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應(yīng)激反應(yīng)

　　吃完飯，姜思甜深知自己要有眼色，想幫著收拾碗筷，但紀(jì)叔叔更快一步制止：“我來收拾，你去和你媽媽休息吧。”

　　他看見了姜思甜剩在碗底的排骨，一句話沒說，又跛著腳離開了客廳，去廚房洗碗。

　　外面的院子一片漆黑，這里的洗手間在院子最前面的角落，洗手間和浴室一墻之隔，在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姜思甜一個人不敢用，拉著她媽媽在外面給她壯膽。

　　出來的時候，她穿著長衣長褲的睡衣，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頭發(fā)也沒洗又跟著媽媽回去。

　　剛進(jìn)臥室，就見紀(jì)叔叔也在里面，姜思甜立刻防備地往門口方向后退了一步。

　　紀(jì)望山假裝沒看到，從衣柜里拿出了兩條很薄的夏被，對著媽媽說道：“這是新的被子，以后你和她睡在里面，我暫時住外面的沙發(fā)上?！?/p>

　　說完，他拿著床上本來疊好的被子，離開臥室，并且對姜思甜防備的躲閃毫不在意。

　　房間里只剩下母女倆，姜思甜看著媽媽把床上的床單換成新的，枕頭也換過新枕巾，才招呼姜思甜過去休息。

　　“心心，過來你睡里面，跑了一天你也應(yīng)該累了?！贝驳睦锩媸谴皯?，姜思甜躺在床上，這里的夜晚比以前的家安靜，她反而睡不著了。

　　窗簾不算厚，微弱的月光透進(jìn)來，就著窗外月光，姜思甜才有心思看看這個房間的擺設(shè)。

　　自建房的臥室，面積比她以前住的房間大很多，但因為只膩了白膩子墻，所以看起來簡陋空曠。

　　房間里只擺放了三樣?xùn)|西，床、柜子、梳妝臺。

　　床和衣柜都是很中規(guī)中矩的木頭造型，看不出來新舊，倒是這房間里有一個白色的梳妝臺，看起來是新置辦的家當(dāng)。

　　半夜的時候，姜思甜在噩夢中驚醒，夢里她回到了那個籠子里，她爸爸帶著兩個魁梧大漢要抬走她，不讓她上高中，要把她直接賣到山里結(jié)婚。

　　“心心，最近爸爸生意上需要錢周轉(zhuǎn)，爸爸給你找了一個好婆家安頓，你收拾兩件衣服，跟著這兩個叔叔阿姨走吧?！苯继鹩∠笾?，一直扭曲恐怖的父親，突然對她和藹起來，同時也引起了姜思甜的警心。

　　她的遲疑，讓爸爸在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扭曲恐怖的模樣，揮著拳頭向她砸來，咬牙切齒的罵：“臭丫頭！老子養(yǎng)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是你回報我到時候，你竟然不愿意，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打死你！”

　　她在顛簸中被驚醒，坐起來的時候全身是汗，在炎熱的夏天她卻渾身冰涼。

　　她睡不著，身邊的媽媽卻睡得很熟，門外有細(xì)微的聲音，姜思甜知道紀(jì)叔叔就在門外睡著，這里就只有三間房，沒有多一間的位置當(dāng)作臥室。

　　姜思甜夢里怕爸爸賣了她，現(xiàn)在睜著眼，又怕外面守著的人突然闖進(jìn)來。

　　一夜沒閉眼。

　　……

　　早上漸漸熱鬧起來，姜思甜和媽媽也起床洗臉，收拾完了，紀(jì)叔叔把做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熬了純白的稀飯，昨天吃剩的小菜，還有那條鱸魚被他把肉取下來，骨頭熬了兩碗魚湯，一碗給媽媽，一碗給姜思甜。

