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哥哥，我餓

　　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是最倒霉的那個，米拉又開始有點高興了：“你這句話用詞十分不當(dāng)，什么叫同歸于盡呢？這個是個貶義詞，意思是我是個大壞蛋，你為了社會的發(fā)展文明的進(jìn)步人類的解放要和我同歸于盡？我個人覺得呢，這里用同生共死比較恰當(dāng)，不過又稍微顯得曖昧了一點，你要是個女人該多好啊?！?

　　夜羽呸了一聲：“這里的空氣有限，我們需要盡快找路出去，剛才我一直托著你，你才沒有被水淹死，現(xiàn)在該你投桃報李，主動去尋路了。”

　　米拉把頭轉(zhuǎn)了一圈，問道：“這里四面黑漆麻烏的，哪里可能找得到路呢？”

　　“剛才我看見水底下面有些微的光線透出來，估計下面可能有路，你潛下去找找看?！?

　　米拉眼珠一轉(zhuǎn)道：“我的水性不好，下去可能就上不來了，還是你去吧。”

　　“不行，我必須保留體力，萬一這條不通還要找另外的通路，翠絲還在家里等我，我絕不能死在這里，所以，探路的事情只能你去了?！?

　　米拉把臉一板道：“我可是你的團長?！?

　　夜羽冷笑一聲：“生死關(guān)頭，誰管你團長不團長的，我能把你從水里撈起來，已經(jīng)盡到我的本分了，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就是活著逃出去，別說你只是團長，就算你是皇帝，也別想對我指手畫腳坐享其成。”

　　“金龍草，”米拉笑盈盈地道：“我要是出不去的話，就沒人肯到藥王殿里去給你采金龍草了，翠絲的病可怎么辦呢？”

　　雖然是伸手不見五指，可米拉分明地看見黑暗中似乎有寒芒閃過，接著就聽見夜羽沉聲道：“你要記得你的承諾，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边^了好一會，夜羽才再次從水中冒出頭：“跟我來，那邊有個奇怪的空間，大概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在門廳大小的空間里，熒光點點，清香繚繚，側(cè)壁有一方玉白色的平臺凸起于水上，任水波蕩漾卻始終漫不過臺面。夜羽費力地把米拉推到平臺上，然后精疲力竭地躺到米拉身邊：“累死我了，你怎么這么沉？而且自己也不幫忙劃動一下，我?guī)€麻袋也比帶你游省力啊?！?

　　米拉笑道：“嘿嘿，習(xí)慣了，以前在學(xué)院里的時候，教我游泳的學(xué)姐總是叫放老實一點，到后來干脆叫我手腳并攏不要亂摸亂動，所以現(xiàn)在一下水我就會自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了。”

　　夜羽想了想，也笑了起來：“那你最后學(xué)會游泳沒有？”

　　“當(dāng)然沒有，不然怎么有理由和學(xué)姐繼續(xù)親密接觸呢？你不知道，從水下看過去，學(xué)姐的胸腺的特別大，嘖嘖嘖?！?

　　“哈哈，原來你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你上學(xué)就是為了去偷看女人的嗎？”

　　米拉一下子坐了起來：“什么叫做偷看？這是藝術(shù)，藝術(shù)懂不懂？每一位美麗的女孩都是造化天生的藝術(shù)品，任何人也無法阻擋我追求藝術(shù)的腳步?！?

　　夜羽嘆了一口氣，把雙手枕在頭下，仰天嘆氣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子弟，有機會好好上學(xué)又不認(rèn)真學(xué)習(xí)，而翠絲卻因為交不起一個銀幣的學(xué)費，只能每天躲在門后面看著其他小孩子高高興興去上學(xué)。很多次我看見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又不肯哭出來，我的心里也說不出的難受?！?

　　米拉吃驚道：“一個銀幣你們也出不起嗎?”

　　夜羽的臉色忽然變得極為蕭索：“你沒有經(jīng)歷過那樣的生活，你不懂。我們很小就成了孤兒，父母留給我們的只有模糊的記憶，和一所空蕩蕩的屋子。我偷過東西，做過乞兒，在下水道掏過爛菜葉，在狗盆里搶過剩飯，在記憶中，我從來沒有吃飽過，還要省下一口吃的給翠絲。一到夜里，我就躺在光禿禿的床板上餓得翻來覆去，那滋味，我到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有一天夜里，特別的冷，我也特別的餓，月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凑盏轿业哪樕?，也照到翠絲的臉上?？匆娝焖臉幼?，我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我把她吃掉，是不是就可以不這么餓了？”

　　米拉嚇了一跳：“你，你要吃掉翠絲？她可是你妹妹啊?！?

