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除夕大宴

　　南陳國大公主與蘇青鸞賽馬受了傷的事，很快便傳到宮中，皇帝即刻下旨將宮雪蓮送到宮中醫(yī)治。這宮雪蓮怎么說也是一國公主，在大靖受了傷，無論受傷的原因是什么，大靖在面子上要過得去。

　　宮雪蓮被接回宮好生照料，而皇家別院的聚會也到此為止，夕陽西下，眾人各自散去。元君堯在回程的馬車?yán)镆粋€人默不作聲，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露出一個淺笑，這個大靖的九皇子還真有意思，剛才在大家都去看望宮雪蓮的時候，蘇青羽在路過他的時候在他耳邊留下了一句話“我勸你不要妄想打她的主意，最好離她遠(yuǎn)一點?！?/p>

　　“王爺，皇上發(fā)來的急召！”車窗外侍衛(wèi)過來一封信。

　　元君堯打開信封，紙上是北齊皇帝龍飛鳳舞的字:阿堯，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望速速回宮！

　　元君堯看著手中的信，不由眉頭皺起，嘆了口氣，看來這個春節(jié)不能與她一同度過了。

　　第二日便傳來元王向大靖皇帝請辭要回北齊的消息，并且中午就帶領(lǐng)侍從快馬趕回北齊了。而宮雪蓮的腳傷好了以后也趕回南陳，至于西秦的祁王與其他小國來使早在太子大婚第二日就回國了，現(xiàn)在的大靖可算是清凈了。

　　此時的蘇青鸞正在太子宮中與曲子傾討論半個月后的除夕大宴。按照大靖皇室的傳統(tǒng)，每年除夕之夜皇宮會邀請所有大靖皇室進(jìn)宮赴宴。而每年這除夕大宴都是由皇后親自操辦，今年皇后將操辦除夕大宴的事情交給身為太子妃的曲子傾，一來是考驗曲子傾的能力，二來是讓曲子傾在一眾皇室成員面前露臉。

　　皇帝的位置是每一個男人都渴望得到的，而皇后的位置一樣是所有女子渴望的，在曲子傾沒有成為皇后之前，誰做皇后還未可知。所以，曲子傾現(xiàn)在首要的，便是得到皇室的認(rèn)可，而眼下的除夕大宴就是一個很好的表現(xiàn)機會。

　　當(dāng)然，除夕大宴這種大事不可能完全交給什么都不懂的曲子傾。所有曲子傾不能決定或是解決不了的、不懂的，還是需要去找皇后詢問。

　　不過是給曲子傾明面上的臉，但是曲子傾也明白皇后的用意，所有事都是親力親為，盡力可以不去打擾皇后。

　　在忙碌了大半個月后，終于到了除夕大宴這天，除去一些被勒令不準(zhǔn)回京的，或是遠(yuǎn)嫁他國的公主之外，所有皇室成員基本上都到了。

　　玉海閣中華燈初上，宴會已然過了一半，歌舞姬們在場中賣力的表演，而他們表演的對象此刻卻并不在意她們跳的舞精不精彩。一些已經(jīng)世襲幾代，正在走向敗落的王府、候府此刻正在積極的與勢力如日中天的幾位王爺打交道，攀交情。而他們的女眷也都圍繞在太后、皇后、太子妃身邊。

　　一旁的幾位郡主、貴女不屑的恥笑他們的行徑，自己卻圍在幾名公主旁。

　　蘇青鸞在人群中尋找了許久，卻沒有見到梅若華的身影，便趁沒人注意，與蘇青羽來到殿外的廊下如閑庭散步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青羽，你知道嗎，看著殿中那些趨炎附勢的皇室宗親，我都替大靖百姓擔(dān)憂?！碧K青鸞雖然和蘇青羽說話，卻目光深遠(yuǎn)，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蘇青羽向來沒有多余的話，而此時他也明白，蘇青鸞現(xiàn)在只是需要他聽她說話，便默不作聲的陪她走著。

　　蘇青鸞走到廊下的拐角處然后不走了，雙手背在身后，轉(zhuǎn)頭看向蘇青羽“多可笑，邊關(guān)數(shù)萬將士為了保家衛(wèi)國，除夕都不能與家人團(tuán)聚，而享受著榮華富貴還想要滔天權(quán)勢的那些酒囊飯袋，此刻正心安理得的坐在里面。這種人，不配受百姓的尊敬！”

　　對于蘇青羽來說，此刻面前站著的這個女子，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人，是她將他帶出黑暗，讓他知道世間還有那么多美好，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保護(hù)她，卻不想，她在最痛苦的時候，他什么也做不了。如今看著她胸有溝壑的樣子，他便知道，他只需要跟在她身邊，做她的一只手，這樣就好?！安还苣阆胱鍪裁?，只要記得，別丟下我?！?/p>

　　蘇青鸞被他的一句話拉回了思緒，認(rèn)真的看著他“是，我永遠(yuǎn)都不會丟下你的?！?/p>

　　蘇青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將臉轉(zhuǎn)向一旁，不自在的說“你記住就好。”

　　看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少年，仿佛昨日她還可以用手拍他的頭，那時候的他不像現(xiàn)在這么寡言少語，只是是個有些害羞的男孩，雖然話也不多，但是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一天到晚都沒有幾句話。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似乎是從她流產(chǎn)的那段時間之后。她明白，他在自責(zé)，駙馬不辭而別的事是他告訴自己的，路線也是他告訴她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受傷也是他的錯。

