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兵敗如山倒

　　“玄成兄，我知道你的才華，以后必將是出將入相的人物，如今暫且只是困龍在淵，他日得遇明主便會一朝升天?！蓖跣←溣行┳砹恕Ｋ娢赫鬟@些日子以來心情都不太好，俗話說一酒解千愁，于是便在晚上陪魏征喝酒解悶兒。

　　“明主？”魏征晃了晃頭，“可笑我魏玄成自比蘇秦張儀，少年便習得那縱橫之術。如今蹉跎半生，已至中年，一無所成。那鄭長史笑我是書生之見，把我當做一個刀筆小吏對待，呼來喝去。如今也只有繼開你引我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死亦無憾。今日回想起此生，愧對家中妻兒多矣！待魏公回府，我便遞交辭呈，去咻！這官不做也罷，回鄉(xiāng)做個教書先生，閑云野鶴，教導子孫，豈不快哉！”魏征也是醉了，竟然生起了辭官的念頭。

　　王小麥心說我今晚約你喝酒是給你排悠解難的，可不能因為這頓酒就把你的以后的宰相喝沒了。趕緊勸解：“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玄成兄何須自艾自憐，我聽說大唐二皇子李世民是個名主，不如你去試試投靠他？”其實老魏這個人也就是脾氣有點臭，在同僚里面人緣不太好，也不太能討上司喜歡，大概也只有李世民那種心懷寬廣的君主才能容得下他。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蔽赫鲹u頭晃腦地念了一句，“好詩！繼開你才是真正的腹有錦繡才華?！?

　　“這首詩不是我作的，是李白……”王小麥剛說出李白的名字，就突然想起李白這時候還沒出生呢。

　　“李白？”魏征想了半天，“看來在下真是孤陋寡聞，竟不知道世上有如此才華之人。”人的負面情緒一上來，連自信都沒有了，魏征竟然因為自己不知道李白的名字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老魏你有所不知，這個李白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王小麥心里對李白說了一聲對不起，詩仙你在天有靈不要怪罪，“他只是原來南方一個的讀書人，考了好多次科舉都沒有考中，所以就做了這么一首詩。此詩名曰《行路難》我念來給你聽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好詩，好詩?。　蔽赫鞑唤陌附薪^，“前面所有的句子都表現出一種壓抑的情緒，最后一句畫龍點睛，使整詩的意境徒轉，先抑后揚，實乃一篇千古佳作?！闭f完迫不及待地取出筆墨紙硯，把全詩抄寫了下來。

　　“不知此人現在何處？若有機會，我一定要結識這位曠世奇才?！蔽赫骺粗埳系倪@首詩說道。

　　“出海了?！?

　　“出海了？”魏征瞪著眼睛。

　　“你沒見他說直掛云帆濟滄海嗎？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沒有見過李白本人?！蓖跣←溨缓煤鷣y的說道，“我當時也只是聽別人吟誦這首詩，才知道這個人?！?

　　“此人可還有其他佳作？”魏征迫不及待的問道。

　　“沒有了，我只知道這一首?！眰鞒鲆皇自娋蛪蛄?，要是再把李白其他那些佳作都說出來，估計這些文學愛好者還不天天找自己的麻煩，詢問了李白的下落呀！王小麥心虛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那真是可惜?！蔽赫鲊@了一口氣。

　　“總之，老魏，你不要整天長吁短嘆的。打起精神來，聽我一句，去長安投奔李世民，以老兄你的才華，絕對能夠升官發(fā)財，最后還能名留青史?！蓖跣←溑呐奈赫鞯募绨颍Z重心長的說。

　　“多謝繼開今日之言，你的好意在下銘記于心?！蔽赫鬟€以為王小麥讓他投靠李世民是在安慰他的戲言，“只是良女不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魏公雖待我如此，但畢竟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魏玄成豈是那薄恩寡義之人？待魏公凱旋之日歸來，魏玄成必將盡心竭力，輔佐明主。”

　　王小麥心說，你高興就好。不過這李密的凱旋之日恐怕不會到來了，歷史早就寫好了，瓦崗軍注定敗亡在洛陽城下。

　　萬萬沒想到，李密竟然敗的如此之快。喝完酒的第二天中午，王小麥就發(fā)現街上多了很多傷兵?；氐轿汗臅r候，府里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神色慌張的人。

　　“老魏，這是怎么了？”王小麥終于在魏征的房間尋到了他。相處了這一個來月，王小麥發(fā)現魏征的敬業(yè)精神簡直可敬。因為住處離辦公處很近，大多數人都會回房午休，這是府內允許的，但從未見魏征這樣做過，沒想到今天他卻回了自己的房間里。王小麥定睛一看，卻發(fā)現魏征正在收拾行李，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

　　“魏公敗了?！蔽赫饕荒樀钠嗳?，“幾十萬大軍，頃刻間煙消云散。金墉守將王伯當命我等火速收拾行囊，隨軍撤離到河陽?！?

