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借道

第五章 借道

莊成雙的表情淡漠得像一朵白蓮，秦墨朗如劍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想要將她看透。

莊成雙行至秦墨朗身前，在距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慢慢跪下，叩首道：“臣女莊成雙，見過七殿下，臣女乃是莊國公的二女兒，如今修行期滿歸家，能救七殿下純屬偶然。”

在外不方便，此時才自報家門，秦墨朗雖早就知曉，但卻仍舊感到意外。

而秦墨朗自然不知道，他的出現(xiàn)是莊成雙始料未及的，好在她反應(yīng)快，動作迅速，到底救了他的性命，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秦墨朗眼中的殺意微微收斂：“聽代媽媽說，是你要她救的我，我倒是好奇，你與我素未謀面，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秦墨朗沒讓她起身，莊成雙只能跪著回話：“殿下誤會了，臣女起初只知道殿下乃是皇室中人，是代媽媽告訴臣女您七殿下的身份的?！?/p>

秦墨朗望向代媽媽，代媽媽謹(jǐn)慎地點(diǎn)點(diǎn)頭，惶恐道：“是老奴多嘴了?！?/p>

“媽媽救了我，倒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鼻啬誓樕造V，代媽媽這才放松下來，秦墨朗又望向莊成雙，端著茶杯的手輕輕搖晃著茶杯里的茶水，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道：“你起來吧。”

“謝殿下。”莊成雙依言起身，聽秦墨朗以一副高傲的口吻道：“你救了本殿下，想要什么賞賜，盡管提，只要本殿下力所能及的都可以答應(yīng)你?！?/p>

“能救殿下乃是臣女的福分，臣女本不敢要任何賞賜。不過，若是殿下執(zhí)意要賞，臣女自然也不敢拒絕?！鼻f成雙端正地站著，清麗容顏并不見多少表情。

這話直讓秦墨朗有幾分哭笑不得，但是救命之恩不報，焉是他的作風(fēng)？

“你且說說，你想要什么賞賜?！?/p>

“臣女還沒有想好，能否等臣女想好之后再告知于殿下？”

秦墨朗細(xì)細(xì)地打量站在他面前的莊成雙，這個小女子看似弱不禁風(fēng)，但實(shí)則心思轉(zhuǎn)得飛快，不僅聰明伶俐而且生得一張巧嘴，倒是有趣。

“既然如此，那便隨你吧。”秦墨朗毫無所謂地說，“本殿下需要休息，把你身邊的丫鬟留下來伺候本殿下洗漱更衣。”

靈書聽言，身體不禁抖了抖，惶恐地望望莊成雙，又望望秦墨朗。

茂縣知府明明派了丫鬟伺候他，干嗎非得要她身邊的丫鬟？

“殿下身邊不是有丫鬟伺候嗎？”莊成雙笑了笑，“我的丫鬟沒見過世面，十分膽小怕事，伺候不好殿下，不過如果殿下不嫌棄......”

“算了算了！”秦墨朗見靈書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就覺得不順眼，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這里有丫鬟伺候，代媽媽也去休息吧?！?/p>

秦墨朗白日遇刺，身份又尊貴，代媽媽哪里敢怠慢，垂首道：“我還是守著殿下吧?！?/p>

秦墨朗心知代媽媽的考慮，想到這里雖然是知府衙門，但也未必是絕對安全，便沒有反對，“那就辛苦代媽媽了?！?/p>

“殿下折煞老奴了，這是老奴應(yīng)該做的?！贝鷭寢尩?，“老奴就守在東廂房的次間，殿下有任何事盡管吩咐老奴便是?！?/p>

秦墨朗點(diǎn)點(diǎn)頭，讓丫鬟扶著回到臥房。

莊成雙起身出去，門外茂縣知府還在候命，她對茂縣知府盈盈行了一禮：“我家公子明日就要啟程回金陵，路上兇險，還請大人借一百府兵護(hù)送我家公子回城?！?/p>

“是，下官馬上去挑一百精銳，定保公子安全，若公子還有吩咐，還請姑娘立刻告知?！?/p>

莊成雙笑道：“暫時無事了，大人且早些歇息吧?！?/p>

說完，她便徑直回自己的廂房去了。茂縣知府加派了人手徹夜守衛(wèi)，這才親自去挑府兵。

莊成雙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徹夜安眠了，翌日醒來時，屋外的天色已經(jīng)大亮，她傳喚靈書進(jìn)來伺候，順口問及：“七殿下可是已經(jīng)起來了？”

“是的，殿下天未亮就起來用早膳了，說小姐昨日受了驚嚇，吩咐我們不要吵您休息?！?/p>

靈書伺候她洗漱后，站在銅鏡前幫她綰發(fā)。

“小姐，您的頭發(fā)真美?！?/p>

莊成雙的一頭黑發(fā)直及腰際，散在后肩如同靚麗的黑色緞帶，絲滑而柔順。

靈書沒念過什么書，字也不識得幾個，不會說華麗的辭藻，只知道好看、漂亮和丑之類的形容詞，對于莊成雙的黑發(fā)，她表達(dá)的是她自己最直觀的認(rèn)知。

莊成雙沉默不接話，用過早膳后，她徑直去找秦墨朗。正屋之中，茂縣知府正在秦墨朗耳邊說著什么，態(tài)度極為恭敬有禮。

見她進(jìn)來，知府起身拱手：“姑娘昨日點(diǎn)要的一百府兵下官已經(jīng)安排好，聽候公子差遣?！?/p>

莊成雙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秦墨朗說：“公子，我們是否該啟程了？”

