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黑蓮花的西廠生存指南作者：裴逐燈時(shí)間：2020-09-05 10:32:58
汪如晦看著她一字一頓，眼神毫無波瀾，“從今以后你跟著我，你不再叫張陵均，你叫江昭，我會教你計(jì)謀武功，你要為我所用?！?/p>
“好”，這聲答得斬釘截鐵，張陵均此時(shí)已收了眼淚，臉上只剩冷漠堅(jiān)毅。
不用問，她當(dāng)然想活。
這次輪到汪如晦微征，他神色莫測帶著幾分探尋打量她，像看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東西。
“剛才不是還想殺我？現(xiàn)在又這么果斷？”
“不過試試而已。”
汪如晦挑眉，“殺了本督，你一個(gè)罪臣之女又能去哪？難道要流落江湖漂泊？下次動手前先想清楚。”
這就已經(jīng)教上了，可見汪督主當(dāng)真是個(gè)好老師。
“督主此言差矣，如果成功，我可以提著您的頭去找十三王爺收留，他一定樂意要下這份見面禮”，張陵均似有挑釁地瞧一眼汪如晦，十三王爺李長鐸是朝中清派核心人物，不與閹黨同流合污，素有賢名在外。
汪如晦又一次原諒張陵均的冒犯，眼神玩味垂眸瞥她一眼，“為了自己的前途就要拿本督的命當(dāng)投名狀，好狠的心腸。”
張陵均深吸一口氣，“汪督主為了前途構(gòu)陷忠臣制造冤獄心腸可真善得緊?！?/p>
汪如晦表情似有疑惑，“哦？哪位忠臣？”
其實(shí)張陵均也不知，她不過拿外界傳說來諷刺汪如晦一句而已，此時(shí)有些無言以對，汪如晦又說一句，“一個(gè)階下囚三番五次出言譏諷本督，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怕，但督主又不會殺我，索性逞兩句口舌之快，明天成了督主手下總不好再侮辱自己主子?！?/p>
伶牙俐齒，即便跪在地上也不愿在嘴上落下風(fēng)。
汪如晦笑笑，又蹲下去看她，“原來是有恃無恐，但這世上能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尤其你生得這樣好，更該學(xué)乖一些。”說著伸手拂上對方鬢角，略帶涼意的手指從張陵均臉側(cè)滑過，眼神輕佻卻含有十足威脅意味。
張陵均覺得這一刻汪如晦才真的讓她生些寒意，撇過臉去，“督主總該理解理解我這個(gè)家中剛遭難的小姑娘，情緒激憤些也是有的?！?/p>
打不過就加入，張陵均一貫?zāi)芮苌臁?/p>
“本督當(dāng)然理解了，只要你乖，本督會疼你的”，似真的有疼惜，汪如晦又抬起對方下巴，手逐漸用力將對方拉到自己面前。
張陵均則不為所動地繼續(xù)發(fā)問，“督主留下我要怎么給皇上交代？”
“我會找一同齡女子的尸體帶回去，說你一時(shí)不能接受家中逢此大變觸柱而亡。”
“父親他們呢？”
“你父兄會被帶回詔獄等候問斬，你妹妹收入役司庫，將來賣入青樓或被哪個(gè)貴族收留?！?/p>
旋即松開手任張陵均跌坐在地，她前一刻祈求奇跡出現(xiàn)，下一秒幻想被宣判死亡，不自覺伸手扯住汪如晦衣角 “你怎么能這么殘忍。”
汪如晦聲音帶一絲笑意，“哦？這也不能怪到本督頭上來吧？是皇帝下的旨，是皇帝要?dú)⒛闳摇保Z氣逐漸加重，念白一般讀出殺你全家四個(gè)字，又像是意識到自己刻薄，而后放輕聲音收回眼神，“我只不過是個(gè)辦事的，今天保下你，已是欺君死罪，你還想如何？”
張陵均這時(shí)才抬頭認(rèn)真看了汪如晦的樣子，正是日暮時(shí)分，本該倦鳥歸林鶯啼迤邐，此刻卻只有幾聲烏鴉凄厲叫聲在頭頂盤桓，天邊金紅與遍地殷艷慘然相映，竟有別樣綺麗。
夕陽落在汪如晦身后，逆光加深他的輪廓，他此時(shí)神色幽暗身姿雍容，著一身黑紅攢金官服正立在這幅畫中央，用他的出眾姿容為這幅畫點(diǎn)上最后一睛，與眼前場景一同刻在張陵均心中，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原來那個(gè)叫作——“永駐心間”。
說汪如晦是憑著美貌得了吳貴妃和皇上青眼，這話自然有夸大之嫌，但他的確有禍國容貌，兩人臉上都有十成十攻擊性，但張陵均的美常被認(rèn)為是劍走偏鋒因而不祥，他不同，曜花瑰嫵皎霞朝升。眼皮褶子不止一層，略帶桃花又微微上挑，抬眸似鹿垂眼像狐，眉毛斜飛入鬢，臉上自帶一股只可遠(yuǎn)觀的不怒自威。
而皮膚卻是種近乎病態(tài)的白，這又讓他乍看起來有幾分孱弱，當(dāng)然，只不過是一瞬的錯(cuò)覺。即便是見慣美人的張陵均，也不得不說一句人間殊色，至為罕有。
“為什么選中我？”張陵均已從地上爬起，她不喜歡仰視著任何人說話。
汪如晦眸光閃了閃，掠過話鋒沒答她，“你最好聽話，你的命現(xiàn)在握在你手里?！?/p>
“我想先回屋拿些東西”
“去吧”
外院圍墻上蹲了數(shù)十個(gè)黑衣人，其中一人壓低聲音說“少主，汪如晦也要帶她走，我們上不上？”
另一長著雙笑眼的年輕男子微微搖頭，“算了，我們打不過汪如晦，這幾個(gè)月已折了數(shù)十個(gè)弟兄在他手里，我們撤?！?/p>
“那就這么讓他們走了？”
“來日方長，再尋機(jī)會吧?！?/p>
院內(nèi)，
張陵均回到屋中將母親唯一的遺物——一本唐代詩集帶在身上，又收拾些旁的雜物來磨蹭，汪如晦在院中縛手而立并未看她，這會兒若是逃，能逃得掉嗎？想法剛生，那頭就聽見一句，
“你最好別動歪心思”，汪如晦語氣十分平靜。
被人戳破心事，張陵均只能走出屋子來，汪如晦已轉(zhuǎn)過身向門口去，張陵均又回頭看一眼自己家的院子才跟上去，門口已停好轎子。
“上去”，汪如晦并未看她，
張陵均跪久了，腿仍是麻的，只能手腳并用往轎子里爬，汪如晦默了默，伸出一只手托了她一把，她才坐進(jìn)轎子，隨后汪如晦也進(jìn)了轎子，周圍的廠衛(wèi)都有些驚訝，私下悄悄交換眼神，
”督主不是有潔癖不愛與人接觸的嗎？“
相顧無言各有心思，張陵均不認(rèn)為自己有什么特殊之處，被殺的那些個(gè)朝臣家里皆有女兒，她縱有才名在外，會寫些駢文散句，也不足以讓汪如晦冒著欺君之大不韙保下她，但到底這籌謀又從何而起呢？她一時(shí)也想不通，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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