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據(jù)說，只有給鐘濤送去價目表上對應(yīng)的票票，才能最終得到那個職位。

這個消息傳出來，鎮(zhèn)里的干部們都開始了他們的跑官生涯，只有梁健依舊無動于衷……

下班后，他照常接上陸媛去她父母家吃飯。

丈人陸建明似乎聽說了他們中層競崗的事情，關(guān)切地問道：“我聽人說，你們黨委會議已經(jīng)開好了，但任用人選卻沒有出來，這是怎么回事？”

梁健扒著飯，想盡快把飯給扒拉進(jìn)嘴巴完事：“聽人說，鐘書記想要一崗一價，把這些崗位給賣出去?！?/p>

陸建明并不奇怪，反而問，“上次讓你給鐘書記那里送禮，你送了嗎？”

梁健道：“沒有。當(dāng)時有點事耽擱了?！?/p>

梁健沒有說自己壓根就不想送。

陸建明看了梁健一眼，不滿道，“梁健，不管你怎么看待送禮的事情。目前是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了。如果你主動送禮，即使黨委秘書的位置輪不到你，其他的位置還有你的份，如果你不送，那么以后你在十面鎮(zhèn)真的會變成平民百姓。這一點，你的認(rèn)識要清醒。”

梁健勉為其難地道：“知道了?！?/p>

陸建明還不放心，“媛媛，送禮這事你要督促好，最遲明天，你讓梁健一定要把這禮給送掉。你一起陪去下。”

陸媛瞧瞧梁健，道：“好，我陪去?！?/p>

從丈人家出來，梁健舒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每次吃飯就跟煉獄一樣難受?！?/p>

陸媛道：“你想多了吧。老爸也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p>

梁健道：“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鎮(zhèn)黨委書把下面的帽子一個個標(biāo)價出售，這難道是正常的事情？你爸爸不說這個鐘濤有問題。就讓我去送錢、送禮。”

陸媛道：“你這是貧嘴。我老爸聽你這么說會不開心的。”

梁健停下了車，把頭往窗戶上靠了靠：“陸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見梁健說得認(rèn)真，陸媛轉(zhuǎn)過了腦袋：“什么問題？你說?！?/p>

從陸媛明亮的眼睛中，梁健依稀看到大學(xué)時代純真的陸媛。然而，她的想法與大學(xué)時代已經(jīng)大不相同。

兩人之間，也似有似無地產(chǎn)生了一層隔閡。

梁?。骸拔蚁雴柲?，你是喜歡我這個人，還是喜歡我這個職位？”

陸媛笑道：“當(dāng)然是你這個人呀，假如你有一個好的職位，我就更喜歡了。我老爸也會更喜歡。”

梁?。骸澳侨绻覜]有一個好的職位，你還會喜歡我嗎？”

陸媛皺了皺眉：“你為什么會沒有一個好的職位！憑你的能力，當(dāng)一個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是最起碼的事情?！?/p>

梁?。骸澳銊e岔開話題，就回答我說的，如果我當(dāng)不上領(lǐng)導(dǎo)，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陸媛板著臉道：“當(dāng)不上領(lǐng)導(dǎo)，我們拜拜?！?/p>

梁健心里一震，他沒想到陸媛回答得如此干脆。

陸媛見梁健認(rèn)真了，就嬌氣地把腦袋靠過來：“老公，我逗你玩呢?！?/p>

梁健重新啟動了汽車，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再去問真假。

他突然很想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是沒時間了。因為陸媛就像她父親派來的督察，督促他一定要給鐘濤送禮。

陸媛自己去銀行取了兩萬現(xiàn)金，又買個紅色封袋，將兩萬塊錢塞了進(jìn)去，遞給梁健。

梁健道：“就這么單送個紅袋？如果他不肯要怎么辦？”

陸媛：“這倒也是，得買點別的東西，將錢放在里面。再去買一個水果籃吧?！?/p>

水果籃買好了。梁健還在吱吱唔唔：“我不知道鐘濤家住哪里??！”

陸媛卻道：“我就知道你這人，糊里糊涂，幸好事先我已經(jīng)把鐘濤家的地址幫你弄到手了。”

梁健驚訝：“你怎么弄到的。”

