漫,更有嬉笑之聲,看來可以上前試一試運(yùn)氣,花些銀錢,在此借宿一晚。

  想到這,劉希便要上前,正欲拿起那獸環(huán)來敲門時,消瘦的身體莫名的一顫,修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下一刻,獸環(huán)落在了朱紅的木門上,而劉希卻已經(jīng)到了數(shù)丈之外,飛快的朝著小鎮(zhèn)東南邊疾行而去。

  好強(qiáng)盛的‘龍蛇九變’氣息,是叔父劉寒!

  這些天,劉希從西漢一路追查,便是為了尋找突然不辭而別的叔父,眼下有了他的消息,哪里還會在乎疲倦勞累,將身上的氣勁給全部用了上來,恨不得插翅飛到氣息傳來的地方。

  白衣獵獵作響,劉希的周身蒙上了一層淡若流水般的蒙蒙亮光,恰若披上了落自九霄云端的寒霜。

  身形如流星追月,向前疾行,腳尖在青磚上踩過,便留下一條寸許長的裂縫來。

  穿過幾間低矮的屋舍,劉希剛要拐進(jìn)一條狹窄的巷道,卻見前方一道黑影快若閃電般的撲來,當(dāng)即揮拳便要打出。

  “希兒,是我?!?

  他最為熟悉的聲音響起,劉希忙將身子側(cè)向別處,全力打出的拳頭砸在了一邊紅磚泥墻上,當(dāng)即磚屑飛舞開來,拳頭破墻而出。

  也顧不得手背上劃開的幾道血痕,跟著劉寒,又是快速的跑了開來。

  二人疾行了一盞茶的功夫,在前方的劉寒猛地停下了身形,快速的打量著四周,繼而是長嘆了口氣,折身鉆進(jìn)了左邊的破廟之中。

  這是佑護(hù)一方的土地神廟宇,只是門庭冷落,變得衰敗不堪,灰積成土,蛛網(wǎng)密布,屋檐上更是露出好大一塊的洞,清冷的月華從此間照了進(jìn)來。

  “叔父,這是怎么了?”

  走進(jìn)破廟之中,劉希便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這些天,他一直在想劉寒為何要突然離去,而眼下四周不斷圍來的強(qiáng)大氣勢讓劉希更加忍不住了,脫口而出,將心里疑惑道了出來。

  話音剛落,便見劉寒一個趔趄差點(diǎn)栽倒在地,驚得劉??觳缴锨?,攙扶住他。

  借著清幽的月光,劉希看到那依舊嘴角上揚(yáng)的溫和笑意,雙眼依舊深邃明亮,但卻多了掩蓋不住的疲倦,本是白皙俊秀的臉越發(fā)的白了。

  這是讓人看著瘆得慌的慘白。

  一個月不見,曾經(jīng)光彩照人的叔父竟是這般的憔悴,劉希不禁心中暗自酸楚,待目光再往下移時,不由得驚呼出聲來。

  那青色提花的袍子上竟染紅了鮮血,特別是胸口之處,殷紅的鮮血仍在不斷的往外滲出。

  “叔父……”

  相對于劉希的慌張,劉寒倒是平靜了許多,伸手止住要運(yùn)功替他療傷的前者,“沒用了,希兒,這是洞天高手真氣所傷,別再白費(fèi)力氣了,你我時辰不多,叔父這就將藏了十多年的事情全都告知與你。”

  聞言,劉希愣住了,自幼他便和劉寒住在西漢水川城的小鎮(zhèn)上,不同于那些每日為生計奔波的街坊,劉寒并不為銀錢而發(fā)愁,每日里除了傳授他武藝與經(jīng)義,便是去茶樓喝茶,順帶著勾搭勾搭鄰里的小娘子。

  雖然行事放蕩不羈,但劉希明白他這叔父很是不簡單,否則,又怎會文武雙全?

  多少次,他曾問起二人隱居小鎮(zhèn)的緣由,只是劉寒不愿說,只得作罷了,如今再聽此事被提及,劉希心里不禁生出了絲許驚愕。

  “咳咳……”

  劉寒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廟宇里的沉寂,也將劉希的思緒喚了回來,沒去擦嘴邊的血跡,他面色罕見的凝重起來,繼續(xù)開口道,“希兒,記住叔父下面所說的話,因為它與你今生的命運(yùn)息息相關(guān)?!?

  聽著話語中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劉希忙點(diǎn)首應(yīng)道,“孩兒自當(dāng)謹(jǐn)記叔父之言。”

  “好,希兒,你記住,你爹是大漢太子,劉瞿;娘親是御史大夫蕭和之女蕭臻,而我是大漢的三皇子,當(dāng)然,這些都是在那畜生登基之前?!?

  說到這,劉寒雙目怒瞪,眼中滿是殺意,這么多年來,劉希還是第一次遇見整日里灑脫嬉笑的叔父有這般駭人的表情。

  也許是真的到了刻不容緩之時,劉寒胸口快速起伏幾息后,沉著聲又道,“當(dāng)年我正帶兵與李唐交戰(zhàn)于烏江,突然聞得父王駕崩的消息,還未作出反應(yīng)來,又遇埋伏,險些喪命于烏江?!?

