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秘黑棍 護(hù)身寶袋

彭不憂瞇著眼睛聽完，久久無語，室內(nèi)一片寂靜。許久，彭不憂老若柑橘的臉上皺紋驟然松弛下來，好像放下了千斤重?fù)?dān)一般，他睜開眼，那雙眼沉沉地看不到里面的內(nèi)容。

“無害，去把包裹里的棍子取來”，彭不憂平穩(wěn)的吩咐。彭無害應(yīng)聲站起，走向前廳，不一會，他拿著根黑黝黝的棍子走了進(jìn)來。贏老掌柜睜眼瞧去，眼睛一花，這根棍子流光閃耀下，又凝聚了最深最黑的夜色一般，室內(nèi)的光線都暗了下去。彭不憂將棍子接過去，雙手摩挲著棍身，目光透出難言的滋味，好像是相伴多年的老友在和自己喁喁低語。

良久，彭不憂放下棍子，聲音依然沉穩(wěn)，沒有一絲異樣的對嬴老掌柜命令到：“我走之后，你要帶領(lǐng)堂中骨干立即撤回會內(nèi)，這邊的生意暫時放棄。但這幾天一切需保持原樣，你可記住了?！?/p>

嬴老掌柜輕輕點首，拍掌輕呼：“小老兒這些年享得福也夠多的了，還真不怕狗賊什么畜牲來。只是這生意是堂主十?dāng)?shù)年心血拼下來的，倒是可惜毀于賊手?！?/p>

彭不憂對這老掌柜有足夠信心，這十余年來，自己開創(chuàng)百濮數(shù)十家“遺珠堂”，其間辛苦曲折外人不知，但這老掌柜是幼小即跟隨自己的玩伴，本來年齡相仿，但自己練錯功法，導(dǎo)致面相衰老，看起來反而比這老掌柜還要年老。自己剛才雖然是一番叮囑話語，老掌柜心中定會存有暫避一時，卷土重來的念頭。但彭不憂深知，這次苗頭不對，百濮大地恐將血戰(zhàn)又起，“遺珠堂”背后的長老會，能否避過此劫呢？

一夜無話，第二天，彭氏叔侄就啟程前往約定之地。

由于訂立密會地點是在漢水源頭,彭不憂決定雇條客船,逆水上行，這樣只需十天左右即可棄船上岸，再前行數(shù)百里就是嶓冢山，這樣最是節(jié)省腳程。

在轂城東門外的碼頭，叔侄倆人看中了一條蓬船，船主是個老實巴交的黑瘦漢子，彭不憂付給船家兩把玉錢，這漢子千恩萬謝，歡天喜地去岸上置辦這幾日的食材和一些應(yīng)用之物。

等其將酒肉和菽餅帶回船上，三人吃喝畢，船家就解纜搖櫓，蓬船打著個旋，欸欸乃乃的搖槳聲里，向西溯江而行。

時已是八月初，江水充盈，浩浩湯湯，兩岸青山如碧，疇野連綿，正是五谷豐登的收獲時節(jié)，田地里勞動的山野之民時常放歌唱和，歌聲悠揚飄滿江上，第一次坐船滿是新鮮的彭無害倚在船首，小小心靈也似進(jìn)入這玄妙之境，久久一動不動沉浸其中。

這日傍晚，蓬船宿在岸邊一絕壁下面，當(dāng)時明月初升，江水炯炯，幾可照人。船家不但駕船得力，而且有一手好釣術(shù)，船停后即釣上幾尾江魚，燒起魚湯就著菽餅來吃鮮美可口。

食畢洗漱畢，船家自去歇息，不久鼾聲漸起。彭無害小孩心性，面對清輝，感覺混體清涼，難言的感悟涌上心頭，自不肯舍得閉眼?？吹媒星辶亮恋脑铝辆昧?，偶然一轉(zhuǎn)首，禁不住咦得一聲。

彭不憂仍是靠在船篷入口一側(cè)打坐，這時明亮的月光照耀他的臉上，那如枯紋樹結(jié)一般的皺紋竟然消失了，出現(xiàn)在彭無害面前的是一張嫩如嬰兒的臉，只是眉目之間依稀可見不憂叔的模樣。

無害心中驚訝不已，想到爹爹曾拜托不憂大叔指點自己練習(xí)仙道，莫非這返老還童的功法就是神仙法術(shù)不成？

正當(dāng)彭無害目光炯炯盯著不憂叔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尖利的嘯聲，這聲音不但刺耳之極，也令無害胸腹翻騰，好似再演魂靈飄飄欲飛的那股難言的感覺。

無害的眼眸逐漸沉重，濃重的睡意一波波襲來，他終于堅持不住，頭一歪倒在船篷里。迷蒙中好像聽到不憂叔對自己說些什么，自己還含含糊糊地答應(yīng)了。

等彭無害自己醒過來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根黑黝黝的棍子，更奇異的是，雖然沒有了手腳耳鼻舌身意，但他卻能“看到”，“聽到”，“感受”到周邊的一切。

