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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討要賣身契

小說:幾度春作者:隨山月時間:2024-08-30 19:00:03

人,生前所追求的,死后一樣也帶不走,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皆不過是輪回,然而,人性亙古不變。 不出三日,夏老大一定會再來魏宅,乖乖奉上她的賣身契,她有這個把握,等了三日,前頭沒有任何消息,禾草疑心,難道李婆子沒把事情辦成? 她找到周瑞,周瑞見了禾草,先是一拜,表情和上次截然不同,多了兩分認(rèn)真。 “姨娘所料不錯,夏老大果然拿著契紙來了,就是先前的價兒,交了契紙,顛顛兒拿著銀子走了?!? 禾草把眼一睜:“契紙拿來了?那契紙現(xiàn)在何處?” 她就說,以夏老大的性子,指不定第二日都等不及,原來早就拿來了。 “契紙自然是主子爺收著。” 魏澤? “魏……不……澤哥兒,可在家中?” 她既然是姨娘的身份,算起來也是魏澤的長輩,這樣叫他沒錯。 “爺今日沒出門,大約是在聚風(fēng)亭?!敝苋鸲Y回道。 禾草點(diǎn)頭,她想試著從魏澤手中拿回她的賣身契。 繞過蝦須垂掛的內(nèi)院長廊,廊風(fēng)吹著須簾輕打,正值夏季,階下植被葳蕤,一片茵茵綠意。 穿過一處月洞門,一大片碧清的湖面映入眼前,三方曲徑延伸至湖中的亭軒,亭檐羅綺穿織,垂垂掛掛,一溜排丫鬟垂手候立。 思巧見了來人,迎了上去:“主子爺正在休息?!? 她是魏澤跟前伺候的一等丫頭,主子爺一應(yīng)生活起居皆由她照管,同來安、來旺一樣,也是從洛陽城跟來的,連管家周瑞對她也是客氣有禮。 能跟在魏澤身邊伺候的人,都不簡單,說話做事挑不出錯,進(jìn)退拿捏恰當(dāng),該問的問,不該問的絕不張口,從不過多揣摩主子心理。 就這樣,她才從眾多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多得了主子一分信任和看重,哪怕只是多這一分,也夠了,暗處還不知多少人眼紅。 她同批的大小姐妹,有的想要一步登天,爬主子床,最后怎么樣了?還不是丟到外院配了小子,有的心思狠辣,行為失端,直接被拉去賣了,或讓家人領(lǐng)走。 在主子身邊,哪些事情可以想,哪些事情不可以想,心里沒數(shù)是萬萬不行的。 一句話,主子多智,跟前伺候的人也要伶俐。 眼前女子她知道,雖然算作半個主子,她們這些大丫頭也不必把姿態(tài)放得太低。 禾草點(diǎn)頭:“那我在這里等?!? 思巧看了她兩眼,眼睛不著意瞟到女人裙下半遮半掩的一對嬌嬌翹翹的腳上,收回眼。 思巧朝禾草欠了欠身,轉(zhuǎn)身離開,身影消失在亭軒的飄飐的絹紗里。 “主子,那位禾姨娘在外面,要見您?!彼记烧f道。 “嗯?!? 魏澤半闔著眼,知道她為何而來,故而不見,她等久了,自然就走了。 禾草尋了一個避蔭地,掃了掃灰,斂裙坐下,安安靜靜等著。 她來時正是熱的時候,太陽高掛,樹間蟬聲浩蕩,雖在樹蔭下,坐久了還是燥熱難當(dāng),女人拿袖揩了揩額汗,鬢邊的碎發(fā)濕黏在臉頰上,從旁隨手扯了一片芭蕉葉打風(fēng),這才好點(diǎn)。 “她還在?”魏澤問道。 “還等著在?!彼记苫氐?。 魏澤嘴角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這女人看起來嬌嬌軟軟的,怎么是個犟種。 “我看她能等到幾時?!? 思巧錯愕,從來沒見過主子爺這副神情,這語氣像是賭氣似的。 