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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小說:錦桐作者:閑聽落花時間:2024-07-05 21:30:03

  李桐面朝里躺在床上,看著大紅帳子上的百子圖發(fā)呆,

  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睜開眼,竟然回到了她嫁進(jìn)姜府的第二個月?

  額角的傷口突突跳著痛的厲害,被夫家二妹推進(jìn)湖撞破的腦殼好象又滲出血來了。

  事情隔了三十幾年,她以為她已經(jīng)忘記了,現(xiàn)在才知道,有些事始終濃墨重彩、清晰無比的盤據(jù)在她腦海里,一刻也未曾模糊淡忘過。

  她是商家女,能嫁進(jìn)以清貴聞名的綏寧伯府,是因?yàn)榍遒F的綏寧伯府,這會兒已經(jīng)窮的滿府上下除了當(dāng)票,還是當(dāng)票了,就連這處祖宅也已經(jīng)抵押了出去,若不是她阿娘及時拿出銀子,這座宅子半年前就是別人家的,那大門上綏寧伯府的匾額和那些寫著大大的姜字的燈籠,早就換了別人家的匾額和姓氏了。

  她們李家是個女戶,只有她和阿娘。

  她阿娘號稱湖州女財神,極其會做生意,她是帶著李家一半家產(chǎn)嫁進(jìn)來的,阿娘去世后,她又接手收進(jìn)了另一半家產(chǎn)。

  這號稱兩浙首富的李家全部家產(chǎn),經(jīng)由她,全數(shù)歸了姜家。

  李桐目光空空的想著今天之后的三十幾年里,姜家的奢華富貴和她的辛苦忙碌,每一天,她都忙得象只急速旋轉(zhuǎn)、無法停止的陀螺,而姜家,卻一直花著她的財物,一直將她視作仇人!

  李桐心里酸澀的無法忍受,眼眶里卻干干的沒有半滴眼淚。

  她這個正經(jīng)嫁入姜家的命婦,沒能生出一男半女。

  她賺下的潑天富貴,讓他的庶長子賑濟(jì)災(zāi)民修繕河道立了大功,讓他用這功勞替他生母顧姨娘請封——那套和她一模一樣的命婦服!

  那一天,滿府的喜慶喧嘩中,氣宇軒昂的禮部堂官越過她,將那套亮閃刺目的超品誥命服飾遞到顧姨娘手里,她看著顧姨娘被兒孫圍在中間,看著姜煥璋抖誥命婦人的翟衣,含情脈脈披在她身上……

  他說:顧氏為姜家開枝散葉,教養(yǎng)出那樣出色的兒子,顧氏的功勞最大……

  而她身上,除了銅臭,還是銅臭……

  ……

  “大奶奶?!贝笱绢^水蓮輕輕叫了一聲,李桐慢慢回過神,水蓮忙上前扶起她,往她身后加了個墊子。

  李桐定定的看著水蓮,水蓮是她自小的丫頭,為人精明,穩(wěn)重仔細(xì),打的一手好算盤,是她剛嫁進(jìn)來姜家那兩年里最得力的膀臂,兩年后的冬天,她“失足”滑入湖中淹死了。

  水蓮的死,讓她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也讓她更加狼狽不堪。

  “大奶奶,太太打發(fā)孫嬤嬤過來看您了?!彼徔粗钔╊^上隱隱有血絲滲出的細(xì)白紗和腫漲的半邊臉,擔(dān)憂的低聲稟報道。

  李桐有些愣忡……是了,從前,她怕阿娘擔(dān)心,沒見孫嬤嬤,把受傷這事瞞下了。

  “讓她進(jìn)來吧。”

  “大奶奶,太太……”水蓮話沒說完,意思卻表達(dá)明白了,太太要是知道,不知道怎么心痛難過呢,姑娘在娘家十幾年,連層油皮也沒破過。

  “叫進(jìn)來吧。”李桐撐著雙手往上挪了挪,示意水蓮再加個墊子。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重新活回來,或者,從前的件件種種是剛剛做的一場黃梁夢?