“無害，你害怕么？”彭不憂目光炯炯地盯著彭無害問到。

彭無害難過的想哭，但這時候那股奇異的飄飄欲仙的感覺再次涌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空中飛翔一般，明明沒有腦，但覺得神清氣爽，明明沒有身體，但卻清晰感知周圍的蟲飛草動。

“大叔，我有點害怕，我怎么變成這副模樣?！睙o害顫聲答到。

“無害，變成這副模樣，是因為我們要去做件大事。你害怕么？”彭不憂繼續(xù)問道。

彭無害沉思了半響，如果他現(xiàn)在還有頭的話，一定是抬頭看著彭不憂的。“我自己的身體在哪，如果辦成了這件大事，是否可以再回到我自己的身體里?！迸頍o害小聲問到。

“哈哈哈哈哈哈”，彭不憂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開心快樂的事，仰首大笑不止，直到眼角的皺紋處也溢出淚花。他的臉又是平日那副核桃紋深的老臉了。

彭不憂將手中的黑棒高高舉起，凝視著棒身，說：“小小年紀(jì)，不懼生死并不奇怪，但是能在自己遭逢大變后，猶能頭腦冷靜，一語中的，這份深沉與睿智，非心性沉穩(wěn)有大智慧者不能達(dá)到?！睙o害你父可謂有后，我彭國何幸，能有如此麒麟子，此番必然大業(yè)有成。“

這時候叔侄二人已然是在岸邊，據(jù)彭不憂說，此地已經(jīng)離會面地點不遠(yuǎn)，他們叔侄二人登岸后，那船家又得了幾個賞錢，已經(jīng)駕船順流而下了。

原來彭不憂此次到無害家里并非是單純探視無害爹爹。事情還要從轂城“遺珠堂”接待過的一位奇怪的山客說起。

大約半年前，也就是在彭不憂開始最新的一次巡查生意后不久，那山客就在一天上午走進(jìn)了“遺珠堂”，此人身材肥壯，長相粗野，但一雙眼睛神色卻很凌厲。他將自己帶來的包裹打開后，親自考驗贏老掌柜是否認(rèn)得包內(nèi)寶貝。

贏老掌柜自少就在彭不憂身邊跟其搜羅奇珍，很多世間罕見的奇花異草，珍禽怪獸都曾經(jīng)見識過，所以毫不猶豫叫出溪狗皮，熏草等一些奇珍名字，這讓對方囂張的氣息收斂了許多。

接著對方提出條件，如果“遺珠堂”能把庸國國都之城珍藏的百蠻永鎮(zhèn)鼎的內(nèi)外花飾和銘文弄到手交給他，則不但這些奇珍均歸屬“遺珠堂”，另外還可以付給“遺珠堂”一大筆可觀的報酬。

當(dāng)時已經(jīng)在外的彭不憂獲得贏老掌柜消息后，立即讓人把幾樣奇珍送到他的落腳地，驗過真?zhèn)魏蟠饝?yīng)下來，只是額外要求，來交易的粗豪漢子應(yīng)該身懷化形玄功，這種功法也要作為酬勞。因為贏老掌柜在密信里說，有八成的把握這粗豪地漢子，是身懷玄功的獸蠻人。

隨后，彭不憂即動身找到無害的爹爹，彭不悔也是當(dāng)年家族中青年俊彥之一。因為他在脫離家族進(jìn)入俗世時曾經(jīng)給不憂等人留言，自己將在上庸城西居住。彭不憂幾乎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他。

得知彭不悔鄰居姜大娘的兒子是庸伯煉坊里的大匠弟子，能接觸到一些隱秘的冶煉秘術(shù)，這令彭不憂大喜過望。于是，他連續(xù)幾次施密法，操縱姜青牛將自己元神附寄的黑棒當(dāng)作珍玩，隨身攜帶。這樣幾次出入煉坊，彭不憂輕松就得到了百蠻永鎮(zhèn)鼎的一些詳情，甚至自己還繪制出了一些圖樣出來。

事情辦得很順利，但彭不憂卻對那神秘客人的身份產(chǎn)生了極大懷疑。他懷疑對方是楚國的熊族探子，他們無孔不入，擅長放長線釣大魚，自己在百濮之地多方打點委曲求全，為的就是避開鼻子靈敏，擴張成性，早就把百濮當(dāng)做楚國后院的這些熊族探子。于是，才有了這次嶓冢山古廟之約，彭不憂想到對方肯定也會對自己殺人滅口，不如將計就計，在這些早已成為死敵的楚國臭熊特工內(nèi)，埋下自己一枚棋子。

彭無害正是他選定的棋子，因為彭不憂要施展寄魂秘法，非有一種寶物護(hù)住被施法者身體方可進(jìn)行。否則魂去尸解，這秘法誰還敢用？用來何益？

能護(hù)住離魂而去身體的寶物叫做鯥袋，鯥本是水中異獸，其形如牛，冬死而夏生，故它的皮制成袋裝裹身骸，雖不能起死回生，但足可保證游魂歸來身體生機不絕。

這樣的寶貝無害的爹爹才有，總能巧發(fā)心思的他將如此法寶當(dāng)成被子，自謂蓋起來冬暖夏涼，滋陰補陽。彭不憂知道此物如此使用，哭笑不得嘆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