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質(zhì)問，很不耐煩。
我不該有不滿嗎？不論他如何對我，哪怕是挖走綿綿的肝，我都該不聞不問，好好受著是嗎？
早已枯死的心，徹底涼了。
我想說，我什么都不要，只想離婚。
我想說，讓陸銘放過我們，念在我們多年感情上，給我和女兒一條生路。
可多年夫妻，他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在我開口前一句話堵死。
“離婚不可能。”
“你好好反思一下，別總是一副別人欠了你的模樣?！?
“林洛，我和周妍，我們誰都不欠你。”
啪！
電話掛了。
我找周妍要綿綿。
分明是陸銘不同意離婚，她仍不肯還人。
她聲音散漫：“你應(yīng)該知道，是我爸救了陸銘哥，沒有我爸就沒有他的今天，你們更不可能結(jié)婚生下女兒?！?
“陸銘哥說的沒錯，我不欠你，是你們欠我的，別總是一副攜恩以報的樣子?！?
“一碼歸一碼，還債而已，還真當(dāng)自己是救世主了？”
好一個誰都不欠我！
陸銘負我，周妍欺我，我要讓他們都還回來！
我報警了，以誘拐販賣兒童器官為由。
可周妍來了，拿出一份手術(shù)同意書。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是我這個監(jiān)護人親筆簽字，同意讓綿綿捐獻肝臟。
我從未寫過同意書，不肯認。
周妍卻指著手術(shù)記錄上，主治醫(yī)生的名字。
“主治醫(yī)生是綿綿的爸爸，綿綿捐肝的事，兩個監(jiān)護人都知道，也都同意過?！?
“如今綿綿才下手術(shù)臺，傷口都沒養(yǎng)好，林洛就過來鬧這一趟，無非就是覺得虧了，想多要點好處?！?
“我從頭到尾沒逼過任何人，你們可要講證據(jù)。”
她三言兩語，將我打上唯利是圖，不顧親生女兒安危的標(biāo)簽。
有我的親筆簽名，陸銘的手術(shù)記錄，這起報案沒有掀起波瀾。
周妍眼中的得意，深深刺進我腦海。
當(dāng)著警察們的面，我抓住她的手：“既然這樣，你帶我去找綿綿！”
“你才說她做完手術(shù)，不會一眨眼就告訴我，不知道她在哪兒吧？”
周妍臉色僵住。
雖然她剛才是故意誤導(dǎo)這些人，讓他們誤會林洛，但她才承認見過綿綿，此時如論如何也不能再抵賴。
這就是我的目的。
我從始至終只想確認綿綿的安全，找到她。
……
醫(yī)院是見證生死的地方。
我穿過走廊，一路看到無數(shù)病人，幾乎各個有家屬陪伴，或歡聲笑語，或緘默悲傷。
可我的綿綿沒人陪。
空蕩的病房內(nèi)，只有她一個，小小的身影只占了不到一半的床，雙眼無神看著窗外。
那里有兩只上下翻飛，自由自在的鳥兒。
我鼻子一酸，三兩步跑到床邊，俯下身子。
我想抱她，抱抱我的綿綿。
但我的手還沒碰到她，便先看到了她腹部的紗布，一圈圈纏在哪里，白得刺眼。
忍了一路的淚再也堅持不住，全都涌上來。
“綿綿，媽媽來了…”
看到我的剎那，綿綿眼睛當(dāng)即亮了。
“媽媽！綿綿是不是很棒？能幫媽媽的忙了！”
我低頭擦了擦淚，竭力揚起一個笑，就像過去綿綿求夸獎的時候那樣，夸她。
“綿綿真棒！不過以后可別這樣了，媽媽會擔(dān)心…”
從看到綿綿被推手術(shù)室到現(xiàn)在，我惶恐不安，被可能失去綿綿的恐懼籠罩著。
這是我拼了命也要保護的女兒，哪怕是我死，也不想讓她受這種傷害。
還好，她還活著。
沒聊幾句，綿綿麻藥勁過去，痛的直掉眼淚，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每說一句話，都拼盡全力，痛到面無血色。
哪怕是這樣，她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問我：
“爸爸呢？他不是說…等雪兒姐姐病好了，他就來陪我們嗎？”
“是不是…我太小了，肝不夠用，爸爸還沒治好雪兒姐姐，所以才不能來看我們？”
“媽媽，你告訴爸爸，別生氣了，我…還有肝…”
我心中一驚，生怕綿綿多想，連忙安慰她，告訴她就算是不捐肝，爸爸媽媽也會喜歡她，讓她以自己的身體健康為第一要務(wù)，再也不許做這種讓我擔(dān)心的事。
綿綿實在太痛了，哪怕用了止疼泵也是痛的，痛得連覺都睡不著。
我看的心疼，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哄睡，不敢吵醒她。
只是綿綿太小了，我一個人照顧她不放心，但這里發(fā)生的事我根本不敢告訴二老。
如果讓他們知道，綿綿被陸銘親手割下了肝，身體肯定承受不住。
沈時宴就在這時聯(lián)系我。
他知道綿綿的事，勸我轉(zhuǎn)院，轉(zhuǎn)到他的醫(yī)院，他說他最近不忙，剛好可以幫我照顧綿綿。
我猶豫了。
綿綿依賴爸爸，先前多次提到陸銘。
我不想她捐肝，但木已成舟，傷口恢復(fù)期間如果能時常見到爸爸，她會高興吧？
等綿綿養(yǎng)好傷，我會帶她離開，這段時間就算父女兩個最后的相處時光了。
我去找了陸銘，想讓他多去看看綿綿。
誰知他看到我，眉頭緊皺：“你又過來干什么，想離婚？”
“我還有事，你先走吧。”
“周雪兒手術(shù)都做完了，你還能有什么事？”我只覺諷刺，是他說手術(shù)過后會陪著我們，雖然我現(xiàn)在不稀罕了，但他就這么光明正大地違約嗎？
陸銘：“雪兒手術(shù)排異，還要再觀察幾天?！?
又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推開我們選擇周妍母女，全都是理由。
我麻木地自嘲著，眉眼間滿是譏諷：“所以你又要一心撲在周妍母女身上，連綿綿都不管了嗎？”
陸銘奇怪地看著我，仿佛我的話有多荒謬一樣：
“我不會不管綿綿，不過綿綿能有什么事？你不要無理取鬧，拿雪兒和綿綿比?！?
是啊，能有什么事，不過就是被割一塊肝，又不會死，所以她不配跟雪兒比，是嗎？
我望著陸銘遠去的背影，掐滅對他的最后一絲希冀。
既然連陪綿綿養(yǎng)傷，這樣最后一點要求都滿足不了，我還要他干什么？
我給綿綿轉(zhuǎn)院了，轉(zhuǎn)去沈時宴學(xué)長的醫(yī)院。
剛辦好轉(zhuǎn)院手續(xù)，搬進病房，他就來了。
“綿綿做術(shù)后檢查了嗎？術(shù)后有沒有出現(xiàn)不良反應(yī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