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妄觀

　　老人帶著武士回到治安署，立即展開了復雜的排查工作。

　　迪卡勒大陸的魔法師分為好幾個級別，最低級的是魔法學徒，接下來就是魔法師，大魔法師，魔導師，以及圣魔導師。在過去的很多年里魔法師的級別都是這樣來分的，直到后來一些學院派的老法師覺得很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大魔法師，人人都自稱魔法師實在是有點不成體統(tǒng)，便將魔法師這個級別又分成了九個等級。

　　這個等級制度受到了魔法師們的一致歡迎，增加了魔法師們修煉的刻苦程度，畢竟“五級魔法師”比“三級魔法師”聽起來厲害不少，“二級魔法師”也比干巴巴的“魔法師”好聽一些，當然，一級這個級別檔次太低，只比魔法學徒好那么一點點。

　　武士和騎士的級別比魔法師稍微簡單一些，由低至高分別為：見習武（騎）士，武（騎）士，巔峰武（騎）士以及圣武（騎）士。借鑒了魔法師的分級方法，“武士”和“騎士”這個級別也分成了九等。

　　所有達到“圣”字級別的強者都被統(tǒng)稱為“圣階強者”，其中圣武士又因為使用的武器不同而有別的稱號，最常見的就是“劍圣”，因為劍是大陸上使用率最高的武器，用劍的人達到了武士和騎士人數(shù)總和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所以“劍圣”慢慢的變成了圣武士的代稱，凡是圣階武士，用刀的被稱為劍圣，用錘的也被稱為劍圣，圣武士這個稱號則早已被大多數(shù)人遺忘。

　　整個大陸最簡單的分級方法是德魯伊的，只有兩個：德魯伊和大德魯伊；而霍格的職業(yè)：刺客，只是盜賊的一個分支，盜賊自然是不分等級的，唯一能評價刺客好壞的就只有他們的成績。

　　老者的排查范圍是大魔法師和以上級別，人數(shù)雖然不算少，但修練重力魔法的就不多了。

　　查了半天，老者始終沒有找到可以懷疑的對象，便只好嘆著氣放棄查找，沒多久就將霍格忘到了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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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霧森林是阿加特帝國最大的木材生產(chǎn)基地，因為這座森林沒有魔獸，只有野獸，伐木工人相對安全得多。

　　逃進森林，重新裹好傷口之后，霍格又摘下了禁魔戒指，以防那些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的野獸對他造成危險。

　　靠著一顆大樹，霍格看著漆黑一片的四周，開始思考自己的出路，由于剛才跑得太累，霍格沒想多少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的一陣雨將霍格淋醒，天空被白云覆蓋，亮得刺眼，風將雨滴吹得斜落下來，霍格頭上的樹冠沒能完成做一把大傘的責任，只是被風吹得“嘩嘩”直響，像是在向森林里的野獸們宣告自己的身下有一個人類。

　　朝霧森林占地極大，但植被密度卻較小，每一棵樹之間都隔著較遠的距離，有了充足的土地養(yǎng)份，每棵樹都長得又高又粗。除了樹和花草，森林中還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石塊，一些石頭大得像座山，無數(shù)植物生長在這些大石之上，另一些則小得多，石頭上除了一層苔蘚外什么也沒有。

　　森林的地面也極不平整，有的地方高高鼓起，有的地方溝渠橫生，讓各式各樣的動物、植物都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棲息地。

　　淋著雨，霍格沒有感到寒冷，雨水甚至不能從他冰冷的皮膚中吸取溫度用來蒸發(fā)，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發(fā)現(xiàn)自己周圍的地面有一些野獸到過的痕跡?；舾癫皇谦C人，無法一一辨認這些痕跡，只能看出來有兩三種野獸和幾條蛇光顧過，大概都因為意識到重力防御魔法的厲害而放棄了捕食霍格的計劃。

　　霍格不敢立即走出森林，他怕對方會守在森林外面，對方的飛劍讓他印象深刻，雖然傷不到他的身體，將他的腳釘在地上卻不成問題。反正只要認準方向，森林里也是可以趕路的，只要離開這片區(qū)域后再出森林肯定就安全了。

　　霍格朝著哥達城的方向從森林里一路往前走的，倒是悠閑自在，此時正值各種水果成熟之季，林中各式各樣的野果足夠霍格揮霍；若是想吃肉，霍格便會取下戒指去捕殺一只小動物，自幼在樹中的小村長大，霍格對于就地取材生火并不陌生，偶爾訓練累了，師父就會捉一只野兔或山雞，讓他生火燒烤。

　　師父有一次曾經(jīng)一邊啃兔子腿一邊對霍格說：“人的命也是命，蟲子的命也是命，人命并不比蟲子的命高貴，為了生存而殺死別的動物無可厚非，飛鳥魚蟲都會這樣做，但是無緣無故殺生就是一種很惡劣的行為?！?

