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族比

　　四月一日，白石鎮(zhèn)陳家祭祖之日，族比之日。

　　常年閉關(guān)很少露面的陳家家主陳天易終于出現(xiàn)，帶著全體族人，祭拜祖先，祈福未來。祭拜結(jié)束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族比大會。

　　其實所謂的族比，也只是二十歲以下年輕弟子間的族比，是家族未來希望之星的選拔。陳家適齡的第三代子弟，包括嫡系、旁支、姻親、客卿的子女，合計百余人。除去實力低微主動放棄的，剩余六十四人，分作六輪正賽，以及相應(yīng)的敗者賽。

　　家族練武場上，早已搭建起四塊大型擂臺。擂臺周圍，被家族子弟圍得水泄不通，而家族重要人物以及應(yīng)邀來觀禮的貴賓，則有專門的主席臺就座。

　　無論是外來的貴賓，還是陳家的子弟，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主席臺的一個角落，交頭接耳起來：

　　“是陳烈？陳烈竟然也坐到主席臺上了？”

　　過去每年，陳烈作為家族第一高手，高坐主席臺前列是理所應(yīng)當?shù)?。但現(xiàn)在，陳烈已經(jīng)碎丹，成了廢人，徹底失去了家族地位，竟然還能在主席臺占據(jù)一個位置，不由惹來議論紛紛。

　　“聽說是家主親自吩咐的，說陳烈過去二十多年來為家族立下汗馬功勞，理該受到尊崇?！?/p>

　　“哼，不過是個廢人罷了。你們看他臉色蒼白，偶爾還顫抖幾下，這樣的人坐在前臺，讓外來觀禮的賓客看到，不是丟我們陳家的臉嗎？”

　　“嘿嘿，聽說這次陳明仁大哥要親自出手對付陳信，陳信必敗無疑啊，到時候陳烈一定更丟臉。”

　　周圍的閑言碎語飄進陳烈耳朵，陳烈卻從容自若、端坐如常，自碎丹以來，他很少出門，今日高調(diào)地出現(xiàn)，固然是因為家主的邀請，但更多地，是因為他的兒子即將在全族子弟面前閃耀登場。

　　他是來見證兒子輝煌時刻的！

　　“時辰到！”陳天易站起身來，“族比子弟，依序上臺抽簽?！?/p>

　　六十四個少年魚貫而出，各自的親朋好友紛紛加油喝彩，為他們歡呼鼓勵。外來賓客們也以審視的目光仔細觀察著，衡量起陳家未來的前景。

　　第一輪三十二場正賽，四塊擂臺，分作八批。陳信打開竹簽，是三號擂臺，首批上場。陳信神態(tài)從容地登上三號擂臺，很快，抽到相應(yīng)場次的對手也登臺而上，是一個叫陳明信的十七歲少年。

　　陳家嫡系子弟，都是有字輩排行的，老一輩的玄字輩、第二代的天字輩、第三代的明字輩，這個陳明信也是陳玄德的孫子，是陳明仁的堂弟。

　　陳信哂笑道：“怎么，不是說陳明仁要來教訓(xùn)我嗎？怎么輪到你上？”

　　陳明信怒喝一聲：“看不起我？混賬！哼，對付你，我就夠了，所以我才主動來找你?！?/p>

　　“嗯哼！”早已站在擂臺上的裁判咳嗽幾聲，蓋過兩人的對話聲，該死的，雖然眾所周知，所謂抽簽其實都是內(nèi)定的，但你們也別大聲說出來啊。

　　主席臺上，藏經(jīng)樓長老陳玄德以及他周邊的小圈子竊竊私語：

　　“干嗎要讓明信上，直接讓明仁上不就行了？明仁碾死陳信，就如同碾死螞蟻一樣?！?/p>

　　“哼，你們知道什么？陳烈那廝囂張了二十多年，說不定積累下什么靈丹妙藥或者厲害武技，傳給陳信那小子，讓明信先去試試也好。”

　　四塊擂臺，八個子弟，已經(jīng)全部就位，裁判一聲令下，比賽頓時開始，整個練武場內(nèi)頓時沸騰起來。

　　“陳信，上次你擊敗明義那個窩囊廢，別人都說淬體七重都未必能贏你，我還就不信了，看招。”

　　陳明信正是淬體第七重的修為。

　　“鐵錘拳！雙錘轟殺！”

　　和之前的陳明義一樣，陳明信使用的同樣是黃級中階武技鐵錘拳，但在他手上使出來，氣勢卻有天壤之別。

　　圍觀者驚呼起來：“竟然是雙錘！陳明信竟然左右手都練成了鐵錘拳！天啊，那種攻勢，是要把陳信砸成肉醬嗎？”

　　如果說兩個月前，有人懷疑淬體五重加上狂瀾拳的陳信能和一般的淬體七重抗衡，那么現(xiàn)在所有人都不會這么想了，陳明信的威勢告訴他們，淬體第七重究竟有多么強大！

　　雙錘轟殺，一加一遠遠大于二，陳明信就如同一個狂野的鐵匠，揮動兩把鐵錘，旋風(fēng)般地砸落，這種攻勢，雙錘合擊，幾乎沒有間隙！

　　主席臺上的陳玄德也不由撫須而笑，本來陳玄德眼中只有長孫陳明仁，現(xiàn)在看來，明信這孫兒也不差嘛，以后可以培養(yǎng)培養(yǎng)。

　　“咦，不對！”陳玄德忽然發(fā)現(xiàn)，在那幾乎沒有間隙的攻勢中，陳信竟然沒有絲毫的慌亂，不但不慌，臉上竟然還有笑意，仿佛是不屑一般，陳玄德頓時焦急起來，手上一急，扯斷了幾根胡子，忍不住嘶叫一聲。

