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恩成仇

　　鉛云翻滾，雷電縱橫，鋸齒般的閃電不斷沖撞天空，迸發(fā)著刺目的白，冰冷孤寂的冷宮在光閃的映襯下倍顯陰森。

　　“放我出去！仲兒！我的仲兒！”姚莫心發(fā)狂的拍打著冷宮的朱漆木門，產(chǎn)后惡血染盡素衣。整整一夜，孱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的堆在地上，十指劃過，在木門上留下十道長(zhǎng)長(zhǎng)的血痕。

　　“我犯了什么錯(cuò)？犯什么錯(cuò)！夜鴻弈，你要這么對(duì)我！”姚莫心慟哭嘶吼，淚水奪眶而出，濕了衣襟，寒透人心。

　　就在昨晚，她還是大楚高高在上的皇后，分娩之痛，歷歷在目，那可人兒般的嬰孩捧在她的手里，幸福的不知愁為何物。可幸福那么短暫，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被一隊(duì)侍衛(wèi)不分青紅皂白的拽下鳳榻，拖到這陰暗潮濕的冷宮。直到現(xiàn)在，姚莫心還覺得這只是場(chǎng)夢(mèng)。

　　鐵鏈錚錚作響，宮門大開，狂風(fēng)席卷落葉猛吹進(jìn)來，姚莫心身體陡寒，下意識(shí)蜷著身體，閉上眼睛。

　　“姐姐！”焦急的聲音陡然響起，姚莫心睜眸時(shí)，正看到麗貴妃懷抱嬰孩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素鸞……仲兒！快把仲兒給我！”姚莫心狂喜般將手伸向麗貴妃懷中嬰孩，卻被一張紙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簽了它！”冰冷寒蟄的聲音，在寂靜的冷宮響起，姚莫心驀地抬眸，正迎向那雙厲光閃動(dòng)的黑眸。此刻，姚素鸞已抱著嬰孩退至一側(cè)，眼底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逝。

　　“鴻弈……這……這是什么？”姚莫心茫然看著眼前身著金線團(tuán)紋龍袍的男子，心頭陡涼，夫妻七載，他們一直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這樣陰冷的目光，她從未見過。

　　“自己看！”夜鴻弈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冷嗤開口。姚莫心忍淚垂眸，十指顫抖著撿起宣紙。

　　“臣妾姚莫心私德有損，不安于室，與肅親王暗結(jié)茍且之心，更珠胎……”這分明是誣蔑自己與人有染的證詞，她豈能簽下。淚，悄然而落，越來越多，直至淚如雨下。

　　“臣妾與肅親王清清白白，皇上為何要冤枉臣妾？” 姚莫心握著宣紙的手顫抖不止，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她愛了七年的男人，臉掛淚珠，神色楚楚。

　　“你也配提清白二字！那夜漪瀾軒，你們做的好事！”夜鴻弈居高臨下，冰刃般的聲音，自姚莫心頭頂傳來。

　　“皇上在意？可那夜，莫心是得了皇上的暗諭，才去求肅親王出兵，救皇上于危難，肅親王的條件只是讓莫心陪他促膝長(zhǎng)談，我們并未做任何對(duì)不起皇上的事…… ‘啪—’沒等姚莫心說完，耳邊風(fēng)聲呼嘯，姚莫心唇角流血，臉上赫然浮現(xiàn)五個(gè)血色指痕。

　　“住口！你是說朕廢物，為求活命，硬將自己的女人拱手送到別的男人床上？”這是夜鴻弈心里的刺，每每提起，都令他顏面盡失。此刻，夜鴻弈狠戾低吼，猛的拽住姚莫心的手腕，力道之猛，姚莫心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骨縫錯(cuò)位的聲響，痛，錐心刺骨，如潮水瘋狂侵襲。

　　“啊—”姚莫心痛至極處，唇齒俱顫，額頭頓時(sh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再說一遍，簽了它！”夜鴻弈猛的揚(yáng)手，姚莫心的身體如斷翅的蝴蝶般重重摔在那張宣紙前。

　　“臣妾沒做過，亦不會(huì)陷肅親王于不義……”姚莫心面色慘白，柳眉緊蹙，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若無茍且，他豈會(huì)僅憑你只言片語，便情愿出兵救朕？他不是不知道，朕一死，他便會(huì)順理成章登上皇位！！”夜鴻弈咬碎鋼牙，狠聲道。