秦墨朗勾了勾唇，暗忖這從尼姑庵歸來的小女子心思著實(shí)縝密，為了避免被追殺，竟能想到借他的身份來此處躲避追殺和借兵。

“公子既然有傷在身，何不多留幾日，等傷好后再做安排？”茂縣恭敬地勸道。

“不必了，事務(wù)纏身，不便多留。”秦墨朗朝廳堂外而去，莊成雙及國公府的一眾奴仆緊隨其后，莊成雙在靈書的攙扶下上了后面的車輦，一百府兵則分兩側(cè)保護(hù)他們前行。

路上有點(diǎn)顛簸，好在莊成雙已經(jīng)習(xí)慣，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并無意外發(fā)生。

好不容易到了金陵城城門口，卻見城門口圍聚了數(shù)百衣衫襤褸的佝僂平民，莊成雙單手掀開車輦的布簾，稍顯秀氣的眉頭輕輕擰起。

哪里來這么多災(zāi)民？

難道這些災(zāi)民都是從乾州涌過來的？

乾州發(fā)生水災(zāi)，無數(shù)平民的家園被洪水淹沒，災(zāi)民們成日食不果腹，受凍挨餓，最后變作流民來了這明夏國最富饒的都城，誰承想災(zāi)民人數(shù)眾多，最后都被拒之城門外。

莊成雙下攆，來到秦墨朗的車輦前：“公子，現(xiàn)在城門外圍聚了那么災(zāi)民，而城門緊閉，我們想進(jìn)去似乎不太容易，請公子想個法子吧?！?/p>

秦墨朗懶懶散散地靠在車廂上，蹺著二郎腿道：“你心思不是挺多的嗎？你說怎么著吧?！?/p>

莊成雙心思電轉(zhuǎn)：“是不是我說怎么著您都會同意？”

“說說看?！?/p>

“那就請公子再借玉佩一用，便于我讓守城的將士打開城門?！鼻f成雙俯首道。

聞言，秦墨朗只覺心中一跳，這女人想要守城將士打開城門只是為了自己想要進(jìn)城那么簡單？為何他總覺得太陽筋突突突地跳，認(rèn)為她的想法沒那么單純？

秦墨朗正作此想，城樓上一名將領(lǐng)揮手喝令弓箭手道：“你們這些暴民，拿了朝廷的賑災(zāi)物資還不知足，竟膽敢在此挑事，若不懲罰，何以正我朝天威，弓箭手準(zhǔn)備！”

“等等！”城樓之下，莊成雙陡然厲喝，及時截住了將領(lǐng)最后的射殺令。

“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七殿下在此，誰敢亂動？”莊成雙大聲喊道。

城樓之上的將領(lǐng)一聽七殿下名號，臉色當(dāng)即變幻莫測，率領(lǐng)眾將士齊齊跪下朝這方行禮，“屬下恭迎七殿下歸來，等屬下處置完這批流民，屬下便開門恭迎七殿下，還請殿下恕罪?！?/p>

莊成雙瞇了瞇鳳眼：“七殿下命令你們暫且勿動?！?/p>

將領(lǐng)左右為難，果真不敢再妄動。

秦墨朗暗忖，這個女人何止是聰慧，簡直膽大包天，竟敢未經(jīng)他的允許就擅用他的名頭命令將士，她就不怕他怪罪起來要她的命？

莊成雙轉(zhuǎn)身朝著車輦的方向，雙膝跪下叩首，徐徐說道：“七殿下，這些流民都是逃難過來的，殿下平日里向來我行我素，就算強(qiáng)自命令守城將士打開城門放這些流民進(jìn)去也并非不可，殿下心慈，還請殿下救下這些流民的性命，讓他們進(jìn)城?！?/p>

車簾豁然被一只大手掀開，秦墨朗高大的身影筆直地立于車輦之上，居高臨下地睨視著莊成雙：“你知不知自己在說什么？”

莊成雙抬起頭，少女潔白的面容，肌膚宛若白瓷，吹彈可破，可惜那雙鳳眼卻太過堅韌沉寂，不像十四歲少女該有的眼神。

“如果殿下不救他們，他們就會全部葬身此地，他們都是明夏的子民，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何以流浪至此？”見秦墨朗似不為所動，她又道：“殿下可還記得，您欠我的賞賜？”

“莊成雙，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秦墨朗咬牙切齒。

“我救了殿下的性命，現(xiàn)在就請殿下還我救命之恩吧，求殿下救救他們。”莊成雙哀求道。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地上，疼得腦袋幾欲發(fā)暈。

冷風(fēng)蕭瑟，來迎莊成雙歸家的一眾家仆隨莊成雙跪拜在秦墨朗身前，向這位明夏尊貴的七皇子行跪拜禮，秦墨朗眉頭死皺，俊臉緊繃。

不少流民看見這方的動靜，紛紛朝他們涌來，莊成雙再次朗聲道：“數(shù)百人的性命只在七殿下的一念之間，求七殿下救救他們吧?！?/p>

“那是七殿下？”流民中忽有人高聲喊道，立刻引來眾驚。

莊成雙跪身回首，高聲喚道：“各位，眼前這位就是我們明夏國尊貴的七殿下，七殿下有一顆仁愛之心，定會竭盡全力救你們的，你們不要驚慌。”