　　因此除了睡覺和捕獵之外，霍格都戴著禁魔戒指，他不想在身后留下一條尸路，無論這尸是獸類的還是蟲類的。

　　走了十多天，霍格手臂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正當他準備走出森林，找一條大路前往哥達城時，一聲清脆的爆炸聲從他右前方的樹林中響起。

　　霍格立即停住了步子，仿佛回到了三年多前的那天中午，由于好奇心的驅(qū)使和陰錯陽差的誤會，讓他得到了一個很像祝福的詛咒，或者說很像詛咒的祝福，那么這一次他能得到什么呢？

　　霍格跑向發(fā)出聲響地點，遠比三年前更加靈活、快速，他能夠聽出這是火系魔法最初級的火球術(shù)爆炸時發(fā)出的聲音，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位火系魔法師如此鐘愛火球術(shù)，爆炸一聲接一聲，每一次的聲響大小都相差無幾。

　　靠近爆炸地點，霍格放慢了步子，以潛行姿態(tài)前進。亂石形成了一絕佳的潛行場所，只要不發(fā)出聲響，霍格有信心不會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此時霍格一心只是想提防著不被人發(fā)現(xiàn)，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魔法師是靠“借力”來戰(zhàn)斗，那么借來的力量就不可能得到很好的控制；如果戰(zhàn)斗中的魔法師發(fā)現(xiàn)了他，可能還會有所收斂，而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話，對方自然只會一心戰(zhàn)斗了。

　　霍格的潛行術(shù)修煉得很好，這是靠十多年扎實的基礎(chǔ)功得來的，師父在他四歲時就開始帶他修練，而修練的東西在這十多年內(nèi)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所以霍格的潛行、擲石這類功夫比普通的盜賊或是刺客都要高深不少。

　　可惜此時決不是潛行術(shù)逞威的時候，就在霍格潛行到了一顆巨石后面，正要移動到巨石左前方一塊較小的石頭后面時，一顆巨大的火球突然飛過來，砸在了霍格的左側(cè)不到兩米的地方，猛裂的爆炸開來。

　　霍格終于明白為什么對方一直在使用火球術(shù)了，這么大的火球術(shù)無論速度和威力都足以傷害任何敵人。

　　霍格唯一能做出的防御只是抬起左手護住臉部，然后便飛了出去。他撞斷了兩棵樹，又在地上滾了十幾圈，這才趴在地上不動了。嚴格說來，霍格是幸運的，他撞到的是樹，而且還是兩棵小樹，若是一塊石頭的話，恐怕他的腦漿子都得被撞得飛出幾米之外。

　　早在爆炸發(fā)生的時候，霍格就已經(jīng)被震得昏了過去。對方是在和人交戰(zhàn)？還是在獨自練習這恐怖的火球魔法？那個魔法師是勝是敗？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霍格什么都不知道，他連自己昏迷了多久都不知道。

　　霍格只知道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死了?！?

　　霍格看到的是一張猙獰的狼臉，狼臉上有不少舊疤，最恐怖的是它右眼上的那道爪痕，爪痕從眉骨一直延伸到了臉頰，劃破了它的眼球。

　　雖然右眼瞎了，這只狼的左眼卻十分的明亮，現(xiàn)在這只左眼正盯著霍格，兩張臉離得是如此之近，霍格甚至聞到了狼嘴里發(fā)出來的腥臭。

　　霍格此時是趴著的，他左手前伸，右手則放在身側(cè)，腦袋朝向右方，而他的身體右邊就是那只狼。

　　霍格知道自己身體左側(cè)的骨頭幾乎都被震斷，就算沒有斷的也出現(xiàn)了裂痕，所幸的是沒有什么部位的骨頭是被粉碎的。

　　骨頭都被傷成這樣，肌肉就自然更不用說了，他趴在地上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完全沒有能力摘下手指上的禁魔戒指讓重力防御魔法出現(xiàn)在身體周圍。

　　如果左半邊的身體受到的是內(nèi)傷的話，霍格右半邊的身體受到的就是外傷了，這些傷痕是撞樹撞出來的，雖然骨頭沒受到什么太嚴重的傷害，但肌肉受樣同受損嚴極重，這導致他全身都不能動彈，只有臉部由于有了防御，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現(xiàn)在的霍格完全就是一堆新鮮的肉，獨眼狼只需要嘴巴一合，就可以吃到鮮美的嫩肉。