記得從前,夫人想讓大爺娶養(yǎng)女戴良玉,后來戴良玉以不想過早嫁人為由拒絕了,夫人也沒再勉強(qiáng),大爺后來知道了,表情也是淡淡的。 太陽西平,白熾的光線漸漸變紅,霞映澄塘,此時的風(fēng)不情愿地裹挾了一絲涼意,有些摳摳搜搜的意味。 禾草探著脖子,望見亭中隱約有了動靜,侍女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又有小廝抱著匣子躬身進(jìn)出。 一華衣侍女端臂碎步走來:“主子請您?!? 禾草道了謝,抻抻衣襟,理理鬢發(fā),隨后跟上。 兩個侍女打起帷幕,禾草進(jìn)入,舒爽的涼意瞬間襲來,只隔了一層輕紗,卻里外兩重天。 亭里設(shè)矮幾、床榻、香鼎,角落之處放著匣子,里面盛著大小不一的碎冰,從其外觀上看,應(yīng)是才換了一輪。 魏澤身著一件煙色緙絲大袖直裾,頭發(fā)以一根木簪束起,盤腿歪靠在引枕上,少了壓人的氣魄,整個人顯得疏懶隨性。 這算是第二次她正規(guī)正矩見他。禾草正想著要如何開口,男人先她一步發(fā)話。 “用過飯了不曾?” 禾草一怔,她一直等到現(xiàn)在,哪里用飯。 “擺飯吧。”魏澤說道。 禾草如果沒聽錯的話,這語調(diào)中仿佛嵌著一絲無奈。 丫鬟們得到話,開始上菜,一道道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菜肴端上了桌,最后上的是精致細(xì)果和美酒。 禾草見那個叫思巧的丫頭,先凈了手,然后跪坐在魏澤身邊,安靜地為他布菜,行止妥帖,細(xì)心周到。舉止從容的樣子,和小門戶里的小姐沒差別,連布菜也是賞心悅目。 食不言寢不語,禾草把話擱下,等飯后再說。 一時間,亭內(nèi)只有筷碗磕碰出的清響,男人的聲音打破這份安靜。 “不吃葷腥?”魏澤隨口問道。 禾草本來慢慢吞咽著嘴中的食物,差點(diǎn)嗆住。 她要怎么回答,總不能說從前在夏家時,肉、蛋之類的食物只有哥嫂能吃,她不能吃,就是素菜也不敢吃多,幾片葉子菜就著米湯就是一頓。 魏澤見這女人吃了半晌,只夾素菜,見她鬢發(fā)濕著,身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衣服,指尖雖纖細(xì),指節(jié)處卻有幾塊顏色深紅的瘡斑。 魏澤從前到后一想,瞬間了然。 一只泛著油光的金黃羊排遞到女人碗里,禾草猛地抬頭,見到魏澤才收回手的動作。 “多謝?!焙滩萦悬c(diǎn)意外。 “嗯?!蹦腥说貞?yīng)。 兩人都沒什么太大反應(yīng),反而是思巧,大睜著眼,如遭雷轟,在日常起居飲食上,沒人比她更了解主子爺,口味刁,規(guī)矩大,又喜潔,尤其是碗具等一應(yīng)私人用品,絕不能讓他人沾碰。 曾有一次,來了客,她因出府辦事,不當(dāng)值,是紫鴛在大爺跟前伺候。 那丫頭想在主子跟前顯露她的茶藝,拿了爺珍藏的一套稀有茶具用來沏茶,爺當(dāng)時沒說什么,客人走后,那套珍藏多年的茶具一個不剩都拿去融了。 紫鴛費(fèi)了好大勁才調(diào)到爺跟前,還沒得意幾天,就犯了爺?shù)拇蠹?,后來再沒人見過她。 主子爺居然親自給這女人夾菜?!如果不是那女人碗里多出一塊羊排,她都要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 魏澤見不得她這樣,這婦人只吃素,不吃肉,拘謹(jǐn)小心的樣子,看得魏澤直皺眉,顯得他像個紈绔逆子,故意苛責(zé)她“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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