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同的道路

　　推開門，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柳鈺心情莫名的復雜，嘆息了一聲，默默在桌邊坐了下來。

　　這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天色漸暗，最后一點夕陽的余暉也漸漸散去，蕭池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屋子。

　　“誰？”

　　踏入房間的瞬間，蕭池就感覺到了異常，冷聲質(zhì)問道。

　　“是我。”

　　柳鈺聲音響起的同時，蕭池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放松了下來，笑嘻嘻的說道：“師兄，你嚇我一跳！怎么突然到我房間來了，提前也不說一聲?！?/p>

　　“不做虧心事，何怕鬼敲門？你莫非背著我，又做了什么壞事？”冷哼了一聲，柳鈺不滿的呵斥道。

　　“哪有，我向來是最老實的?！蹦X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蕭池訕訕的說道，“師兄，我給你倒茶?！?/p>

　　伸手攔住了蕭池，柳鈺淡淡說道，“好了，不用忙了，小師弟，咱們明天一早就回去吧?！?/p>

　　去抓茶壺的手微微一滯，蕭池不解的問道，“為什么？師兄，不是說好的，咱們等到周莊主下葬才回去嗎？”

　　“事情有變，劍影山莊現(xiàn)在危機四伏，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也好。”搖了搖頭，柳鈺解釋道，“你這就收拾東西吧，我一會去向周小姐告辭?！?/p>

　　“等一等！”

　　見到柳鈺起身要走，蕭池連忙開口阻止道：“師兄，這樣不太好吧？反正也沒幾天了，要不我們還是等到周莊主下葬后再走吧?！?/p>

　　“哦？”眉頭一挑，柳鈺轉(zhuǎn)過身來盯著蕭池問道，“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小師弟，說說吧，你為什么不想走？”

　　“我沒有不想走啊?！笔挸孛Σ坏姆裾J道，“我就是覺得，既然都來了，就把禮數(shù)做足唄，反正也就是幾天的事情，不差這么點時間吧？”

　　“砰！”

　　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茶杯都跳了起來，柳鈺的臉色露出一抹怒意，“混賬小子，到現(xiàn)在，你還不跟我說實話么？”

　　“我..我沒有??！”

　　“還敢狡辯，你告訴我，你今天去哪了？”瞪著蕭池，柳鈺毫不客氣的質(zhì)問道。

　　蕭池畢竟也不傻，聽到這終于明白是瞞不過去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的問道，“師兄，你都知道了？”

　　“你跟周家小姐走的近，甚至天天去一起練劍，這件事如今幾乎已經(jīng)盡人皆知了，你還想要瞞著誰？”

　　“..”

　　蕭池的臉色終于變了，“師兄，你說的是真的？”

　　“羅坤已經(jīng)放出風聲要取你性命了，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心情有些復雜的看著這個小師弟，柳鈺沒好氣的反問道。

　　“.。。”

　　拍了拍蕭池的肩膀，柳鈺輕聲說道，“小師弟，你不該跟她走這么近的！我們沒資格卷入這攤渾水之中，聽師兄的話，明天一早跟我離開劍影山莊吧?！?/p>

　　“師兄，我..”這一刻，蕭池的心中五味雜陳，聲音有些澀，話說到一半，卻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走吧，小師弟，那不是我們應該走的路?！?/p>

　　.....。。

　　“小姐，回去吧，他不會來了?！?/p>

　　第一縷晨曦落下，撒在周伯言的身上，顯得有些清冷。緊緊咬住嘴唇，周伯言什么都沒有說，心中卻莫名的一陣失落。

　　往日這個時候，蕭池已經(jīng)開始吐納修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伯言這才輕聲問道，“水叔，如今我還能相信誰？”

　　“主人離世，如今的劍影山莊不過徒有其形，世人皆為利往。如今我們所能相信的，只有我們自己?！眹@息了一聲，中年緩緩說道。

　　這些天蕭池陪周伯言練劍的事情，他自然也清清楚楚。雖則他從來都不相信，蕭池能夠逆推劍意，但蕭池在存在卻無疑能夠給周伯言一點希望。最不濟，也能讓她開心一些?？扇缃駝荼热藦?，真正到了需要與羅坤對立的時候，區(qū)區(qū)一個連蛻凡境都沒踏入的小子，又能如何呢？

　　“劍影山莊朝不保夕，他要走，我不怪他，可是，為什么他連跟我告別都不敢？”攥著衣角的手指因為用力顯得有些蒼白，周伯言微微閉上眼睛，輕聲自語道。

　　張了張嘴，中年卻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或許周伯言也根本就沒有想到誰回答她。

　　......。

　　馬車停在劍影山莊的門口，一如來時一樣。

　　“小師弟，上車吧?！?/p>

　　看了一眼依舊佇立在門口的蕭池，柳鈺有些復雜的開口說道。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意讓蕭池在這種時候離開，可惜，以他的實力，或者說鐵劍門的實力，留在這里，只能是白白送死而已，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宗門。