  “后來,我逃了出來,馬不停蹄的趕往長安,可在途中便聽得太子哥哥病逝的消息,由那畜生登得大位,朝中群臣不服,奈何父王很是器重的三公力排眾議,擁戴與他?!?

  “一幫白眼狼,咳咳……”

  止不住的怒氣散了出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咳嗽,劉寒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妖艷的紅色,像極了皚皚白雪中漸已凋落的胭脂紅梅,看在眼里,有著說不出的揪心之痛。

  強(qiáng)大的氣息越來越近,即便是劉希也能清晰的感受出來人修為極其恐怖,只是待到廟宇之外十丈之處卻是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竟不再前行。

  “那畜生還沒來,他們是不會動手的,不過想來也快了,所以我得長話短說。希兒,你曾經(jīng)問過叔父,世上最厲害的功法是什么?當(dāng)時我并沒有說,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最厲害的功法。

  萬物殊途同歸,修煉也不例外,任何一樣功法,都能達(dá)到破虛的境界?!埳呔抛儭m較尋常而不同,它修行之上比尋常功法要難得多,所以在境界上要高于其他人,但并不代表它強(qiáng)大到無可匹敵,日后希兒你還需小心謹(jǐn)慎行事?!?

  “還記得叔父與你提及過的幾大宗派么?”

  一直未出聲的劉希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記得,儒、道、兵、醫(yī)、雜、法、陰陽、縱橫、墨家及小說家,九流十家?!?

  “沒錯,就是它們,眼下除了儒家在漢朝風(fēng)光顯赫,其他宗派都沒了蹤跡,但是希兒你要記住,日后要是遇到這些宗派的弟子,切莫沖動行事,因為它們之中每一個都能毀去一方天地。前些日子,我潛去長安探尋當(dāng)年之事時,又聽說北方匈奴出現(xiàn)了一佛家,從西域而來,想來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伸出染著鮮紅血色的手,劉寒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片,通體幽綠,內(nèi)纏一絲游動紅靄,玉片之上立著一長嘯飛翅天虎。

  “希兒,叔父一直未告訴你,其實我是兵家塵間行走‘破軍’,這虎符便是信物,當(dāng)年的變故讓人措手不及,所以我懷疑兵家出了叛徒,因而沒有再敢與宗門聯(lián)系。你拿著這個,倘若有了困難,去信陽城‘奇異軒’,那里或許有可信任之人,但還需多加防備?!?

  說著,劉寒臉色驟然一變,將虎符塞給劉希,很是焦急的打量著四周,稍后走到不遠(yuǎn)處斷臂的土地神像,一掌打出,那一丈高許神像轟然移了開來。

  隨即,劉寒右腳在地面踩過,強(qiáng)大的氣勢噴然而出,泥石紛飛,地上出現(xiàn)個大坑來。

  而他因運(yùn)功動了傷勢,鮮血張口而出。

  “希兒,你躲進(jìn)去,屏住呼吸,無論發(fā)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來?!?

  劉希再愚笨也明白這話語中的意思,這分明就是在與他做著訣別,當(dāng)即倔強(qiáng)的立在原地?fù)u頭道,“叔父,孩兒要與你共生死?!?

  慘白如雪的臉上綻放出如同往昔溫和醉人的笑意,劉寒滿目柔情,“希兒,你要活下去,這樣,當(dāng)年的事情才有水落石出之時,叔父也能心安了?!?

  道完這句,劉寒拉著劉希的衣袖,將他往土坑中引去,那曾經(jīng)很是溫暖的手如今竟是帶著絲絲涼意。

  “叔父……”

  劉希明白這決定是改變不了,頓時覺得心里酸楚的很,那種很想抗?fàn)幬>?,卻又無力去做的掙扎讓他很是難受。

  待劉希跳入了土坑,劉寒似乎想起了何事,又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來,金絲邊繡著并蒂蓮,這香囊他經(jīng)常見到,往昔寂靜無人之時,劉寒常在拿在手中輕撫,面色憂傷,眼中有著融不去的悲涼。

  似乎那一刻,尋常嬉笑啼罵皆不存在了,似乎這香囊對他來說,有著解不開的心結(jié)。

  “希兒,倘若日后有緣,你見到李唐長公主,李云英,將著香囊給她,就說我劉寒此生愧對于她?!?

  嘆了口氣,劉寒眼中凄涼之色稍縱即逝,臉上掛著的笑意依舊,雙眼盯住劉希,似乎要一眼望盡這養(yǎng)育了十八年的少年。

  “活下去……”

  道完這一句,在土坑中的劉希還想說什么,便見頭頂黑影飄來,卻是那神像又被推了回來。

  四周一片黑暗,劉希心頭堵得厲害,他很想破土而出,可是這番去做只會毀了叔父多年來的努力。

  咬著牙,不知不覺中,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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