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不算小的書箋,估計放在了紙鳶的夾層中沒有注意,等紙鳶上空,被風一吹便飄了下來。
此時草坪中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了天空飄著的紙箋,大家仰著頭往空中看,一些性子活潑的,還伸出手踮著腳尖去抓。
沁芳追著跑了好幾步,那張書箋終于飄飄悠悠掠過幾個姑娘的頭頂,落到地上。早有手快的姑娘已經(jīng)將它撿了起來,看了一眼,便紅著臉迅速丟到地上。
旁邊眾人越發(fā)好奇,都擠上伸著脖子朝前去看。
紙箋平平的落在草地上,白紙黑字十分醒目。
“窗間總有花簽紙,寄與相思為爾知。方姑娘,有幸聞得琴音,頓時驚若天籟,百折千轉(zhuǎn),終成入骨相思,望能一親芳澤以慰相思之苦也。”
下面落款赫然是李泰來。
那字跡瀟灑不羈,卻又不失秀挺。
字是好字,但內(nèi)容實在不堪入目。
眾人一瞥之下,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沁芳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她遲疑了一下,走到人群最里面隨意瞟了一眼。
等看到哦方姑娘三個字,她的臉色瞬間白了白,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的撿起地上的紙箋揣在懷里急匆匆的走了。
在場吃瓜的姑娘們面面相覷,表情各異。南書燕站在其中,一臉淡然。
南玉兒似乎還沒有預(yù)料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她被眼前莫名出現(xiàn)的紙箋驚得呆了呆。
站在她旁邊的鐘二姑娘臉色變了幾變,才一臉復(fù)雜道:“我原本以為你表兄是個品行高潔之人,沒想到居然......?!?/p>
居然是個輕薄兒郎!
鐘二姑娘心中又酸又澀,后半句話終究忍著沒有說出口。
鐘二姑娘平日便和南玉兒很要好。南玉兒自然知道她一直心儀表兄,暗暗也試探過李泰來的態(tài)度,只不過李泰來似乎對鐘二姑娘并不上心,南玉兒也只做不知。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難怪她會奚落。
聽她這樣說李泰來,南玉兒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畢竟李泰來素來斯文儒雅,她向來敬重。
南玉兒咬了咬唇,踟躕著走到南書燕跟前,一臉憤然道:“表兄他不可能會寫這樣的東西......定然是有人想要害他......”
一道冷冷的眼神掃過來。
“這字分明就是表哥的字,不是他寫的,難道是你?”南書燕語氣冰冷如霜。
南玉兒頓時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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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芳一路小跑著到了方夫人面前,不長的路,她額頭卻浸出了細密的汗珠,面色也一陣白一陣紅,少了平日的爽利,溫和的眸子中也藏著少許不安。
“夫人,”她一臉為難。
“那張紙找到了嗎?上面寫了什么?”方夫人問。
沁芳猶猶豫豫從懷中掏出疊好的紙箋,一句話也沒說,遞給方夫人。
方夫人展開看了兩眼,面色大變。
她一把將紙揉作一團,咬牙道:“真是孽障,還有其他人看見沒有?”
孫夫人嚇了一跳,小聲道:“姐姐,上面寫了什么?”