陸媛道：“我讓姜巖幫忙的。干部科掌管全區(qū)干部的個人信息，弄個鐘濤的家庭地址還不簡單?！?/p>

看著弄來的地址，兩人來到了水華府小區(qū)。水華府是高檔住宅區(qū)，里面住的不是高官就是商人。

小車開進(jìn)了小區(qū)，終于來到了一棟樓下。

在陸媛的監(jiān)視下，梁健摁下了防盜門上鐘濤家的號碼，里面響起了鈴聲。

房間里，鐘濤的老婆馬來娣聽到門鈴聲，從防盜系統(tǒng)的視頻中看到一個年輕人，馬來娣問道：“你是誰??？”

梁健道：“我叫梁健，是鎮(zhèn)政府的?！?/p>

馬來娣轉(zhuǎn)頭對正在看報的鐘濤道：“叫梁健。小年輕。”

“梁?。俊辩姖櫫讼旅碱^，心想，之前黃少華的幾個心腹投靠他的時候，梁健不在，現(xiàn)在來干什么？

“要不就說你不在?！瘪R來娣道。

“等等?！辩姖旖锹冻隽艘唤z笑容，“讓他上來吧?！?/p>

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亮了起來。

梁健注意到樓梯邊上有一本優(yōu)生優(yōu)育袖珍手冊，不知誰扔在那里，梁健順手撿了起來揣在了懷里。

鐘濤家住在五樓，梁健向樓上走時，不時掏出宣傳冊瞧瞧，其實他什么都沒看進(jìn)去，無非是在拖延時間。

手機(jī)猛然響了起來。陸媛來電催他了。

梁健接起道：“別急，馬上到了?！?/p>

停在樓道，梁健瞧了瞧手中的水果籃子，真想馬上走人。

樓上忽然響起了鐘濤的聲音：“梁健嗎？”

梁健沒想到鐘濤會親自開門等自己。只好道：“鐘書記，你好，是我，正在上來?！?/p>

“好?！辩姖穆曇?。

梁健心里納悶，鐘濤平時對自己不怎么樣，今天卻親自來替自己開門，看來不上去是不行了。

他眼睛直直瞧著水果籃中那個紅色的信封袋。

情急之下，他把水果籃放在樓梯上，在里面忙碌了起來。

一分鐘后，他又將水果籃提了起來。登了幾步，就瞧見了鐘濤在門口等他。

進(jìn)門后，鐘濤的老婆馬來娣給梁健倒了杯茶，打了個招呼就進(jìn)了里屋。

鐘濤問道：“梁健啊，今天怎么想到來我家了啊？”

梁健指了指進(jìn)門時帶來的籃子：“在鎮(zhèn)上干了這么多年，還沒到鐘書記家拜訪過，其實是我的失職啊。今天來，一方面是祝賀鐘書記升官；另一方面也是來看看鐘書記。”

鐘濤表情沒什么變化：“你客氣了。還帶東西過來?！?/p>

梁健見鐘濤朝水果籃子看，紅色的信封袋微微地露出了一點，鐘濤應(yīng)該瞧見了。梁健道：“沒什么貴重的東西，就是一點水果?！?/p>

鐘濤：“如果就是一點水果，我就收了，其他的東西我一概不收的。你知道，我一直強(qiáng)調(diào)廉潔自律?！?/p>

梁健：“是是，這個我明白。”

接下去就是各種寒暄。鐘濤問梁健，最近工作怎么樣，有沒什么想法。梁健說都好。

禮也已經(jīng)成功送到，梁健坐了一會，就提出要告辭。鐘濤也沒有挽留，送梁健出了門。

梁健剛走，馬來娣就從里屋出來了，從水果籃子里翻出了那個紅色信封，沉甸甸的：“好像里面是錢啊，不是小數(shù)目。打開來看看？”

鐘濤：“等等。這個錢不能動?！?/p>

馬來娣瞇起了眼睛：“你官當(dāng)大了，倒是越來越謹(jǐn)慎了?！?/p>

馬來娣替鐘濤收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鐘濤顯得這么小心，馬來娣有些想不通了。

鐘濤道：“這個錢，你別拿，我自有處理的辦法?！?/p>

馬來娣還想說什么，卻聽到鐘濤拿起了電話：“章書記啊，你通知一下，明天一早開個常委會，這次中層競崗，出現(xiàn)了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