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盤問

白葉被強(qiáng)行留宿在端王隔壁，為著就是怕端王病情再有反復(fù)。因此縱然睡著了她也比平日里警醒三分，卻沒想端王竟然一夜未曾叫她，直到第二日有侍女端了熱水進(jìn)屋，她這才醒了過來。

那侍女心細(xì)且周到，照顧著白葉更衣、洗漱，倒是讓白葉有著幾分不自在。

“端王殿下如何了？”她洗了臉，覺得精神許多這才問了一句。

“殿下已經(jīng)起身了，如今正在用早膳?！敝劣诙送跎眢w如何，這侍女卻是半句都不肯透露的。

身邊的人規(guī)矩這般緊？白葉抿了抿唇，被帶去見了端王，見他絲毫沒有診脈的復(fù)診的意思，就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p>

原定的只在這驛站住一晚，天一亮就要趕路去廊城的。

“正好，本王也要回京，李岳你去與薛家的主人說一聲，咱們同路而行?！闭f罷端王看了一眼李岳，“順便送些謝禮過去?！本谷粵]有半分給人拒絕的機(jī)會。

李岳應(yīng)了，親自送白葉離開。雖然被如此禮遇，白葉心中卻只覺得不妙，難不成這位端王殿下覺得她醫(yī)術(shù)尚可，準(zhǔn)備回京的這一路，都賴上她了？

“白葉姑娘的醫(yī)術(shù)，倒是超出了我預(yù)料。”李岳陪著白葉慢行，此時試探著開口：“依著姑娘的醫(yī)術(shù)來看，定然是家傳的吧？既然家中有著這門吃飯的手藝，怎么又淪落到了去薛府為奴的境地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卑兹~勾了勾唇角，“只我自有記憶就在薛家了，至于家中長輩，早早過世，因此李管事的問題，我也無法回答。”

“是我冒昧的。”李岳客氣了下，轉(zhuǎn)而又道：“既是如此，白葉姑娘當(dāng)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是可惜了呢。依著姑娘的人才，縱然不成一代名醫(yī)，名滿天下，也當(dāng)能懸壺濟(jì)世才是。實(shí)在不行，當(dāng)做那些權(quán)貴府中的大夫也是可以的，何必給人當(dāng)奴才呢？”

“……”白葉腳步一頓，忍不住抬頭看向了前方一些的李岳。李岳回頭露出微笑，“難不成在下說錯了？”

李岳這話，招攬之意明顯到近乎直白了。只是，白葉不知道這究竟是他的意思，還是那位端王的。只是，薛家雖然麻煩，卻也只是一般的麻煩而已。入端王府……

她略略遲疑，只看端王的病癥，還有體內(nèi)那兇惡的毒性，她就不敢輕易蹚這一趟的渾水。

“薛家大姑娘對我有恩，我不能忘恩負(fù)義。她此次入京處境艱難，我豈能在此時拋開她不管？”雖然也并非真心想要待在薛家，然而此時她也之后這么一個推辭的借口了。

李岳揚(yáng)眉，半響才道：“姑娘忠耿，是在下冒昧了?！?/p>

……

“她沒有應(yīng)允？”端王意外地?fù)P了揚(yáng)眉，“難不成堂堂端王府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四品京官的府?。俊?/p>

李岳苦笑，“依著屬下看，這位白葉姑娘的戒心很是重呢。”至于對薛家忠心耿耿，他看倒是未必，只是更警惕他們而已。“昨夜她給王爺診脈，王爺說她是不是察覺了什么？”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懂得針灸，又會診脈，若是再懂得毒性……”端王唇角微微勾起，“這聰慧的程度倒是真的與那人有些相似呢！”

李岳低頭，對于端王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誰沒有半分的好奇。他只知道，端王殿下對于白葉那個小姑娘有些在意，至于為什么在意，這不是他需要知道的，他也不必知道。

王爺?shù)幕I謀，豈是他能夠隨意窺探一二的。

端王看了看李岳，“吩咐下去，收拾東西趕路。一路跟薛家同行，好好探探這個白葉的過往才是?！彼f著語調(diào)轉(zhuǎn)冷，“本王要知道她父母是誰，什么時候入的薛家，什么時候死的，她在薛家又是個什么身份，這一身的醫(yī)術(shù)又是跟誰學(xué)的……一應(yīng)事情，不分大小，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才是！”

李岳一愣，低頭道：“屬下明白了?！?/p>

一應(yīng)事情，不分大小……王爺對這位白葉姑娘，可是真的放在心上了呢！

而白葉此時正疲累地倒在床上休息，蘭嬤嬤聽聞她回來并未讓她近前服侍薛如銀，更沒有叫她過去問話，只淡淡囑咐了兩句就放她離去。順帶還讓紅果準(zhǔn)備了吃食，給她送過去。

“依著我看，你這也算是因緣際會得了機(jī)遇。只看蘭嬤嬤對你的態(tài)度就知道了，再無之前呼喝揮斥的模樣，竟然還讓我給你送些吃食……”紅果頗有些不甘，原本在薛如銀身邊白葉就因?yàn)槎冕t(yī)術(shù)而不同于他們。之前看著蘭嬤嬤把白葉與她們一同磋磨，她還暗暗高興了幾分。