　　然而，狼沒有急著吃霍格，它退后了一步，悠閑的坐在地上，不時的看看周圍，又看看躺在地上的霍格，似乎很怕被別的野獸搶走這只獵物，它看向霍格時，那只僅剩的眼睛里滿是嘲諷與不屑，仿佛在嘲笑這個人類實在是太不自量力，明明聽到了爆炸還自己跑過去受死，要自殺的話，找它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嗎？

　　在目所能及的地方，霍格只看到了狼和一些樹和石頭，再遠處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的左臉貼在地上，臉上的肉擠得左眼有些睜不開，從臉上的感覺可以判斷出，他的臉下方是一塊巖面剛好凸出地面的石頭。

　　霍格艱難的呼吸著，他在后悔自己不知深淺的前來觀戰(zhàn)，暗罵自己的好奇心為何會如此強烈，歸根結(jié)底——霍格知道自己要死了，就算獨眼狼不吃他，他也會被活活餓死。

　　是死在狼吻之下好還是死于饑餓好？霍格更傾向于前者，狼是一種小心謹慎的動物，它絕不會在獵物還活著的時候就開始進食，霍格沒有理由相信這只狼與別的狼有什么區(qū)別。

　　“長痛不如短痛?！绷愕脑捲诨舾穸呿懫?，更像是一種諷刺，同時也讓霍格更加的后悔，后悔沒有聽話早早去辦理交還木牌的事情，沒有盡快趕去梅拉諾與零……或許還有師父匯合，后悔以后再也沒有機會與零和師父一同闖蕩世界，這個世界雖然可怕，但是如果有零和師父在身邊的話，霍格倒是也愿意去闖蕩一番的。

　　狼依舊坐著，伸出長舌舔著嘴唇和唇邊的毛，像是一個精通禮節(jié)的貴族在進餐時絕不會讓自己的唇邊沾上任何食物，它舔得是如此的細心仔細，好像要把每一根毛都梳洗干凈一樣。

　　霍格這時才看清這是一只老狼，它的牙雖然還齊全，但身體卻瘦弱得有點不像樣，背上同樣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蚯蚓般的鋪滿了整個身體，顯得十分難看。當然，對于一只狼來說，這些傷痕就是永不褪色的勛章，而這些勛章又遠比那些人類將軍身上掛著的各色金屬小牌子要真實得多。

　　“這是一只戰(zhàn)斗經(jīng)驗很豐富的狼，捕食對它來說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它會不會對一個失去反抗與逃跑能力的獵物缺乏興趣呢？不對，不能這樣想，被咬死總比被餓死好，還是快來吃我吧，你這么老這么瘦，折騰不了多久，留著我至少還能吃好幾天呢！不對，最好是能先從我的左手吃起，把我的手咬斷，連同禁魔戒指一起吃進肚子里，然后我就……嗯，然后我就會餓死，還是先從我脖子咬起吧……”

　　霍格無聊的胡思亂想著，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生存的欲望在現(xiàn)于現(xiàn)前總是顯得蒼白無力，他當然也希望自己身上的傷能夠快點好起來，可惜這只是一種夢想，如果身邊有一位懂得治療的水系或光明系法師，那么這個夢想還有實現(xiàn)的希望，不過如果真有一位魔法師陪著自己，又何必還要怕餓怕狼？

　　魔法師沒有出現(xiàn)，老狼卻突然起身離開了，霍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狼沒有碰我，是因為它剛吃飽嗎？應(yīng)該就是了，這只老狼應(yīng)該很聰明，看得出來我這個傻得去自殺的人類還可以活好幾天，雖然會比現(xiàn)在瘦一點點，但是更有嚼頭。”

　　霍格又開始胡思亂想，不久后便虛弱的閉上了眼睛，剛才讓他支撐這么久的是恐懼，現(xiàn)在最大的恐懼突然消失在眼前，霍格再次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塊冰冷的東西突然貼在了霍格的臉上，剛開始霍格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是臉上涼涼的觸覺是如此的真實，驅(qū)使著他再一次睜開眼睛。

　　獨眼老狼又出現(xiàn)在了霍格的視線里，同時霍格也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臉上的是什么東西？似乎是一塊肉，難道……是我身上的肉？”一想到這里，霍格又清醒了幾分，他想象著這只老狼把他身上的肉咬下來又放到他嘴邊的情景。

　　霍格就覺得無比的恐懼，不過這恐懼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他意識到，這是一只狼，而不是一個人類，人類或許會有這種變態(tài)的惡趣味，狼卻絕不會有。

　　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霍格嘗到了血的味道，他蠕動了一下臉頰，讓貼在他臉上的像是肉一樣東西的滑了下來，掉在鼻子前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