  “姑娘這是怎么了?”孫嬤嬤一眼看到李桐爛豬頭一般的臉,驚的腳底一軟,差點(diǎn)癱倒在地上。

  沒等孫嬤嬤走到李桐跟前,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綏寧伯夫人陳氏心腹婆子吳嬤嬤一頭沖進(jìn)來,幾步搶到孫嬤嬤前面,連說帶笑:“我們夫人聽說親家母打發(fā)人來,趕緊讓我過來瞧瞧,孫姐姐不知道,我們府上規(guī)矩大,親家遣了人來,不給我們夫人請安就先來見大奶奶,不大妥當(dāng)呢,孫姐姐先跟我過去,給我們夫人請個安再過來,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大奶奶傷了額頭,可不好多操心,要是傷了神可不得了,且安心靜養(yǎng),就算孫姐姐不來,夫人也要打發(fā)人跟親家太太說說這事呢?!?/p>

  吳嬤嬤一邊推著孫嬤嬤往外走,一邊語若連珠的敲打李桐。

  “孫嬤嬤一會兒不用過來了,你回去跟太太說,我要見她,有事跟她說。”李桐沒理吳嬤嬤,聲音細(xì)弱卻清楚的交待孫嬤嬤。

  孫嬤嬤被吳嬤嬤推的腳不連地,揚(yáng)聲答應(yīng)著出去了。

  “她們這是干什么?”水蓮氣的胸口起伏,臉漲的通紅。

  “這姜家一窩子從上到下,正事一點(diǎn)不會,心眼全用在勾心斗角陰人使絆子上了,別理她?!?/p>

  李桐想著從前在這府里吃過的無數(shù)說不得道不出的悶虧,一陣郁氣涌到一半?yún)s又散了,吃虧不能怪別人,得怪自己傻!

  現(xiàn)在,她大約還是玩不來那些下三濫的小手段,可這些小手段,她經(jīng)過見過的太多了,如今她們再想用這些小手段陰她絆她,那就是做夢了。

  “你們大奶奶好些沒有?”外面?zhèn)鬟M(jìn)來的這一聲問詢清泠泠象初冬剛凝起的雪水。

  李桐一下子握起拳頭,渾身僵硬,這是她的夫君,綏寧伯世子姜煥璋,那個最初以風(fēng)姿出眾聞名京城,后來以文韜武略、治世能臣聞名天下,生生將這綏寧伯府改換成綏寧王府的男人。

  李桐直視著手里捏著把折扇,沉著臉進(jìn)來的姜煥璋,她幾乎忘記了三十年前的他是什么模樣了。

  原來這么讓人目眩,不愧是號稱貌過潘安、才勝子建的美男子,當(dāng)年自己就是一眼被他迷惑,心甘情愿的替他、替姜家做了幾十年牛馬,到頭來,卻落了個心先死而后身死的凄慘下場……

  離床四五步,姜煥璋停步,迎著李桐憤怒的直視,不由蹙起了眉頭,她這目光……她當(dāng)年竟然如此不馴過?

  盯著李桐腫漲的半邊臉看了片刻,姜煥璋臉上隱隱有幾分不忍,片刻,移開目光,再開口,聲音就如同從寒冬進(jìn)了初春,溫軟許多。

  “你跌成這樣,把大家嚇壞了,阿娘嚇病了,阿婉難過的恨不能替你受下這苦,以后一定要小心些?!?/p>

  李桐滿眼譏笑,輕輕‘呵’了一聲:“阿婉難過?替我受下這苦?她沒告訴你,是她把我推倒的?她難過的是用力太輕,沒能把我當(dāng)場摔死吧?”

  姜煥璋神情一滯,眼睛里透出濃濃的寒意,凌利的目光看的李桐心驚,這個時候,他的眼神就這么凌利可怕了么?

  她記得,他這樣的眼神可是后來才有的呀,怎么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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