　　陳信當然不用慌，鐵錘拳看起來幾乎沒有間隙的攻勢，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個笑話，他可是在白石山大瀑布下鍛煉了五十五天的男人，永恒不絕的瀑布沖擊才是真正的毫無間隙，眼前的鐵錘敲打，即使是雙錘狂敲，也充滿了破綻空間。

　　啪啪啪啪……陳信身上忽然一連串爆響，這是他的肌肉筋骨進行鋼鐵化的反應(yīng)，所有關(guān)注三號擂臺的人立刻明白，陳信展現(xiàn)出了淬體第六重的境界。

　　第六重的力量，足夠了，陳信心中下了判語，就以第六重的力量發(fā)動了狂瀾拳。翻江倒?？駷懭乩?，在陳信洞察纖毫的眼力中，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鐵錘攻勢中的破綻點，拳影波浪席卷而入，狂瀾倒灌，驚濤拍擊。

　　轟轟轟，一連三波浪濤，將陳明信拍飛起來，砰地一聲，狠狠摔落在擂臺之外。圍觀者頓時驚呆了，誰能想到之前還處于瘋狂攻勢中的陳明信竟然瞬間就被打敗了？

　　“第六重！淬體第六重！配合黃級上階武技狂瀾拳，所以才能打敗使用黃級中階武技的第七重修煉者，陳信是占了上階武技的便宜?！?/p>

　　一些圍觀者分析下來，頓時覺得這個結(jié)果也算合理。只有部分人，知道練成雙錘的陳明信，在所有第七重子弟中都可以排在前列了，卻被陳信輕松擊敗，這意味著陳信完全有可能和淬體第八重抗衡！

　　主席臺上，家主陳天易露出一絲喜色：“想不到陳信再度變強了，家族失去了陳烈，卻收獲了陳信，總算是令人欣慰啊。唉，可惜，這孩子三年前那次重傷……要是沒有耽擱那三年，現(xiàn)在該是何等的耀眼??？”

　　藥廬長老陳玄機低聲道：“家主，我看家族少年子弟之中，陳信是最值得期待的，家主這次應(yīng)該維護好他，讓他有成長的機會啊?！?/p>

　　陳天易嘆息一聲，瞥了瞥陳玄德那邊的人群，默然不語。

　　陳玄德面色陰沉，作為藏經(jīng)樓長老，他對家族所有武技都有涉獵，狂瀾拳也不例外。一般而言，狂瀾拳的三重浪濤都是以第一重浪濤摧毀對手的攻勢，第二第三重浪濤趁勢傷敵，但剛才，陳信卻好像看到了鐵錘拳中的間隙破綻，避開鐵錘拳拳勢，切入進去，將三重浪濤全部用于傷敵。

　　陳信能不拘泥于武技的習(xí)慣，說明他有靈機應(yīng)變的創(chuàng)造力；陳信能在短暫的戰(zhàn)斗時間中，找出鐵錘拳的間隙，說明他有精準的戰(zhàn)斗直覺。這一切，都確鑿無疑地證明陳信是真正的天才，是比他長孫陳明仁更天才的天才。

　　正因為如此，陳信必須死！否則等陳信成長起來，等他陳玄德老死之后，嫡系子弟中還有誰能壓制他？

　　“第二輪就安排明仁對敵陳信？”旁邊有人詢問道。

　　陳玄德閉上眼睛，回憶起剛才陳信擊敗陳明信那種舉重若輕的姿態(tài)，搖頭道：“不，讓明仁最后上，再安排其他人去試試?！?/p>

　　第一輪三十二場比賽陸陸續(xù)續(xù)結(jié)束，第二輪抽簽結(jié)果很快出來，陳信抽中的是一個只有淬體第五重的子弟。

　　“怎么回事？是誰在擾亂抽簽，操縱比賽，告訴執(zhí)法長老，給我抓人！”陳玄德惱怒起來，渾然忘了他自己也是操縱抽簽的。

　　“長老，好像是家主派人干涉?！?/p>

　　“可惡！你們幾個，都去抽簽處，等第三輪務(wù)必要讓我們的人對上陳信?！?/p>

　　三號擂臺上，陳信連武技都沒用，平平常常一拳，將這輪比賽的對手逼出擂臺，輕松殺入十六強，引得旁支子弟陣陣歡呼。

　　陳信含笑走下擂臺，卻聽身旁忽然一聲冷哼：“不過是十六強罷了，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我在，你難逃一?。　?/p>

　　說話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仿佛刀削一般，眼神銳利，如同鷹隼，眉目之間，一片傲然之色。

　　“陳明仁?！标愋磐Ｏ虏椒?，剛才的第一輪，陳明仁也是輕松取勝，現(xiàn)在的第二輪，陳明仁獲勝的速度竟然不比他慢。不過想想也是正常，因為陳明仁是這次族比中唯一的淬體九重。

　　淬體第九重？那又如何？陳信無謂地聳了聳肩，懶得和陳明仁做口舌之爭，反正他和他們勢同水火，那就擂臺上用拳頭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