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國公主

端坐上首的男人修眉入鬢，英氣颯然。

沈逸聚斂著眸光，盯著場下一舞跳畢的女子，猶如一匹盯牢獵物的深山狼王，“真是山河易改，想不到堂堂公主有一天也會穿上最低賤舞姬的裙裳為咱們這些弟兄跳舞?！?/p>

周圍的士兵們哄然爆發(fā)出一陣狂嘲。

段錦鳶向沈逸跪下，額頭重重叩在地上，撞得她頭暈眼花，“求攝政王……清君側(cè)！”

沈逸把玩著酒盞，玩味道：“我怎么記得，公主曾經(jīng)說過，像本王這等粗鄙下作的武夫，公主就是寧愿被當(dāng)作驢讓人駕騎，也不會多求本王一個字？”

“錦鳶當(dāng)時年幼無知，得罪攝政王，還請攝政王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錦鳶。”段錦鳶顫聲道，尊嚴(yán)被自己踐踏得血肉斑駁。

沈逸俊眉微挑：“如今你不過是只喪家之犬，拿什么來跟本王談條件?！?/p>

段錦鳶半垂眼瞼，道：“攝政王曾經(jīng)說想要我，我……愿意成為攝政王的人?！?/p>

沈逸像是聽到十分滑稽的笑話，笑了好半晌才停下問：“你憑什么認(rèn)為，如今本王還肯要你？”

聞言，段錦鳶鴉睫輕顫。

她已經(jīng)不是公主，高高在上的尊貴日子已經(jīng)離她很遠(yuǎn)。

如今她只是殷如和蘇驀北腳邊的彘犬，受著非人的折磨和凌辱，毫無尊嚴(yán)。

甚至當(dāng)她跑來求沈逸，被他要求穿上舞姬的服裝給營帳的士兵們跳舞時，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

比起繼續(xù)在那對狗男女身邊爬，跳一支舞實在是輕松太多。

她一度承受不住，想要尋死，但是忘不了父皇臨終前瞠目慟恨的面容，只要一閉上眼，就浮現(xiàn)父皇口含鮮血的畫面，父皇艱難地拼命呼吸，只為了囑托她務(wù)必活下去，尋沈逸幫忙。

如今這天下，只有沈逸能壓制住殷如和蘇驀北，替段氏王朝重現(xiàn)輝煌。

她冒著性命危險從那對狗男女的囚禁中逃出來，一點點自尊又算什么。

“這樣吧，營帳里剛剛結(jié)束比武，你陪那輸了的士兵睡一覺，本王就原諒你，如何？”沈逸一雙笑眸邪氣漸深。

他的羞辱在眾將士間又掀起一陣沸騰。

一股寒意陡然從段錦鳶腳底升起，她渾身不住發(fā)抖。

段氏王朝輸在外戚手中，如今沈逸又讓她伺候輸了的人，真是莫大的諷刺。

誰讓她當(dāng)初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沈逸。

段錦鳶咬緊牙關(guān)顫抖道：“好?！?/p>

她轉(zhuǎn)身走向營帳，卻聽沈逸高聲阻止：

“慢著！不用進去，我要你就躺在這里，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

將士們呼聲更高。

段錦鳶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首的男人，沈逸卻帶著期盼注視著她，一點沒有玩笑的意味。

她是被監(jiān)禁遭凌虐，卻仍守著一身清白，即便是蘇驀北想要強上，也都因為殷如的嫉妒而被阻止。

如今她已經(jīng)做出最大的讓步，沈逸卻讓她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受這樣的恥辱。

段錦鳶掐著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出一彎彎血月牙。

罷了，她如今這個樣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段錦鳶認(rèn)命地緊閉上雙眼，身子僵硬地站定。

在如雷的歡騰中，一個身材干瘦，獐頭鼠目的士兵吃吃笑著走近段錦鳶。

混雜著汗餿味和塵土氣味的手伸向她，帶著緊張激動顫顫巍巍地解開她襟前的盤扣。

一行清淚從段錦鳶闔起的眼瞼里淌下。

她等了許久，那雙手卻沒有繼續(xù)動作。

狂躁嘈雜的人群，一瞬間靜止下來。

段錦鳶疑惑地睜開眼，一個士兵被一劍封喉，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她腳邊。

他身后，沈逸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染血的佩劍：“勝為王，敗為寇，不思進取的人，只配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話是說來教訓(xùn)他麾下將士的，卻不再提陪睡之事。

沈逸遣散了眾將士，只留下跪在帳里的那束纖弱的身影。

段錦鳶盈盈纖腰不堪一握，火紅的舞裙穿在她身上艷而不媚，低垂的頸項彎出優(yōu)美弧度。

即便是落魄萬分，但她依舊有著一股撩人的氣質(zhì)。

沈逸喉頭一緊，瞳孔中燃起一簇火苗，將跪在地上的人扛起。

下一瞬，段錦鳶便被沈逸頎長高大的身軀壓在榻上。

肆虐，瘋狂。

她拉起衣襟蓋住身上的旖旎以及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紅痕。

“還請攝政王遵守承諾。”

她守身如玉二十余年，如今淪落到獻上自己和人做交易，卻仍不得不低聲下氣。

“承諾？本王何時承諾過你一言半語？”沈逸起身穿衣，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投下巨片陰影。

段錦鳶錯愕道：“你剛剛明明答應(yīng)我……”

沈逸不屑嗤笑：“本王只是說會原諒你，何時說過會替你賣命？以前本王是看你有幾分姿色想得到你，可如今你看看自己的模樣，本王還肯要你已經(jīng)是看得起你，你要讓本王為了你跟如太妃一支勢力作對，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

段錦鳶震慟地愣在榻上。

是啊，她經(jīng)歷三年的凌辱和虐待，往昔的美麗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而如今的沈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少女人想要爬他的床，他憑什么幫她。

沈逸捏起她的下巴，陰惻惻道：“要怪，就怪你太蠢，當(dāng)初若不是你幫著蘇驀北謀反，你的父兄又怎會成為階下囚，段氏王朝又怎會落得一個傀儡政權(quán)的下場，記著，下輩子莫要再輕信別人，能信的，只有你自己。”

段錦鳶爬上城樓，高處的風(fēng)鼓動她火紅的衣袂。

遠(yuǎn)處宮苑飛檐翹脊，琉璃瓦華光瀲滟。

她似乎看見父皇端坐大殿，百官匍匐，高呼萬歲。

似乎看見曾經(jīng)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她飛奔著穿過一座又一座宮殿，裙角飄揚生風(fēng)。

金玉堂皇的日子如走馬燈飛速閃過，場景逐漸變幻，染上血色。

朝堂上忠良遭到排擠陷害，奸佞橫行當(dāng)?shù)溃?/p>

百萬士兵被坑殺，有人失去了丈夫，有人失去了兒子，數(shù)萬家庭支離破碎；

父皇褪下了龍袍和帝王的尊嚴(yán)，死后尸體被用來做成燈油，供蘇驀北使用；

后宮的嬪妃以及公主們變成了將士的玩物，皇子們套上耕犁工具，遣到田里，與牛一同犁地……

這些都是她一手造的孽，是她一步步把段氏王朝推向覆滅邊緣。

她縱身躍下，疾速的風(fēng)吹斜她眼角的淚。

來世，若有來世，她定將殷如和蘇驀北這對狗男女挫骨揚灰。

拼死，也要守護住這段氏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