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仆

　　祝中原陡然間聽見后方的聲音響起，頓時一驚，后退幾步轉(zhuǎn)過頭來，就見到一個黑衣老者正以審視的目光望著自己，神情頗為耐人尋味。

　　“少年人，不要緊張。老朽不會害你的?！焙谝吕险叩Φ?。

　　此刻的情況甚為怪異，接二連三的意外讓祝中原有種完全不受掌控的感覺。他倒也光棍，很快就鎮(zhèn)定了下來。

　　“老人家，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黑衣老者說道：“老朽名叫劍仆，這里，就是我的家，我自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劍仆？”

　　好奇怪的名字。祝中原暗暗想著，說道：“老人家，你剛剛說，這里是我的腦海世界，我是被這十劍陣圖給帶過來的？”

　　一時間經(jīng)歷了那么多在以往看來不可能的事，此時乍一聽自己竟在自己的腦海中，麻木的祝中原沒有絲毫的驚慌詫然。

　　點了點頭，劍仆道：“沒錯。事實上，你現(xiàn)在的軀體就是你的靈魂?！?

　　見到祝中原疑惑與不信的神色，劍仆解釋道：“十劍陣圖將你的靈魂實體化了，所以此刻你體會不到異常，覺得好像就是你的本來身體一樣。其實，你真正的身體還在你所在的屋子里躺著。”

　　感覺劍仆不似作假的樣子，祝中原繼續(xù)問道：“那我的靈魂為什么會被十劍陣圖帶到這里來？”

　　他有太多的疑問需要答案，不管劍仆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聽到祝中原的話，劍仆渾濁的目中突然出現(xiàn)了濃濃的緬懷之色，仿佛看破了無盡的虛空，回到了從前。

　　“十劍陣圖乃是天地之物，天生地養(yǎng)，威力無窮，堪稱上古世間第一奇物！但在無數(shù)年前，它卻受到了一次空前的巨大傷害。那一次，劍陣出現(xiàn)了破損，甚至差一點就要崩滅?！?

　　雖然感覺劍仆說的話似乎與自己的問題牛頭不對馬嘴，但祝中原還是在靜靜地聽著。

　　事實上，他對于十劍陣圖十分好奇，此刻聽說它是天地第一奇物，在見證了它之前的種種神奇之后，卻也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劍陣受損甚重，危機關頭，它激發(fā)了最后的靈性，強行渡過了宇宙間的重重束縛，去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它開始吸取天地能量，慢慢地恢復著?！?

　　劍仆的臉上涌現(xiàn)出一抹痛苦與感懷，說道：“在汲取了那個世界所有可以用的能量后，劍陣再一次破碎虛空，降臨到另外的天地間，繼續(xù)吸收能量?！?

　　“它就這樣周而復始地不斷循環(huán)，不斷地橫移虛空，不斷地汲取能量，不斷地恢復著?！?

　　“無數(shù)年過去，劍陣到了一個名叫地球的地方。在那里，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滋養(yǎng)，它的傷勢得到了大部分的恢復！它感覺自己已經(jīng)可以回到誕生自己的世界里，完成之前未完成的事?！?

　　“但是，在此之前，它還需要等待一位主人！”

　　“這……”祝中原感覺劍仆說的話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讓人難以相信。

　　“就在那一天。”劍仆看著祝中原，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你來了！”

　　聽明白劍仆話中的意思，轟然一聲，猶如五雷轟頂，驚雷炸響腦海，祝中原指了指自己，滿臉錯愕：“老人家，你是說，我？”

　　“不錯！”

　　劍仆說道：“你是被十劍陣圖所選中的人，是它的主人。老奴受劍陣孕養(yǎng)，受其大恩，所以，你也是老奴的主人！”

　　祝中原半晌說不出話來。

　　“主人，之前劍陣因為帶著你橫渡了無盡的虛空，所以力量虧損之下陷入了沉睡。就在你服食血元花的時候，它恰好轉(zhuǎn)醒，于是就將你帶到了這里與它見面?！?

　　兜了那么一圈，劍仆回答了祝中原之前的問題。

　　祝中原只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那么的虛幻。他強自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問道：“那它為什么會選擇我？”

　　它，指的自然就是十劍陣圖。

　　聞言，劍仆說道：“舉凡天地奇物，自有其靈性，能夠捕捉到冥冥中的緣分與聯(lián)系。”

　　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祝中原臉龐一抽：“你的意思是，若是那天進入山洞的是另一個人，也許劍陣圖選擇的就不是我了？”

　　“這么說，我完全是自作孽，活該倒霉？”

　　劍仆枯井無波的臉上現(xiàn)出一分尷尬，連聲說道：“不不！主人，十劍陣圖所要完成的事情非同小可，等閑之人無法勝任。它挑了你，必定是你符合要求?！?

