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州風云（三）

　　宋江知道李逵雖然莽撞，但卻是個重義的漢子，就將武松的計劃對他說了一遍，李逵甕聲甕氣地說道：“虧得哥哥想出此計，俺鐵牛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樣的計策，否則哪里還會等到今日？早就將張順兄弟救出來了?！?

　　事情有了著落，宋江等人心情大好，邀請李逵一塊兒到附近的一家酒館吃了頓酒，為怕他酒后向戴宗說漏了嘴，索性將他帶出城去，宋江依照事先約定好的，帶李逵到穆家莊上與眾人一并見了。

　　有了李逵幫助，眾人大為振奮，對救出張順更是信心十足，只有張橫對張順被抓一事依舊氣憤難平，恨恨地說道：“只是便宜了黃文炳這廝?！?

　　宋江能夠體諒張橫的心情，正要開導他兩句，忽聽得薛永言道：“哥哥若想整治那黃文炳，小弟倒是有一計?！?

　　張橫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向薛永急切道：“薛兄弟有什么法子，快快說來?！彼谓静挥嗳鞘露耍吘惯@不是在他的地頭上，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順著張橫的話道：“薛家兄弟但說無妨，張順兄弟受這般潑天的委屈，都是黃文炳這廝從中作祟，宋江定饒他不過?！?

　　薛永說道：“我行走江湖時，曾結(jié)識過一位兄弟，他祖居洪都，做得一手裁縫好活，飛針走線，技藝高超，長得黑瘦輕捷，人喚他做‘通臂猿’。也愛使槍弄棒，我曾指點過他，做了他名義上的師傅。如今他也在江州營生，前日見到我時，說這些日子黃文炳請他到家做衣服，這豈不是天要滅黃文炳這廝，合該讓他死在我等手中。小弟今夜就去約見侯健，要他做內(nèi)應，就中要了黃文炳的性命?！?

　　宋江聽罷薛永一席話，這才想起侯健這個人，既然有人做內(nèi)應，自又不同，取那黃文炳性命就容易多了。宋江當即派薛永去聯(lián)絡(luò)侯健，接著眾人又談論了明日救張順和殺黃文炳的具體事宜，只說到夜半時分，方才各自散去歇息不提。

　　第二天，眾人采辦齊備了一應探監(jiān)的物事，讓李立炮制好了麻藥，眾人按照昨夜商定好的方案各自分頭行事。張橫到潯陽江邊備下一條快船，接應眾人救出張順之后乘船離開。李俊等一眾好漢改換了行裝，過到對岸去，同薛永接上頭后，潛進無為軍城中，先到黃文炳的府邸四處哨探了一番，然后就近找了一家客棧歇下，只等宋江救出張順后就潛進黃府中去。

　　且說宋江擔心武松等人形象非凡，惹起牢中之人疑心，不敢?guī)麄兦皝?。只著幾個穆家莊上的莊客帶上探監(jiān)的一應物事，身上各自藏了武器，跟隨李逵來到江州城的大牢之中。

　　眾人剛進江州大牢，迎面走來了一人，此人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李逵，開口問道：“鐵牛，昨夜不見你回去，今天白天又見不到你人，莫不是又去賭錢了？你身后跟的是誰？”

　　宋江抬頭看時，只見那人身長八尺，白凈面皮，長相斯文，更兼生得一副好胡須，心中猜想八九分便是戴宗。果然聽李逵答道：“院長這么晚了，怎么還到這里來，昨日里俺一時賭得性起，忘了時辰，直賭到東方泛白，白天在老張那里睡了一天，現(xiàn)在才得醒轉(zhuǎn)來。剛想出來走走，正巧碰見此人，央俺帶他來看張順兄弟，俺敬重張順是條漢子，就帶了他來，偏你有這許多羅唣?！?

　　戴宗朝宋江一行人打量了一番，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隨口問道：“你們是張順的什么人？要來看他?！?

　　宋江不禁在心里為李逵剛剛的說話喝彩，想不到他竟能回得滴水不漏，聽到戴宗向他問詢，于是答道：“小人是張大哥手下的漁牙子，張大哥平日里多曾照顧我等，如今他陷在牢里，小人們感念他的恩德，特來探看他?！?

　　戴宗道：“虧得你們有心，去吧，過了今晚，只怕你們再也見不到他了，知府大人已經(jīng)下令，明日正午時分將他押赴菜市場斬首示眾，哎，可惜了他這條好漢?！?

　　宋江等人聽罷，心中大吃一驚，李逵更是大聲叫道：“誰要斬張順兄弟，須得問過俺的板斧，俺管他什么蔡九知府、蔡十知府，惹惱了俺，一斧砍了他?！?