　　紀(jì)叔叔自己拿饅頭吃：“你倆快吃，等會兒我送你倆去店里，我有兩個上門維修的活兒，中午可能不回來?！?/p>

　　昨晚的談話沒有得到回應(yīng)，姜思甜低著頭吃飯，心里盤算著等會兒要去找個本子把帳記下來，以后一定要還給他。

　　“心心，紀(jì)叔叔的店鋪在老街里，有很多熟悉的街坊鄰居，你跟著我去，今天在那里熟悉一下環(huán)境。”媽媽自然是高興，希望女兒能開心：“正好給你買些學(xué)習(xí)用品，一個月以后要開學(xué)，高中的課程可不能落下。”

　　相比于姜思甜的忐忑，媽媽卻很開心：“心心，不開心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都要向前看，你跟著我去店里玩玩好不好？說不定你能交到新朋友呢?！?/p>

　　新朋友。

　　姜思甜根本沒有朋友，以前她媽媽總是要求她好好讀書，她沒有時間也不敢交朋友，怕爸爸知道了打她，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交朋友是什么感覺。

　　“店鋪隔壁不遠(yuǎn)處有家舊書店，你不是最愛看書的嗎？”見姜思甜猶豫，媽媽希望女兒能出去散散心，鼓勵道：“書店里有個男孩兒叫周觀棋，他和你同歲，說不定你們能成為朋友呢？”

　　書店，姜思甜想起自己離開家時，所有的書都被爸爸留下，不允許她帶走，爸爸說要把這些書賣了回養(yǎng)她的本。

　　可是其實，爸爸沒有給她花過錢，每次他回來都翻箱倒柜，搶走媽媽的積蓄再打她們一頓，她從小到大的生活費，都是媽媽在外面打工掙來的錢。

　　說起錢，姜思甜也想起自己馬上要上高中，高中要交學(xué)費，家庭支出就變大了很多，她不能全部都靠媽媽，她還要還紀(jì)叔叔的生活費，說不定紀(jì)叔叔也記著這些賬。

　　“媽媽，我想去打個暑假工?！苯继鹣胂胱约含F(xiàn)在的處境，爸爸媽媽各自有個家，她等于沒有家了。

　　如果她不能趁暑假給自己存一點錢，未來上高中學(xué)費生活費，可能都會很吃力。

　　她媽媽已經(jīng)被爸爸打得沒辦法工作，她們沒有收入全靠紀(jì)叔叔，她不想自己到時候被紀(jì)叔叔嫌棄。

　　然而姜思甜的提議，媽媽沒有否定，卻被一直不太說的話的紀(jì)叔叔激烈反對：“不行！你才多大跑出去干活？！有這閑工夫不如去好好讀書！”

　　“能讀了，就多讀幾年，讀不了，以后找個普通人嫁了，姑娘家小小年紀(jì)出去打工，不夠被人騙的本錢！”他很生氣，控制不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手里端著的碗也開始抖。

　　姜思甜見此，立刻放下自己手里的飯，站起來退到門口，也不說話就是站著，雙手抬起來防御般擋住自己的頭。

　　她有很嚴(yán)重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她爸爸在家里的時候，只要一發(fā)火，她就立刻縮在墻角，后來直接往籠子里躲，現(xiàn)在這里沒有籠子，她就站在門口處，準(zhǔn)備隨時逃跑。

　　“好了好了，說話別這么大聲?！?/p>

　　媽媽立刻站起，跑來過去擋在姜思甜前面，順便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見紀(jì)叔叔的臉，自己訓(xùn)斥紀(jì)叔叔：“孩子還小，剛來覺得家里經(jīng)濟(jì)困難想去干活幫忙，你這么大聲吼她，她不知道你是好心，嚇到孩子了。”

　　紀(jì)望山又不說話了，端起他的碗，手里拿著他吃剩的饅頭起身，走過姜思甜身邊出門，到廚房里吃飯。

　　他不在，姜思甜才漸漸放松下來，媽媽安慰她坐回沙發(fā)上，安撫她：“叔叔沒有怪你的意思，叔叔也不會打你，好好吃飯別想那么多，等會兒跟媽媽上街上玩去?！?/p>

　　說完，她把碗放在姜思甜手上，轉(zhuǎn)身去廚房。

　　姜思甜抱著碗，看著碗里魚湯上的蔥花，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