　　祝中原感覺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問道：“老人家，那你所說的‘要完成的事’究竟是什么？”

　　“主人，此刻老奴已認你為主，你直接叫老奴劍仆就可?！眲ζ蜎]有回答祝中原的話，反而一臉認真地說道。

　　“老人家，這……”

　　“請叫老奴劍仆！”

　　兩人推脫了許久，祝中原始終不愿意那樣叫劍仆，無奈之下，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稱呼對方為‘劍伯’，本來劍仆還是不愿，后來見祝中原一味堅持，最后只能勉強同意。

　　“劍伯，你還沒回答我，那個未完成的事到底是什么？”祝中原問道。

　　劍仆搖搖頭：“主人，這件事你以后就會知道的，現(xiàn)在還不宜過早告訴你?！?

　　見到劍仆的樣子，祝中原直覺地感到這件事一定十分的不簡單，甚至很困難，不然對方不會連說都不愿說。

　　他明白，依照對方的樣子，現(xiàn)在無論如何也是不肯告訴自己的。

　　“劍伯，這里只有八把劍，但它卻號稱十劍陣圖，剩下的兩把去哪兒啦？是在你說的那次劍陣圖受損時丟失的嗎？”祝中原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

　　“不錯！”劍仆淡淡說道，那佝僂的身體此時隱隱有些虛幻起來，只是祝中原修為甚低，無法感知到。

　　“這么說，我的任務就是找回那兩把丟失的劍？”

　　搖了搖頭，劍仆道：“這只是其中的一件事。它回來，主要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

　　“主人，你不用擔心。雖然那件事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還遙不可及，但終有一天你會做到的?！?

　　“劍陣圖將會助主人你一飛沖天，從玄靈大陸無數(shù)的天才當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巔峰，最耀眼的存在！不久后的將來，天下絕世強者中，必有主人你的名字！”

　　說出這句話時，劍仆那佝僂的身子竟像是一下子挺直了起來，眼中閃現(xiàn)驕傲自豪的神采，一股如同插天山岳般的絕強氣勢從他身上散發(fā)而出，如同傲世絕巔，俯瞰世人的強者，讓人禁不住顫栗！

　　但這股氣勢很快便消散而去，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明顯的虛化了起來，就連一邊的祝中原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

　　“劍伯，你……”

　　渾身的死氣仿佛化不開的黑色濃霧，縈繞在劍仆的全身，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黯淡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虛弱了許多。

　　“主人，老奴總算是等到你了。就算現(xiàn)在去死，也已瞑目?！眲ζ驼f道。

　　就在這片刻的功夫，他的身體已經(jīng)近乎透明，虛化的速度越來越快，生機漸絕：“主人，十劍陣圖雖然在這片大陸上已消失了無數(shù)年，如今沒有多少人知道它曾經(jīng)的輝煌。但是，你也切記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否則，一旦消息泄露出去，若有一些知道上古秘辛的人聽聞此事，必將為主人你引來殺生之禍！”

　　一步上前拉住劍仆的手，祝中原聲音有些顫抖：“劍伯，你，你難道……”

　　雖然與這位不茍言笑的老人只相識了短短片刻，但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怪，感情在很多時候，并不以時間的長短來衡量。

　　古語有‘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之言，正如祝中原此刻的感覺。

　　不知為何，察覺到劍仆身體有異，想到那可怕的后果，祝中原心中微微一痛！

　　劍仆強自一笑，蒼老的面龐上現(xiàn)出一抹不正常的紅光：“劍陣受損之時，老奴同樣傷勢嚴重，體內(nèi)的死氣早已破壞了老奴所有的生機。這些年，老奴一直以修為強壓著，只是為了等待主人的出現(xiàn)！”

　　“如今心愿已了，老奴放心了！”

　　“老奴活了不知道多久，早已對生死淡然。但是此時，卻忽然真的很想看到主人傲世巔峰絕頂，天下無敵的樣子！呵呵！”

　　祝中原眼角一酸，說道：“劍伯，你盡管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你一定會看到的！”

　　點點頭，劍仆抬頭看了看懸立當空的八把石劍，眼中竟流淌出一串晶瑩的淚滴，含著淡淡的不舍，最后終是把目光收回。

　　“老伙計，再見了！”

　　濃重的死氣無孔不入，將劍仆蒼老的身體徹底包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劍仆的身體便消失得干干凈凈，如同從來未曾出現(xiàn)過，唯有一聲滿含不舍的低語漸漸地飄散在空氣中。

　　那陣死氣似乎是有靈性一般，察覺到老人已死，竟發(fā)出一陣‘桀桀’的笑聲，旋即同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一刻，十劍陣圖中的八把石劍，那仿佛亙古不曾稍動的劍身竟突然間光芒大作，嗡嗡顫抖起來。與此同時，上方絢麗無匹的霞光劇烈翻滾，轟鳴不絕，整個空間都因之而搖晃不堪。

　　祝中原深深凝望著石劍，從后者身上，他感覺到了一股濃烈到極致的心痛與悲傷！仿佛此時，整片天地都是陰暗的，沒有任何希望！

　　過了很久很久，石劍的異動方才停下，但那種悲涼與失落卻依舊存在，而且愈演愈深，幾乎不可遏制！

　　祝中原呆呆地站立著，良久良久。直到某一刻，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