　　“敗了?！蓖跣←溞念^巨震，“怎么敗的？”雖然他早知道這一刻會來臨，但卻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王世充在北邙山設下伏兵，又找了一個形貌體態(tài)頗似魏公之人假扮他。魏公輕敵，也并未設下溝壑、拒馬等工事。兩軍一交戰(zhàn)，便有軍士挾持假魏公口稱魏公已被活捉，亂我軍心，加之伏兵夾擊，我軍潰敗，十數萬大軍傾刻煙消云散?！?

　　王小麥終于理解了什么叫兵敗如山倒，那可是十萬人，正式交戰(zhàn)才兩天，就這么沒了。他想起楚云飛說的那句話，就是幾萬頭豬，敵人也得抓上好幾天。從這個方面來講，甚至潰兵還不如豬。戰(zhàn)爭有它自己的法則，李密和王世充交戰(zhàn)了幾十次，前面都贏了，唯一輸的一次，卻是他的全部。

　　“富貴……”王小麥突然想起富貴也在這些人里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魏，你知道驃騎將軍程咬金的消息嗎？”富貴做了程咬金的親兵之后，王小麥還去看過他幾次。程咬金對他不錯，看得出來，富貴也特別喜歡軍營的生活，最后一次見他的時候，整個人比剛出來時整整壯了一圈兒。

　　“聽聞昨日程將軍受了重傷……”

　　還沒等魏征說完，王小麥就一陣眩暈。連程咬金這個將軍都受了重傷，那富貴他……

　　“繼開……”魏征見王小麥滿臉蒼白，毫無血色，趕緊一把扶住他，“繼開你可是身體有恙？”

　　“我沒事……”王小麥晃了一下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繼開，既然沒事，你趕緊去收拾行囊，離出發(fā)的時間已經不遠了?！蔽赫餍募比绶俚卮叽俚?。

　　“不，老魏……”王小麥顫抖著嘴唇，“我不能跟你走了，我要去找程咬金，我那兄弟富貴還在他手下做親兵，我得確認他沒事。”

　　“現如今兵荒馬亂，到處都是潰兵，你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恐怕連程咬金還沒找到，你自己便橫死在這洛陽城下?！?

　　“不……”王小麥拼命搖著頭，“我必須得確認他沒事，老魏，你快走，不用管我。我必須得找到他，他是隨我出來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測，那也都是我害了他……”

　　“聽我說……”魏征看著王小麥的眼睛，“生死在天，你那兄弟吉人天相，必不會有事。我們先退往河陽，再想辦法打探他的消息。亂軍之中，即使你有三頭六臂，又如何能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大海撈針似的找到一個人呢？”

　　王小麥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魏公兵敗如山倒，這些將領必被王世充所擒獲?，F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留在城中，待王世充大軍一到，我便假意投靠于他，然后去洛陽城中打探消息?！?

　　“萬萬不可，此乃行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你還是和我一起到河陽，到時再做打算?！蔽赫骱醚韵鄤竦?。

　　“玄成兄，你心里也清楚，即便我軍退到河陽，王世充的大軍依然會趕到，到時我們必隨魏公再次逃亡。四處漂泊，身不由己之下，又如何找尋我那兄弟呢？老魏，我意已決，我們有緣再會?！?

　　“竟然如此，繼開你多多保重?！蔽赫骶o握了握他的手，背起行囊出了屋，又回頭看了王小麥一眼，終于選擇離開。

　　王小麥閉著眼睛，努力的在自己的腦海里搜尋著那一點僅有的歷史知識，這些知識還大部分都是從演義小說和歷史劇中得知的，估計絕大部分都是不可靠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長嘆了一口氣，書到用時方恨少，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把《唐書》背下來?，F在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秦瓊和程咬金都投靠了王世充，但他們如何投的王世充，什么時候投靠的？這些都不得而知。如果富貴能夠謹記著自己的話，一路都跟著程咬金，而又僥幸沒在那場慘烈的戰(zhàn)斗中身亡的話，找到程咬金，是當下一個最重要的線索。

　　“富貴，你不要死，你一定要等我找到你。就算把洛陽城外都翻個底朝天，我也一定要找到你?！蓖跣←溇o握著雙拳，九月的天氣已經清涼了許多，但此時他渾身上下卻早已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