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齊晏出現(xiàn)

我坐在生滿鐵銹的集裝箱上，面前是翻滾著黑暗的江水，和迎面吹來帶著潮氣的冷風(fēng)。

曾經(jīng)我是那樣一個害怕水的人，卻在此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很快，就再也不用忍受這種痛苦了。

多好啊，我想。

我甚至哼起了小時候最愛唱的童謠，對這個世界做最后的道別。

就在我決定縱身一躍時，突然有很細(xì)微的啪嗒聲響起。

就像是，打火機？

我偏頭往下望去，就看到集裝箱旁邊的黑暗處，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

他像是剛剛點著一根煙，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怎么，不準(zhǔn)備跳了？”

這個聲音……

我輕笑一聲，也不想去追究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沒想到陸家小少爺還有看人跳江的癖好？”

他并沒有回答我，只是掐滅了手中的煙，而后也反手躍上集裝箱，與我并排坐在一起。

“為誰？趙歸斌，還是程鎮(zhèn)山？”陸齊晏問的心不在焉，但我卻總有種他在擔(dān)心的錯覺。

我搖搖頭：“都不是，為我自己?！?/p>

誰知他竟笑出聲：“連命都不要了，還能說為自己？”

我聽不出他什么語氣，沉默了會，苦笑道：“這輩子活得太窩囊，過了二十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以為自己是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私生子，到頭來，合著這一切都是偷來的，我壓根跟他們程家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p>

停了停，我竟又笑著哼起歌，說：“如果有來世的話，我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只海妖，坐在月下海邊的礁石上，唱動人的歌?！?/p>

“然后迷惑眾生嗎？”陸齊晏突然接話，偏頭看向我。

不知道是夜風(fēng)太大，吹得人有些微醺，還是陸齊晏眼神里閃動著的微光太過于溫柔，我突然笑道：“那眾生里，有你嗎？”

一貫作風(fēng)古怪，令人捉摸不透的陸齊晏，竟在我說完這句話后愣住了。他慣常帶著些邪氣的俊朗面容，一時多出點天真模樣。

我不管不顧地笑出聲，卻聽他很小聲地說，

“有我?！?/p>

我突然想，或許陸齊晏，并沒有別人想象中的古怪。

我聽說過，他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私生子，變成如今陸氏里絕對話語權(quán)的決斷者。當(dāng)初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現(xiàn)在是眾人阿諛奉承的商界新貴。他的商業(yè)帝國遠(yuǎn)不如此，陸氏只是他人生計劃中將會吞噬的一小部分。

我聽過很多很多關(guān)于他的傳言，好的，壞的，但不管怎樣，從一個私生子到如今地位，他必定吃了很多苦，承受過很多痛，也必定擁有常人沒有的狠絕手段和謀略。

“陸齊晏，當(dāng)初陸家，是不是也想跟程家聯(lián)姻？”我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他看著我，點點頭:“嗯，聯(lián)姻對象，是我?！?/p>

我嗤笑一聲，說:“你說，如果當(dāng)初是我們兩個人結(jié)婚，現(xiàn)在的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p>

我感到陸齊晏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他伸出胳膊，輕輕把我攬進(jìn)懷里。

“其實現(xiàn)在，也不算晚?！?/p>

我聽見夜風(fēng)拂過江面的聲音，聽見江水翻滾流淌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重新跳動的鮮活心跳聲。

那天晚上，我靠在陸齊晏身上，聽他講自己的過往和故事。

他說，你是假的私生子，沒幾個人知道，但我是真的私生子，全世界都知道。

然后我就笑。

他說你別笑，你聽著，我一定帶著你，好好活下去。

我搖頭：“我不用你帶，我想明白了，他們想讓我孤苦無依，余生悲慘，我偏要堅強努力，快意人生?！?/p>

他沒再說話，只輕輕摸著我的頭發(fā)，就像在酒吧那晚安撫我的動作一樣，溫柔地，讓人沉淪。

“你一定，會快意人生的，相信我。”

只是這句話，我沒有聽到，我靠在陸齊晏的肩膀上，早已沉沉睡去。

我似乎在這個剛剛認(rèn)識兩天的男人身上，找到了一種，叫做歸屬感的東西。

但我不敢有什么想法，也不愿去思考為什么陸齊晏會對我這么好。

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那些曾經(jīng)給我痛苦和傷害的人和事，我會一件件，一樁樁，“回報”給他們的！

第二天一早，我再一次在陸齊晏的臥室里醒來，只是這次不再是酒后荷爾蒙的狂歡，而是單純的借宿了一晚。

我從臥室走向客廳，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在家。路過餐廳時，看到冰箱上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

“如果想吃早餐，打這個電話，保證十分鐘內(nèi)送達(dá)。”

不知為何，我看到上面的字后，嘴角竟不自覺地上揚。我甚至能想象到，如果這句話是從他嘴里說出，會是怎樣的語氣和表情。

陸齊晏這個人，可以在酒會里穿著運動服張揚灑脫，又可以西裝革履地在商界殺伐果敢。他可以溫柔體貼，可以邪氣凜然，有時候像個剛剛長大的少年，有時候又像個飽經(jīng)滄桑的大叔。

我搖搖頭，將便利貼放在桌子上，又看了一眼，并沒有撥打上面的電話。只是找出一支筆，愣了愣，在那張便利貼的下面寫下三個字。

“謝謝你。”

這三個字，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給陸齊晏的。

雖然是他將我從自殺的邊緣拉回來的，但我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他。我與他雖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卻從未有過交集，我不懂他為何要對我這樣好，也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

我不信一見鐘情，更不信一夜露水情緣會產(chǎn)生什么情愫。

即便我此刻一無所有，也對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充滿了防備和戒心。

所以我只能感謝他，然后帶上我所有的東西，再次離開這里。

臨走時，我突然想，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來陸齊晏的家里了，往后余生，不知與他還有沒有交集。

不管如何，未來的路，還要我自己走。

哪怕充滿荊棘坎坷，豺狼虎豹。

我直奔銀行清點了自己名下所有的銀行卡，不出所料，幾乎所有的賬號都被凍結(jié)，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而已。

我慌忙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微信錢包，里面還有五千塊錢，便不由自主地長舒一口氣。而后苦澀地自嘲一笑，曾經(jīng)錦衣玉食，以為錢多地花不完，現(xiàn)在五千塊錢便覺得擁有了全世界。

人啊，該說是知足常樂的好呢，還是貪得無厭的好？

我一點點翻看手機的聯(lián)系人，希望能找到可以雪中送炭人，然而隨著一個個的排除，我的心越來越?jīng)觥?/p>

原來沒了程家二小姐的身份，我連向誰求助都不知道。

就在這是，一個叫胡小宣的聯(lián)系人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