誰想到，不過一夜的功夫，白葉就又與她不同了。

白葉身心俱疲，在端王處提心吊膽如何敢好好休息。此時也懶得與紅果多說什么，只聽著她絮叨。誰知道紅果越說越是過分，幾次酸溜溜的話不見白葉回應(yīng)，就忍不住往她身邊湊了湊。

“白葉，你說端王究竟是什么病啊，連著京中的御醫(yī)都治不好？”紅果說著挑起細(xì)細(xì)的眉毛看向白葉，“倒是你這么過去一夜……”

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女，已經(jīng)到了知人事的年紀(jì)，紅果這般言語暗示終于讓白葉變了臉色。

她哐當(dāng)一聲重重放下手中的碗，抬頭看向紅果。

紅果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還未曾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白葉道：“下次說話之前，想想黃杏！”

聽得黃杏的名字，紅果手一抖手中的果子滾落一地。

黃杏，死了！

……

因?yàn)槎送跬械木壒剩R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上午了。白葉陪同薛如銀坐在馬車之中，一同聽著蘭嬤嬤科普京城里面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的脈絡(luò)，對于這位端王殿下多了不少新的認(rèn)知。

例如，端王名為楚容若，今年才二十歲，是先帝幼弟，今上的小皇叔。又例如，當(dāng)初端王不滿一歲母妃就過世，由著先皇接入府中養(yǎng)大。名為兄弟，情同父子。再例如：端王手握南邊十二萬大軍，今上對他很是推崇，一應(yīng)朝政若是端王出聲了，就再無人爭議。

白葉對于端王在京中的威望有了個透徹的了解，也對那手握十二萬大軍有了一種全新的認(rèn)識。

十二萬大軍，整個雍朝三分之一的兵力，也就難怪端王不是攝政王，卻勝似攝政王了。

更難怪，他身中奇毒，苦苦煎熬了。

這樣的人，若是她是九五之尊，也不想留下來礙眼啊！這樣的眼中釘、肉中刺無法光明正大的除去，自然是要暗殺才好了。這樣才不會動搖國之根本，不是嗎？

夕陽西下的時候，廊城到了。掀開簾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城墻，白葉不由嘆息。不到四十里的路程而已，竟然走了將近三個時辰，實(shí)在是交通不便利啊。

若是放在前世，不說火車飛機(jī)，她就算是騎個小電動，一個小時也能到了。哪里會有這一路的顛簸和塵土飛揚(yáng)？不過，前世的社會，只怕也看不到這般全然古香古色的城樓和風(fēng)情。

醒來一個多月了，每每看到這般的情形，白葉還是忍不住感慨。

“蘭嬤嬤，我們王爺已經(jīng)提前派人安置好了住處，這一路奔波想來薛大姑娘也累了，不如就一并入客棧休息，可好？”

“端王客氣了，昨日不過是舉手之勞，再這般勞煩殿下，倒是我們逾越，挾恩圖報(bào)了。”蘭嬤嬤出面客氣，白葉聽著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既然端王殿下的決議連著皇上都不能反對，他們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最后薛家還是與端王一同入住了那被包下的客棧，白葉繼續(xù)被請去給端王殿下診脈。面對李岳的笑臉，白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既然如今已經(jīng)到了廊城，李管事應(yīng)當(dāng)去請城中的名醫(yī)才是，我一個黃毛丫頭，哪里敢隨意給端王殿下開方子呢？”

這般的燙手山芋，還是早早拋開的好?。?/p>

李岳笑瞇瞇地道：“白葉姑娘自謙了，依著姑娘的醫(yī)術(shù)，只怕連著宮中的御醫(yī)也不遑多讓才是。這鄉(xiāng)野小城的名醫(yī)，又哪里比得上姑娘呢？”

白葉被他這話堵得呼吸一窒，半響才干笑著道：“李管事謬贊了，我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如何能夠跟京中御醫(yī)相比……”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們王爺說的呢！”李岳瞇著眼睛，看向白葉。

白葉心中猛然一跳，被盯上的感覺油然而生！

果然還是鋒芒太過于外露了嗎？

針灸之后擦藥油揉按穴位，白葉一直低頭不語，楚容若今日狀態(tài)倒是還好，一應(yīng)配合她。只在白葉收手之后，他緩緩放下了寬松的褲腿，這才開口道：“白姑娘，今年十三歲？”

白葉個子?jì)尚?，雖然與薛如銀同歲，卻比她矮上小半頭，而個子高挑，發(fā)育良好的紅果更是比她高上快一頭了。因此，一般人都不會這么精準(zhǔn)的猜到她的年齡。

她洗手的動作略微一頓，還未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到楚容若問道：“冬日里出生的？”

白葉再不能裝作沒有聽到，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轉(zhuǎn)身看向楚容若?！拔摇彼婚_口就想起了蘭嬤嬤那張陰郁的臉，不由硬生生改口：“回端王殿下，奴婢是夏日里出生的，才剛過了十二歲生日?！?/p>

說是十三歲倒也不錯，只是這出生的日子卻是不對的。

“哦，”楚容若輕輕哦了一聲，不以為意地道：“自幼長在岷州？”

白葉把帕子換了回去，抿著唇角點(diǎn)頭。

“薛家的家生子？”

她再點(diǎn)頭。

“本王倒是沒料到，薛家竟然這般……”他把某些詞匯隱在了雙唇間，只瞇著一雙眸子朝白葉看過去，“連著家生子都能學(xué)得這般高深的醫(yī)術(shù)，難不成是專門為你延請了名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