　　“七年夫妻，我們一起走過多少風(fēng)雨！殺場(chǎng)伐戮，五龍奪嫡，義熙之亂，難道你對(duì)莫心連這點(diǎn)信任都沒有么？”姚莫心凄然抬眸，很想捕捉到夜鴻弈眼中的柔情，可入目的，卻是冰寒陰森的黑眸。

　　“七年夫妻，朕忍你已經(jīng)忍夠了！簽了它，朕賜你全尸！”夜鴻弈的聲音仿佛地獄魔音般回蕩在姚莫心耳畔。心，驟然碎裂，原來她豁出命護(hù)著的男人竟這般委屈著？

　　“莫心死不足惜，可肅王為輔你稱帝披荊斬棘，血戰(zhàn)殺場(chǎng)，你何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他……”姚莫心話音未落，便見夜鴻弈猛的抬腳狠踹向她的胸口。

　　“噗—”姚莫心后腦猛的撞在地面，胸口翻滾，一股腥咸上涌，喉嚨一熱，鮮血猛的噴濺而出。

　　“賤婦！朕是君，他是臣，朕想殺他，何需手段！”夜鴻弈勃然大怒，咆哮吼道?？伤绞羌?dòng)，姚莫心便知他越是心虛。

　　“皇上息怒，不如讓臣妾?jiǎng)駝窠憬恪贝藭r(shí)，久未出聲的麗貴妃疾步走到夜鴻弈面前，心疼開口。

　　無語，夜鴻弈陰鷙的眸厭棄的掃過姚莫心，跨步走到一側(cè)。

　　“姐姐，事到如今，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仲兒想想?。俊币λ佧[緩身蹲在姚莫心身側(cè)，柔和的聲音偏生出陰冷的音調(diào)。

　　“讓我抱抱仲兒！我的仲兒！”看著姚素鸞懷里呀呀囈語的嬰孩，姚莫心淚水橫溢，雙手迫不及待的伸向姚素鸞。

　　“姐姐聰明一世，怎么到現(xiàn)在卻糊涂了，皇上為什么要本宮抱仲兒過來？你不簽字倒是沒人逼你，你情愿一死護(hù)著肅王的名聲，可仲兒怎么辦？你不遂皇上的意，皇上會(huì)善待仲兒？”姚素鸞櫻唇掠過姚莫心的耳畔，低聲道。說話間，手指暗自狠狠擰了一下懷中嬰孩。

　　“哇哇……哇哇哇…..”嬰孩突地大聲嚎叫，那聲音仿佛萬千利刃狠狠穿透姚莫心的心臟，痛的她幾欲窒息。

　　“不哭！仲兒不哭！”姚莫心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洶涌而落，雙手正欲搶過嬰孩，姚素鸞卻陡然起身。

　　“姐姐，你還不明白？簽了吧！”姚素鸞懷抱著嬰孩，手下力道更重。嬰孩吃痛，叫的更是歇斯底里。

　　“哇哇……”

　　“仲兒——我簽！我簽——”身為人母，姚莫心再也無法承受嬰孩的哭聲，染血的手指，顫抖著撿起宣紙。

　　“夜鴻弈，莫心求你，看在七載夫妻的情分上，善待仲兒！還有肅王，他雖功高蓋主，卻從無二心，皇上縱然不顧手足之情，可請(qǐng)顧及明君二字，饒他一命……”姚莫心抬眸看向夜鴻弈，一字一句，如杜鵑啼血，悲天哀地。

　　背對(duì)姚莫心，夜鴻弈劍眉緊皺，這是他最討厭姚莫心的地方，在這個(gè)女人面前，他仿佛沒有秘密，姚莫心總能洞悉到他心里所想。

　　“姐姐……”姚素鸞刻意看了眼懷中嬰孩，催促道。

　　無語，姚莫心將宣紙鋪在地上，帶血的手指劃過，宣紙上赫然留下姚莫心三個(gè)大字。君清，莫心這輩子欠你的，只有下輩子還了。

　　“皇上，姐姐簽了?！币λ佧[迫不及待開口，聲音中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夜鴻弈聞聲轉(zhuǎn)身，緩步走到姚素鸞身邊，姚素鸞自是心領(lǐng)神會(huì)的將懷中嬰孩遞給夜鴻弈，繼而俯身將宣紙小心翼翼的撿起來收在懷里。