方夫人臉色氣得鐵青,低聲罵道:“也不知哪個浪蕩子寫的淫詞艷曲,故意害我卉兒名聲?!?/p>
孫夫人臉上的笑容便僵硬下來。
方夫人此次原本就是心里不痛快才到云縣來,說是探望多年不見的妹妹,實則是跟方太守生氣故意出來解悶,若是方卉出了什么漏子,就算不是孫夫人的錯,但方太守那又如何說的過去。
“姐姐先別急,我們進去說。”孫夫人看到那些看過來的目光,趕緊提醒方夫人。
方夫人也是被氣糊涂了,這會經(jīng)她提醒,也立刻醒悟過來,她不等沁芳掀開簾子,自己一把將簾子掀開走進涼棚。
“你看,這是一個名叫李泰來的混賬東西寫的,還故意要在今日被眾多人看到?!狈椒蛉艘话褜⑿埮脑谧郎希樕y看到極點,“沁芳,這東西還有其他人看到?jīng)]有?!?/p>
沁芳抖抖索索上前,語不成句,“這張紙恰巧落在草甸上,估計當時看到的人數(shù)不下二十?!?/p>
“要死!”方夫人閉了閉眼,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面無人色。
她以手支頤無力地道:“我原本就是為了老爺給卉兒選的親事不滿意,才帶著卉兒到云縣住一段時間,好讓老爺將親事退了。如今鬧出這樣的事來,若是傳回平江,卉兒的終身大事不僅會受到影響,老爺勢必還以我教子無方為由,跟我心生嫌隙?!?/p>
李泰來,孫夫人眼皮跳了跳。
那個去往年中了秀才的年輕公子。據(jù)說人倒也不錯,但就是家貧了些。如今看來,這人人品也不怎么樣。
她有些煩躁的搖了搖手中的團扇,對方夫人道:“姐姐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將卉兒叫回來,若是真的被那別有用心的人引誘了,那便坐實了傳言?!?/p>
方夫人打了一個激靈,連哭都忘記了。孫夫人說的沒錯,溪山風景秀麗,但也山高林深,倒給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可趁之機。
“快,沁芳,你去將姑娘找回來?!狈椒蛉私乖甑姆愿赖?。
沁芳答應(yīng)一聲,便要往外面沖去。
“慢著。”方夫人按著太陽穴站起身來,快步往外面走,“我也去看看,卉兒她究竟在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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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亭下的溪潭邊,方卉抬腕撫過琴弦,清脆的琴音在林中縈繞,空谷回音,余音裊裊。
李泰來坐在她對面,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笑意。
方卉手指在琴弦上按下最后一個音符,李泰來仍沉醉其間。
等最后一點余音在林中消散殆盡,他眼里方含著一絲贊賞,道:“方姑娘琴音果真是一絕,一曲《嘆紅塵》彈出了紅塵的無奈悲涼,同時又有一些曠達疏朗。方姑娘果然是一個心胸寬闊之人?!?/p>
方卉微紅著臉道:“公子謬贊,可否請公子也彈奏一首。”
李泰來也不推遲,笑著道:“班門弄斧,方姑娘見笑了?!?/p>
杜鵑將琴抱到李泰來跟前,李泰來盤膝坐在地上,雙手輕抬,寬大的袖口便褪到手腕上。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到琴弦上,拇指和食指在琴弦上一撥,錚的一聲,低沉的琴音便穿透林間。
只見他手指若流水一般在弦上撫過,那琴音便如疾風吹過枝頭,讓人心神震蕩。待得稍顯平緩處,他便開口吟唱道:紅塵光景事如何?擾擾利名多。若問儂家活計,扁舟小笠輕蓑。一尊美酒,一輪皓月,一弄山歌。選甚掀天白浪,未如人世風波。
他一身青衫,舉手間瀟灑恣意,加上琴音悠揚,吟唱低回宛轉(zhuǎn),方卉簡直看呆了過去。
待得一曲終了,李泰來方笑著道:“許久沒有碰過琴,終究是生疏了?!?/p>
方卉眼里便多了幾分癡迷,“公子這般才華,在云縣白白埋沒了,不如到平江去,定能施展才華?!?/p>
方卉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自林中急急傳來。
方夫人已經(jīng)一臉怒容的從林中出來,她一把將方卉拉到自己身后,怒視著李泰來道:“你可就是李泰來。”
李泰來見方夫人面色不善,趕緊做了個揖端正的解釋,“晚生正是李泰來。”
方夫人一聽,二話不說,咬牙沖身后兩個家丁道:“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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