　　戴宗作色道：“禁聲，你這黑廝，又在胡言亂語，若讓外人聽了去，如何保得你的性命?！彼谓才吕铄诱骠[將起來，壞了他的計劃，連連向他使眼色，李逵這才消停下來。

　　宋江從旁勸解道：“李大哥聽了戴院長的話吧，這話要是傳到知府耳朵里那還得了，張大哥遭此劫難，只怪他運數(shù)不好。小人這里帶的酒卻多，李大哥且拿去與戴院長到外間吃，也消一消心中的火氣，容小人們在此送張大哥一程?！闭f完之后，從竹籃中拿出李立炮制好的那壺酒，暗向李逵使了個眼色。

　　李逵接過那壺酒，暗中點了點頭表示理會得，然后同戴宗出了監(jiān)牢。宋江帶著其他人走到關(guān)押張順的牢門前，輕聲喚了張順到面前，只見那張順臉上污穢不堪，身上多處傷痕累累，顯是遭受過一番毒打。

　　張順看宋江面生得緊，問道：“閣下是誰，怎知道我的姓名？”宋江知道時間緊迫，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后向他說出救他出去的計劃，張順聽到眼前之人就是他思慕已久的宋公明，頓時激動莫名道：“原來哥哥沒死，真是太好了?！?

　　宋江低聲道：“現(xiàn)在不是說話處，兄弟且稍待，等我救了你出來，咱們兄弟再暢敘衷曲。”二人說話間，李逵從外間走來，遞給宋江一串鑰匙，向宋江興奮言道：“哥哥快動手，戴院長已經(jīng)被俺麻翻了。”

　　宋江聞言心中大定，接過鑰匙，打開牢門，將張順放了出來。宋江環(huán)視了牢中一圈道：“索性一發(fā)將牢中眾人放了，混亂之中，也方便我們逃跑。”

　　眾人同聲道：“好主意?！庇谑菍⒗伍T一一打開，放眾人離開。牢中囚犯看到有人放他們出去，頓時發(fā)一聲喊，一窩蜂地四散潰逃了，宋江等人帶上戴宗，趁亂出了江州城，一刻不停地向潯陽江邊而去。

　　到得江邊時，早已望見一條小船在岸邊泊著，船上站著一人，不是張橫還有誰？張橫看到宋江一行人往岸邊飛奔而來，趕緊上岸接應他們，在眾人中看到弟弟張順，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張順面前，此時方才看到張順身上的傷痕，頓時怒不可遏，對著江對岸的無為軍道：“黃文炳，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眾人不敢在此耽擱，急急上了船，張橫將手中的篙子在江岸上一撐，小船頓時如同離弦之箭般向著對岸駛?cè)?，此時天已近黃昏，江上開始升起了霧氣，但卻沒有影響到張橫，小船速度絲毫不減，眾人不由得對張橫的撐船技術(shù)暗暗喝彩，這時江州城中人喊馬嘶聲遠遠傳來，顯是知府大人在調(diào)動人馬捉拿逃走的囚犯。

　　過得一刻鐘時間，小船業(yè)已靠岸，眾人上得岸來，看到岸邊有一人接應他們，正是薛永。宋江與薛永接了頭，留下幾個人照看尚在昏迷中的戴宗，然后和李逵在薛永的帶領(lǐng)下向無為軍城趕去，由侯健接應，幾人順利地混到了城中。

　　卻說宋江等人在侯健的帶領(lǐng)下，到了黃文炳居處，宋江等人藏在暗處，令侯健上前叫門。侯健近日來受黃文炳邀請到府上做衣服，經(jīng)常出入黃府，再加上侯健為人機靈，與府中許多人混得廝熟。黃府中人聽得是他叫門，毫不起疑，將大門打開迎他入內(nèi)。

　　說時遲，那時快，宋江等人等的就是這一刻，拔出隨身攜帶的武器，就向府內(nèi)殺了過去。宋江看到李逵舉起手中的板斧就要向那些下人砍去，急忙阻攔道：“眾位兄弟莫要傷及無辜，今日只抓那黃文炳，不關(guān)其他人事?！?

　　李逵聽到宋江親自下了命令，不敢造次，只好收回了斧頭，悻悻地道：“暫且饒了爾等，只是殺得不痛快?！?

　　“休得胡說，還不快去尋黃文炳那廝?！彼谓闹邪祰@：書中說他專好殺人，果然不假，到底是惡性難改，以后須得好好管教他，讓他改了這個性兒。

　　眾人跟在侯健身后，只見他穿院越屋，如同在自家一般，不到盞茶功夫已經(jīng)來到了黃文炳的書房外，事前侯健早已打聽清楚，黃文炳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待在書房中，因此直接令眾人來這里捉他。

　　黃文炳聽到院內(nèi)吵嚷，趕緊走到門前，透過那道縫隙往院子里向，這一看不打緊，只唬得他三魂不見了七魄。正自沒奈何處，忽聽得院內(nèi)眾人發(fā)一聲喊道：“黃文炳，快快出來受死?！秉S文炳此時已經(jīng)嚇得癱了，想逃跑只恨挪不動腳步，哪里還敢開門。

　　李逵是個急性子，屋中久久沒有動靜，他早已忍耐不得，上前一板斧劈在房門上，頓時木屑紛飛，房門破了個大洞。眾人朝那大洞看時，俱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