　　“莫心已經(jīng)遂了皇上的意，只求皇上能讓莫心再抱一下仲兒……”哀莫大于心死，姚莫心不想再多看夜鴻弈一眼，可她舍不得孩子。

　　就在姚莫心欲抬眸看向嬰孩之時(shí)，夜鴻弈眸底寒光乍現(xiàn)，猛的揚(yáng)手，將懷中嬰孩重重摔向地面。

　　“不要——”姚莫心雙目瞠大，以駭人的速度沖過去，卻還是遲了一步，眼見那襁褓里的嬰孩小臉煞白無色，殷紅的鮮血自嘴里緩緩流出，后腦下面，鮮血蜿蜒成河，姚莫心雙手猛的攬起嬰孩，凄厲嚎叫

　　“仲兒…..仲兒啊——”

　　一側(cè)，姚素鸞陡然震驚，卻在下一秒，唇角勾起一抹陰惻的弧度，姚莫心，這是你的報(bào)應(yīng)。

　　“夜鴻弈！你這個(gè)禽獸！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怎么能！”姚莫心眼淚狂颮，雙目赤紅如荼，狠狠瞪向夜鴻弈。

　　“你先出去。”夜鴻弈瞥了眼姚素鸞，冷聲道。姚素鸞自是聽命退出冷宮，繼而將宮門合起，透過門縫，姚素鸞唇角肆意勾起一抹狂笑，姚莫心，這一次，你當(dāng)真是萬劫不復(fù)了！

　　“朕的兒子？你既已簽下證詞，這孩子便是孽種！是你與夜君清的孽種！”漆黑的眸底滾動(dòng)著濃烈窅黑，夜鴻弈踩著暴戾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姚莫心，身上散著駭人的煞氣。

　　“根本是你妒心作祟！是你容不下君清，可這孩子是你親生的！你比誰都清楚！你怎么下得了手！他是我們的孩子！”‘啪—’，就在夜鴻弈靠近之時(shí)，姚莫心猛的揚(yáng)起手掌，帶著所有的不甘和怨恨狠狠扇向夜鴻弈。

　　夜鴻弈順間一滯，方才舔舐著唇角的血跡，嗜血的眸子如憤怒的野獸般狠狠瞪向姚莫心。

　　“這巴掌朕不覺得意外，你從來都這么目中無人！不管是殺場(chǎng)伐戮，還是五龍奪嫡，義熙之亂！你總能先一步想到朕的前面！在你面前，朕就像個(gè)傀儡！像個(gè)廢物！仿佛朕這天下是靠你這個(gè)女人才得到的！朕恨你，從你展露鋒芒的那一刻，朕就恨死了你！”夜鴻弈手指如鉗般卡在姚莫心的雪頸上，漆黑的眼睛沒有一絲光亮。

　　“那些只是流言！”姚莫心只覺胸口似浸灌進(jìn)海水，難受的幾欲窒息，只是雙手，依舊緊緊護(hù)住嬰孩，盡管他已經(jīng)沒了氣息。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沒有你！朕不可能坐上龍椅！若非有你牽制夜君清，他會(huì)甘心臣服于朕？五龍奪嫡，義熙之亂，朕每每絕望的時(shí)候，你總能想到反擊的良策！這是事實(shí)！”夜鴻弈手中的力道越來越重，眼中似燃起熊熊烈火，欲將姚莫心活活焚燒。

　　“所以……大恩成仇！你終究容不下莫心？可莫心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如果沒有莫心，你可有今日！”姚莫心淚水決堤，暗啞的喉嚨里發(fā)出聲嘶力竭的質(zhì)問。

　　‘啪—’夜鴻弈雙目驟紅，突地?fù)P手，狠狠扇向姚莫心。過重的力道使得姚莫心的身體劃出數(shù)米，懷中的嬰孩翻滾著摔到一側(cè)。

　　“仲兒！”忍著四肢百骸的痛，姚莫心瘋了一般沖向嬰孩，卻被夜鴻弈搶先一步。

　　“不止容不下你！朕也容不下這個(gè)孩子！他是不是孽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母是你！”夜鴻弈咆哮厲吼，猛的將嬰孩重重摔到墻上，腦漿迸裂。

　　“啊——仲兒！夜鴻弈，你這個(gè)畜牲！畜牲！莫心再世為人，定將你碎尸萬段！碎尸萬段??！”姚莫心發(fā)瘋般撲向嬰孩，神智在這一刻決堤。

　　“好！朕便等你再世為人！只是這一世，朕不會(huì)讓你死的痛快！朕要讓你對(duì)著這個(gè)孽種的尸體，在冷宮里自生自滅！”看著姚莫心發(fā)狂發(fā)瘋的抱起血肉模糊的嬰孩，夜鴻弈眼底順間劃過一絲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