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朱明作者：二月嘲風(fēng)時間：2020-12-17 17:30:56
朱順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營地的。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失魂落魄，就像當(dāng)初剛剛蘇醒過來一樣。
“老板見到一個騎馬的女子，大喊‘翠微’。那個叫做翠微的女子打了老板一鞭子，老板就變成這樣了。如玉姐，真的就是這樣?！崩疃▏J(rèn)真的給如玉解釋。
“狐貍精，一定是狐貍精，把少爺?shù)幕昶墙o勾走了?！比缬窈藓薜溃骸暗萌フ覀€高深的道士，把那狐貍精給收了?！?
隨著朱順明在朱家威望的提升，一直受寵的如玉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加上朱順明有意無意讓如玉參與一些朱家家丁的事情，如玉已經(jīng)是朱家的實(shí)質(zhì)性的大管家，一些諸如銀錢進(jìn)出、物質(zhì)賣賣的庶務(wù)都要經(jīng)過她的手。
當(dāng)晚，如玉用豐腴火熱的青春召回了朱順明被狐貍精勾走的魂魄。
………………
“闖將九隊招兵啟事”
“招收精兵。能吃飽穿暖。打仗打贏了可以發(fā)獎賞。要求：”
“一、男人”
“二、能舉起石鎖”
“三、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能從西門跑到東門，再跑回西門?！?
“四、能騎馬、會射箭的優(yōu)先錄用?！?
朱順明在城西招兵，貼出一個告事，引來大量人群圍觀。
“大人，真的可以吃飽？”一個瘦高個問道。
“可以。”朱順明面無表情回答道。
“我報名?！甭牭侥艹燥枺莞邆€忙報名。
“當(dāng)兵有風(fēng)險，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可能死在戰(zhàn)場上。你可想好了？加入就不能退出?！敝祉樏鼽c(diǎn)醒道。
“只要能吃飽，明天死了也行?！笔莞邆€餓怕了。
“好，你去舉石鎖。能舉起就算初步通過?！?
一副石鎖為一擔(dān)，大約六十公斤。朱順明只要求應(yīng)征者單手舉起一個石鎖，也就是三十公斤的重量，一般成年男人都能做到。
瘦高個很輕松的舉起了石鎖，還挽了個花樣，贏得滿堂喝彩。
“初選通過?！敝祉樏鞯溃骸艾F(xiàn)在進(jìn)行第二項(xiàng)考核。從這里跑去東門，從辦事兵丁手中拿到牌號，再跑回來。一炷香內(nèi)拿著牌號回來，就算你通過?？梢约尤腙J將九隊?！?
“大人……”瘦高個期盼的看著朱順明，欲言又止。
“有事說事。”
“大人，能不能先給點(diǎn)吃的？小人兩天沒吃過東西了?！笔莞邆€彎著腰，諂媚道。
“如玉，給一個饅頭?！?
如玉被朱順明拉來充當(dāng)文書。朱順明可用之人實(shí)在太少。
瘦高個狼吞虎咽，幾口就吞下饅頭，差點(diǎn)被噎住。
瘦高個很能跑，也會合理分配體力。半炷香的功夫，瘦高個就成功拿著牌號回來了。
“體力良好、聰明而市儈。”朱順明給瘦高個下了定義。
“恭喜你，通過考核。以后能夠吃飽穿暖了。請到文書處填寫資料?！?
瘦高個喜笑顏開。
“姓名？年齡？籍貫？家里還有什么人？有何特長？以前干過什么？在軍中想要從事哪方面的事情？”
能給少爺辦事，如玉當(dāng)然愿意。她有些緊張，怕壞了少爺?shù)拇笫?。此刻她板著臉，故作?zhèn)定的發(fā)問。
“王興，二十三，山西大同人，家里沒人了……”說到這，王興語調(diào)低沉，遲疑一會，接著道：“……當(dāng)過兵。我會養(yǎng)馬，能當(dāng)馬夫不？馬夫能吃飽嗎？”
如玉在朱順明制作的履歷表上不停的填寫。少爺弄的表格真方便，一目了然，不像以前的文書，看半天找不到要點(diǎn)。
王興的問題如玉做不了主，只得求助朱順明。
“個人意見僅供參考。隊伍會根據(jù)各人的籍貫、身體狀況、擅長、個人意愿等，做出合理的安排?！敝祉樏魇帜托牡淖龀鼋忉專骸懊總€位置都能吃飽。能不能吃好，就要看你的能力?！?