　　在點點熒光映射下，夜羽的雙眼似乎也顯得有些綠幽幽的了：“對于餓到極處的人來說，骨肉親情又算得了什么呢？******的時候，不是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兒女也吃掉了嗎？而且我當(dāng)時連十歲都不到，也沒有人給我講什么倫理道德，我那時心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想餓死，我要活下去?！?

　　“當(dāng)我終于下定了主意，爬到翠絲身邊準(zhǔn)備親手把她掐死，我看見在銀色的月光里，翠絲的雙眼噙滿了淚水，直直地看著我說：哥哥，我餓，我就要餓死了，你說，死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看見爸爸媽媽了。我收回了伸向她脖子的雙手，一把把翠絲抱了起來，那個晚上，我們兩個抱在一起，不知道哭了多久?！?

　　“等長大一點后，我學(xué)到了一些獵人的技能，我們兩個才漸漸吃到一點肉食，可是，那一個銀幣的學(xué)費，卻是無論如何也是掙不到的。”

　　“我不知道翠絲還記不記得那個月光的晚上，可是我自己的罪惡卻永遠(yuǎn)也忘不掉，我只能盡我所能讓翠絲快樂，讓她不再饑餓，守護她平安幸福地過完一生。所以，”夜羽猛的翻身起來，跪坐在米拉面前：“請你一定要找到金龍草，治好翠絲的病，我求你了?！?

　　看見夜羽低下頭默不作聲的樣子，米拉感覺氣氛有點怪怪的，連忙道：“金龍草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過我們現(xiàn)在首先要找到路出去吧，被困在這里可什么都做不了?！币褂鹫玖似饋恚奶幙戳丝吹溃骸斑@個地方看起來有點詭異，我們往前面找找看?！?

　　兩人沿著平臺的邊緣往里走，肉色的洞壁上，星星點點地分布著許多瑩白色的發(fā)光苔蘚，一些奇特的小花從苔蘚里探出頭來，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夜羽微笑道：“這條魚平時也不知道胡吃海塞了多少東西，肚子里面居然都長出花草了?！?

　　米拉也笑道：“要是在這里能找到金龍草，你就可以不用那么折騰了?！?

　　夜羽精神一振，一邊低頭仔細(xì)尋找一邊道：“我雖然買不起金龍草，但也聽說過它異香撲鼻，全身綴滿了金線一般的紋路，肯定不是這些小花小草所能比的?！?

　　米拉滿不在乎地道：“反正一路找找嘛，萬一碰到了呢，奇怪，這里怎么什么都有，鐵釘、酒瓶、陶罐、瓷碗，簡直可以開雜貨鋪了嘛?！币褂鸬溃骸斑@些都是魚肚子里不能消化的東西，你小心點，搞不好一腳踢到哪個倒霉鬼的頭蓋骨了。”

　　米拉一驚之下抬起頭來，忽然喃喃地道：“我的天，好多頭蓋骨啊?！?

　　在他們面前的一塊平地上，橫七豎八地堆放著許多白骨，有些看似牛馬，有些卻一眼就能看出屬于類人種族，有些散落一地，有些卻堆積成了一座小山，有些已經(jīng)斷裂破損，有些卻還掛著一兩片殘存的血肉。

　　米拉和夜羽對望一眼，好不容易壓下心里的不適，輕手輕腳地往骨山里面探去。

　　慘白的骨架撲面而來，隱約還帶著幾分腐臭的味道，偶然一陣微風(fēng)拂過，大大小小的骨洞同時響起尖利的嘯聲。米拉開始還昂首挺胸地和夜羽并肩行走，漸漸的就縮頭縮尾躲到后面去了，猶自故作硬氣地道：“看這個樣子，倒和傳說中的亡靈國度有些相似了，呵，呵，呵?！?

　　夜羽的臉色也是有些發(fā)白，他一腳把個攔路的頭骨遠(yuǎn)遠(yuǎn)踢開：“這里有些不對勁，你也要多留點心?！?

　　他這么一說，米拉頓時往前躥了一步，幾乎整個人貼到他背后，顫抖著聲音問道：“有，有，有什么不對勁了？你，你，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太干凈了，我們剛才看見的那些瓶子罐子在這里統(tǒng)統(tǒng)看不到，牛馬姑且不論，這么多人埋骨于此，他們身上的東西都去哪了呢？”

　　米拉心里咯噔一下，勉強笑了笑：“說不定，說不定被水沖走，被風(fēng)刮走了呢。”

　　夜羽停下了腳步：“不對勁，不對勁，好象有人在看著我們?！?

　　米拉四處望去，只看見層層疊疊的白骨，無數(shù)雙空洞的雙眼齊刷刷的盯住自己：“你，你別嚇我，一個活物都沒有，誰會看我們？你可別告訴我這里有鬼?！币徽f到鬼，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都發(fā)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