　　“青羽，有些事，與其在被蒙在鼓里之后被人捅破，還不如自己坦然面對，你不用為此自責(zé)，明白嗎？”面對這個別扭卻又可愛的弟弟，蘇青鸞臉上的笑是那樣溫暖。

　　溫暖到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不，是我的錯。”不僅僅是你受傷，更是因為我沒有保護(hù)好你！

　　蘇青鸞知道他一時半會是不會從牛角尖里出來，只得笑道“那就罰你以后跟在我身邊，任我差遣！”

　　聽她這樣說，蘇青羽低低的“嗯”了一聲，黑暗中嘴角輕輕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我說青羽，你是什么時候長得高過我的？我怎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你竟然長得這么高了？”蘇青鸞話中帶著微微的酸意，聽得蘇青羽翻了一個白眼。剛剛還正氣凜然的斥責(zé)別人是只知道享福的酒囊飯袋，現(xiàn)在又來在意誰比較高的這種小事。

　　不在意蘇青羽根本不搭理自己，蘇青鸞自己說的高興“說起來過完正月初五你就十六了，是個男子漢了呢！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竟然長得如此俊美，剛才席上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對你暗送秋波，可是你卻不理會她們??！”

　　蘇青鸞在前面喋喋不休，蘇青羽在后面只皺眉頭，什么叫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長得如此俊美，難道他以前在她眼里都是相貌平平，丑陋不堪？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人在前面說，另一個在后面聽，越走越遠(yuǎn)，知道月上中天，有宮人來尋他們，說是宴會快要結(jié)束，皇后讓他們趕緊回去。

　　兩人趕回去的時候，宴會已經(jīng)到了尾聲，太后站在中間，皇帝與皇后分別一左一右的扶著她的胳膊，正在玉海閣門口的臺階上眾多皇室宗親圍在她們身后，等待子時一到就燃放煙花。

　　太后見到蘇青鸞過來，便揮揮手將皇帝與皇后二人趕到一旁，讓蘇青鸞過來扶著她?？谥羞€不停的埋怨“一頓宴席都沒看見你的影子，是不是嫌棄皇祖母年紀(jì)大了，不肯來陪皇祖母說話??？”

　　蘇青鸞聽了太后的話，故作生氣道“當(dāng)然是因為鸞兒看見今天有這么多人陪著您，又見到晴雨堂妹不知道說了什么笑話，讓您笑的那么開心，都忘了把鸞兒親手做的元宵都忘在一旁了?！?/p>

　　太后聽了蘇青鸞這么說，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這大過年的，各個小輩們都送了各種各樣的禮物，但是左右不過是些冷冰冰的東西。只有這個孫女，親手做了碗元宵，誰知剛才自己與雨丫頭聊天太開心了，一時忘了吃。想到這里，太后略微有些討好的說“鸞丫頭，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怪雨丫頭，誰讓她說什么笑話來逗我開心，讓我一高興就忘了吃。”

　　太后與蘇青鸞的聲音不大，卻也沒有刻意壓小聲音，眾人都被太后這似孩子般的話逗笑了，可是眾人也都明白，太后也只有在蘇青鸞面前才這么平易近人，這份寵愛也是獨一份的。

　　一名粉衣女子緩步走上前來，笑道“是，都是雨兒的錯，雨兒不該說笑話來著，皇祖母下次可別讓雨兒再給您說笑話了?！?/p>

　　太后見蘇晴雨也來湊趣，不由嗔怒道“好啊，你們一個個的都來怨怪起哀家來了！”

　　“我們哪敢呢？”蘇青鸞與蘇晴雨都笑著說，正在這時，鐘樓上響起了擊鐘的聲音，太監(jiān)們也將早準(zhǔn)備好的煙花燃放起來。眾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天空中美麗的煙花吸引過去。

　　蘇青鸞隨著眾人一同抬頭看向天空，彩色的煙花將她的側(cè)臉印上美麗的顏色，蘇青羽此時與太子等人現(xiàn)在一起，眾人都抬頭欣賞美輪美奐的煙花，他卻在欣賞他眼中最美好的風(fēng)景。

　　而此時的西秦皇宮同樣在燃放煙花，而西秦京都的一處府邸后花園中的涼亭里，有一人正對著東南方舉杯飲酒。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的廊檐下，一名美麗的女子正癡癡的望著他。

　　自從他回來以后，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在涼亭里對著東南方或飲酒，或沉思。她知道，那個方向是大靖，是他與那個女子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他在思念她，一個一起生活不到三年的女子，卻將自己這個青梅竹馬長大，還為他生下孩兒的妻子冷落一旁。

　　罷了，總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女子轉(zhuǎn)身離去，而亭子里的男人卻依然自顧自的喝酒，他后悔了，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離她而去，他回西秦的一個月后，得知與大靖的戰(zhàn)長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女將軍，是大靖的公主，她的駙馬戰(zhàn)死沙場，而她小產(chǎn)過后不足一月便奔赴這凄冷苦寒之地。

　　小產(chǎn)？是的，她有了身孕。他派去大靖的人回來告訴他，那位公主已經(jīng)懷有四個月的身孕，卻因為駙馬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而傷心過度而流產(chǎn)了。四個月的身孕，算起來，那時候他剛到邊關(guān)，收到她的來信，信中字里行間都在訴說她的高興，許是怕自己分心，便先瞞著他了?？墒牵麉s親手殺了他與她的孩子。別人不明白其中關(guān)鍵，他卻知道，定是那晚他將她從馬上擊落，才導(dǎo)致她流產(chǎn)的！

　　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向著她的方向，懺悔著他犯下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