“哎，好呢！”王興十分高興的在履歷表上按了手印，跟著小家丁前去測量檢查身體，搞好衛(wèi)生。
有了王興的先例，大把的流民一擁而上，爭先報名參加。
朱順明只招兩百人。他只能養(yǎng)得起這么多人。
………………
“翠微，二愣子練兵了，咱們看看去?？蓸防玻 碧锘蹥g笑著，拉著李翠微，幾個姐妹一起出門看熱鬧。
“練兵有什么好看的？”李翠薇嘴里說著，腿腳卻不由自主的往外走。
“二愣子練兵可好玩了，”田慧笑得十分開心：“他把兵丁練成木頭樁子，站在那里不讓動。你說，哪有這樣練兵的？難道他要把手下都練成二愣子嗎？呵呵呵……”
自從在大營外相遇，李翠薇就一直忘不了那個登徒子。那直透人心的眼神、那言真意切的話語、那悲傷失落的神情、那落寞孤寂的身影，不停浮現(xiàn)在她眼前。
“莫非他真的認(rèn)識我？”李翠薇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不然他從何得知我的閨名？娘親……他是娘親那邊的親人？表哥？娃娃親？”她自己都有些臉紅。
二愣子真的把兵丁練成了木頭樁子。
兩百多個兵丁，冒著寒風(fēng)，站得筆直整齊。每人一身黃綠色短打軍裝，給大伙一種正規(guī)的感覺。
二愣子拿著嬰兒手臂粗的木棒，不停的訓(xùn)斥著，十分暴躁。看誰動彈，照著屁股就是狠狠一棍子。大冷的天，兵丁們個個頭上冒著白氣，冷汗從眉毛、鼻尖不停往下滴。
隔得老遠(yuǎn)，李翠薇都能感覺到朱順明的暴戾。
“翠微姐，我沒有說錯吧？二愣子把他的兵丁都練成了木樁。難道他讓兵丁站著不動任憑官狗子砍殺嗎？真是白癡?！?
“慧兒，不懂不要亂說。說不定……他另有深意?！崩畲滢鞭q解道。
“哦……”
“哦……”
“哦……”
小姐妹們一齊起哄，笑得花枝亂顫：“……有深意……呵呵呵……翠微姐，你去問問，他有何深意？”
“你們……”李翠薇十分難堪，跺腳嬌嗔著。
“快看，二愣子將兵丁往坑里趕?！碧锘劢腥缕饋?。
校場上，朱順明手持大棒，喊著“一二一”的號子，兵丁們排成三列，不是很整齊的往前走。
校場邊挖了一個大坑，半人高，坑底泥濘一片。
隊伍行進(jìn)到坑邊，自然停頓下來。
朱順明一腳將排頭兵踢到泥坑里，口中怒喝道：“老子讓你們停下了嗎？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給老子上。上，都TM的上。誰敢停下，老子打斷他的腿。”
他回頭吼道：“李定國，給老子狠狠的打，打斷這些膽小鬼的腿?！?
李定國十分興奮，操著正在變聲的嗓子兇狠道：“都跳下去，不然關(guān)禁閉，讓你們生不如死……”
還有比打斷腿更兇殘的懲罰？
兵丁們或自愿或被逼，咬牙往泥坑中跳，一個個狼狽不堪，心中暗罵。
李翠薇有些動容。她想起父親給她說過的，戚家軍在大雨中等待檢閱，一連幾個時辰，隊伍紋絲不動，是為天下強(qiáng)軍。
這二愣子，莫非也是練兵奇才？不知能否入得了父親的眼？看父親讓他當(dāng)?shù)诰抨犼犻L，想來是看重他啦。要是……
她的臉蛋被寒風(fēng)吹得緋紅。
………………
過完年，接到王子順的命令，李自成開始撤出西鄉(xiāng)縣，前往韓城，準(zhǔn)備進(jìn)入山西。
朱順明不愿意北上。
“大人，北上韓城非良策?！敝祉樏鲃裎康溃骸叭缃窠ㄅ肟芫?，陜西、山西、河南、北直隸的軍隊全都入京勤王。山陜空虛，自然任由咱們馳騁?！?
“建奴能一直待在關(guān)內(nèi)嗎？他們終究要回遼東去的。到時候，三邊軍隊齊聚，咱們會是邊軍的對手？”
“不如南下，去江西湖廣，遠(yuǎn)離朝廷重兵之地，建立根據(jù)地，積蓄力量，等待時機(jī)?！?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朱老弟，咱們北人不適應(yīng)南方的水土。趁此機(jī)會，咱老李說不定能打回老家去，也算光宗耀祖?！?
李自成擺手制止朱順明，正色道：“老弟，你練兵如何我不置可否，但大軍行動，不容置喙。你回去做準(zhǔn)備，明日巳時準(zhǔn)點(diǎn)出發(fā)，不得有誤?！?
………………
朱順明的隊伍兩百多人。除了新招的兩百義軍，還有二十四個半大小子的家丁隊伍，加上朱老爺子、朱老爺子的原配袁氏、妾室劉氏（朱順明生母）、妾室歸氏和她的女兒朱琳兒、奴仆何老頭一家四口、加上地位高升的如玉，一共兩百三十五人。
兩百義軍剛剛訓(xùn)練完隊列和站軍姿，完全沒有戰(zhàn)斗力。其余人員老的老小的小，要不就是婦人，戰(zhàn)斗力完全忽略不計。
因此，朱順明的第九隊跟隨大營行動，充當(dāng)后勤。
西鄉(xiāng)縣城被洗劫一空，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一把火燒個精光。
無以為繼的平民不得不淪為流民，跟隨李自成的大軍行動。
目睹西鄉(xiāng)縣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就算對熟悉的縣城沒有了記憶的朱順明也有些黯然。
這就是后世鼓吹的給予封建王朝沉重打擊的正義的農(nóng)民起義運(yùn)動？
上萬人的隊伍，蜿蜒幾十里，驢嘶馬叫人嚎，塵土飛揚(yáng)，沸反盈天。
朱順明走在隊伍的最后頭，注視著一眼看不到頭的流民隊伍出神。
“少爺，走了！咱們還會再回來的。”如玉騎在一頭灰騾子上，表情同樣沉重。不過，只要跟在少爺身邊，天下處處是家。
“我還會再回來的……”朱順明就像那只悲情而堅強(qiáng)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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