　　“師兄，我是不是錯了？”有些失神，蕭池沙啞著嗓音問道。

　　“你有錯，錯在沒有好好修行?！迸牧伺氖挸氐募绨颍曒p聲說道，“這世界就是如此殘酷，沒有實力，你就無法掌控命運。如果不想今日的事情重演，就好好修行，以你的天賦，日后未必會弱于那些名門大派的弟子?！?/p>

　　不經(jīng)歷殘酷的現(xiàn)實，人就難以成長。在柳鈺眼中，這一次的經(jīng)歷，對于蕭池來說，也未必就是什么壞事。

　　只是看著往日憊賴灑脫的小師弟如此消沉失落，莫名有些難以言喻的心疼。

　　沉默了良久，蕭池突然向著柳鈺躬身行了一禮。

　　“對不起，師兄，我還是不能走?！?/p>

　　聲音雖然很輕，但是這一次從蕭池口中說出，卻顯得極為堅定。

　　“小師弟，你胡鬧什么。”聞言柳鈺不禁色變，“你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么嗎？”

　　“我不知道留下意味著什么，但我明白離開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庇昧u頭，蕭池沉聲答道，“師兄剛剛說，我錯在沒有好好修行，也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p>

　　“修行本身就不是一帆風順的，總要面對許多艱難險阻，我可以退一次，卻無法退一輩子?！逼届o解下象征著鐵劍門弟子的腰牌放到馬車之上，蕭池的臉上反而露出了幾分灑脫之色，“從小時候，師兄就總是說我任性胡鬧，那么，就容我再任性一次吧。”

　　“不行！”柳鈺意志堅決的反對道，“此事關(guān)系到你的生死，我不能讓你胡來，就是綁，我也要把你綁回去。”

　　“師兄，你能綁我一次，但是你能綁我一世么？”沒有絲毫退縮之意，蕭池平靜的反問道。

　　“不要胡說八道，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瞪了蕭池一眼，柳鈺沉聲呵斥道。

　　說話之間，柳鈺一步踏出伸手去抓蕭池，想要跟以往一樣，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這么多年來，當蕭池不聽話的時候，他都是這樣來解決的。

　　“錚！”

　　一聲清脆的劍鳴之聲，如同平地一聲驚雷，讓柳鈺整個人都呆住了。

　　直到伸出的手被劍鋒指住，他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這劍竟然是平日在他發(fā)火之時連頂嘴都不敢的小師弟手中拔出的。

　　“你竟然對我拔劍？”

　　微微搖頭，蕭池輕聲說道，“我實力遠不如師兄，若不拔劍，片刻之間就會被師兄擒下。”

　　這一劍并非為了傷人，而是表明一種態(tài)度。

　　“小師弟，你瘋了么？”柳鈺難以置信的問道。

　　“對不起！但是我想自己選擇一次，無論結(jié)果怎樣！因為，這才是我心中的劍道?！?/p>

　　劍道！

　　簡單的兩個字，卻頓時讓柳鈺心中狠狠一顫。

　　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到了蕭池臉上，那依然顯得稚嫩的面孔之上，并非往日的賭氣胡鬧，更不是任性頑皮的惡作劇，而是他從未見過的認真。

　　“師兄，你昨天曾說過，這不是我們應該走的路。但我想試一試，也許..這才是我應該走的道路。”

　　會有什么樣的人生，很多時候，本就在一念之間。

　　這一刻，柳鈺終于在這個小師弟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屬于師尊的影子，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原本的怒氣仿佛在一瞬間突然消散了，默默看了蕭池良久，這才輕輕感嘆道。

　　“小師弟，你真的長大了?！?/p>

　　之前雖然喜愛這個小師弟，但實際上，柳鈺卻始終覺得蕭池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雖然有幾分天賦，但卻也不至于讓師尊有如此高的期許。

　　甚至在內(nèi)心深處，還有幾分不屑！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明白，這個小師弟與自己或者說門中其他弟子的不同。

　　或許，這才是師尊所說的劍心與劍骨。

　　馬車緩緩離去，漸漸消失在蕭池視野之中。

　　“小師弟..珍重！”

　　推開車窗，但柳鈺卻始終未曾回頭。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他無法幫蕭池選擇道路，也同樣無法跟蕭池走一樣的路。

　　鐵劍門太小，無法承受太多的風雨，他承載著鐵劍門的傳承之責，就注定不能如蕭池一樣任性妄為。

　　何況，他心中也非常清楚，自己并沒有小師弟那樣的勇氣與魄力。

　　如今所能做的，或許也僅僅只是在心中默默道一聲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